今年東京的春天來得很晚。

已經快要到往年開花的季節了，可是天空中依然不時有綿綿的雪花緩緩飄落，落在沒打傘的人的頭上，不是很涼，但終究一陣抖擻。

大選將至，宣傳車在街頭巷尾一輛接著一輛駛過，車壁上貼著不同的海報，在雪白的冬日街頭十分的顯眼。偶爾有不同陣營的車子開到同一條路上，站在車頂舉著喇叭的人互相怒視了一會兒，紛紛叩著板子讓司機往邊上挪挪，仿佛和對方在同一個空間裏呼吸都是十分令人厭惡的事情。

候選人的支持率總隨著一些或大或小的事情而變化，這是不能避免的。眾口難調，有的人傾向於鷹派，有的人傾向於鴿派，一個強硬的宣言或許能引來不少鷹派的選民，卻也容易逼退鴿派的選民。

誰更了解日本民眾的需求，誰就能得到更多的支持率。換句話說，誰更會裝，誰更能忍，誰就是勝利者。

而在這種時刻，自民黨是無心處理組織群龍無首的問題的，因為一旦處理了，他們就會錯過大選，而只要大選搞定了，那麽他們有很多時間慢慢談。

而這，就是他們的機會。

“都準備好了麽？”白馬警視總監背著手站在辦公室的窗子旁，淡淡地問著身後的人。

“嗨伊，已經和各縣聯絡妥當了。”身後穿著西服的中年男子肅穆地匯報道。

“這次恐怕會損傷很大。”白馬警視總監擡起手來按在玻璃窗上，玻璃窗的外面已經結了一層霜了，摸上去凍得嚇人。可他似乎完全沒有察覺到一般，掌心緊緊地貼著玻璃幕墻，直到皮膚似乎有些黏在上面的那樣的刺痛傳來後，這才有些驚醒地收了手。

這一仗下去，不知道有多少年輕的警員就要長眠在冬日的土地下面。

而且他們永遠都不知道，自己付出的這些，究竟是為什麽。

“總監，沒有關系的。”作為白馬警視總監的副手，他了解到的情況自然多得多。正因為多得多，所以才十分清楚，現在的他們背水一戰，即使犧牲再多也必須頂上，這一次機會可遇不可求，如果因為害怕傷亡而畏首畏尾，那只會造成更大的傷亡，然後一事無成。

白馬警視總監沈默了許久，忽然轉移了話題：“有時候也在想，如果當年的總監也這麽雷厲風行，如果我還是個小警察的時候就趕上了這樣的大活動的話，能夠活下來的幾率會有多少？那麽這場大動蕩裏面，那些像我一樣的、或者不像我的孩子們又能活下來多少呢？如果給他們時間，是不是他們能夠做到更多……”

“沒有動蕩，也不會出人才了。”中年男子朗聲道，話語裏充滿了堅定的信念，而不是對生命的輕視，“能夠在這場大動蕩中脫穎而出的，那才叫人才，那些人才會是日本警察的未來。只敢對平民下手的那些，貪生怕死或偷奸耍滑的，將來也無法守護日本。”

“嘛，或許是年紀大了，總是會胡思亂想吧。”一個副手都能明白的事情，白馬警視總監自然也是懂得。可是懂歸懂，親手將這些警察送上戰場，卻也還是會狠狠地心底一抽。

為了維護日本，他特地囑咐了所有參戰的人，要把什麽FBI啊CIA啊和其他國家的那些亂七八糟的勢力瞞得死死的，就算他們手眼通天，等查出來這次大行動再想插一手分一杯羹的話，估計戰役也快結束了。

只是這樣一來，正面頂上那些殺人不眨眼的家夥的，就是這些大部分連殺人犯都沒抓過的警察啊……這裏面還有不少只在學校裏的靶場裏面開過槍的新人，還有不少差不多要到退休的年齡可以回家享清福的老人，以及日本的治安的中堅力量。如果有可能的話，他是一個都不想犧牲，可是不犧牲是不可能的，即使再給他三十年，他也不能說這些警察對上組織會毫發無傷。

他最終看到的，只會是一紙冷冰冰的數字。傷多少、亡多少、擊斃多少、生擒多少，而說不定哪一天，他的探也會出現在這些數字裏面。

將探放去俄羅斯，不僅僅是因為要讓他避開這個政治漩渦，同樣也是要讓他避開那些手眼通天的人的勢力。他敢搗毀組織，卻不敢也不能對組織背後的自民黨下手，同樣的那些人不敢對他下手，卻能夠對探下手。

他已經老了，平淡的日子也過夠了，激昂的日子也有了。他什麽都體驗過，即使是死了也無所謂，可若是讓探因為他的緣故而受牽連的話……

再說了，即使探並沒有因此而受到傷害，可是他此去追查的那個組織，也安全不到哪裏去。說不定什麽時候他就交代在某個他不知道的地方了，即使回到日本，也說不定哪次任務就失手了。作為和犯罪分子戰鬥直到生命結束的警察，這樣的犧牲太常見，也太輕易。

想來這些警察的父母妻子也是一樣的想法吧，不想讓孩子為了這些付出一切，畢竟這本不該由他們承擔。然而總是需要有人犧牲，上了戰場流彈亂飛，即使是神也不能保證他們能夠毫發無損，而他只能盡力將傷害減輕到最低，也算為探積點德。

“我記得，你兒子是在鳥取當警察？”白馬警視總監呼出一口氣，沈聲問著身後的副手。

“嗨伊。”副手點點頭，“他在鳥取老家工作，這次行動是一個突擊小分隊的隊長。”

“突擊小分隊啊，傷亡會很大的。”白馬警視總監微微嘆了口氣，卻也沒有勸他把兒子調離開去。這個副手一家也算是滿門忠烈了，世代都是警察，家裏因公殉職的孩子多得數不勝數，他們卻不覺得苦，反而引以為傲。

對於這家的人，勸他們去安全一點的崗位，只是對他們的羞辱罷了。

“走吧。”白馬警視總監又深深地看了一眼窗外那絨雪漫天的景色，轉過身來，拿起自己辦公桌上的一摞資料。

“嗨伊。”

“總監。”接到通知連借口都懶得找了的佐藤和高木二人一路直奔白馬警視總監的辦公室，在門外就撞上了出來的二人，連忙站好敬了個禮。

“啊，你們來了。”總監見到他們，立刻將手上的資料分了一半給他們，“東京就拜托你們了。”

“誒？”佐藤下意識地接過資料，有些疑惑，“東京交給我們——誒誒誒？？”

兩個小警察立刻就慌亂了起來，哪怕他們做了半年多的準備，可是面對如此大的戰役，做了多少準備都是無用的。過去的幾年裏，一直都是聽命令行事，破案子抓殺人犯，可忽然要他們肩負起這樣的指揮責任……

佐藤這半年多的訓練中，最多也就指揮了一次不到一百個人的行動啊！那次還是逮捕當街鬥毆的小混混們，都還是未成年人，這邊警察剛鳴槍示警完他們就繳械投降了。工藤君不在的東京還是很和平的，哪來那麽多試煉，沒有試煉又哪來的經驗……

“放心，有拿不定主意的隨時問我。”白馬警視總監鼓勵般地拍了拍佐藤的肩膀，立刻叫她頂上這個位置也實在是無奈之下的決定，東京地區的任務並不是單純地突破，而是必須要和工藤君裏應外合，所以和工藤君能夠單向聯絡的佐藤美和子自然是領導整個任務的最佳選擇。因為只有她才能第一時間將所有情勢聯系在一起，並且對工藤新一做出指令。

“……嗨伊。”佐藤艱難地看著手中那一疊資料，資料輕飄飄的只不過十幾張紙，但是卻似乎重得讓她有些佝僂了一下身子。

“啊，對了。”白馬警視總監忽然又看了幾眼高木，“高木，你的任務就是去把工藤君帶出來，切記要毫發無傷。”

“嗨伊！”高木連忙點點頭，暗暗地握了握自己的拳頭。

他打人準頭還不算太準，但是被人打可是練出來了，就算捂住他的眼睛，他也能夠躲開90%的子彈。而且工藤君現在是七歲孩子的身體，抱著就走的話，要成功地把工藤君帶出來還真不算什麽難事。

趕快把工藤君帶出來的話，工藤君就可以幫佐藤桑分擔一部分職責了，那麽他再去裏面幫忙的話，佐藤桑的負擔就能減輕很多了。

這麽想著，高木頓時覺得自己很有用，神色飛揚起來，信心十足。

“撒，加油吧！”白馬警視總監見他們二人如此，頓時也放下了大半的心，輕聲鼓勵了他們一聲之後，就轉身離去。

許多老頭子對這次行動依舊在搖擺不定，所以他不得不親自坐鎮鳥取總部的戰鬥，關西地區的有服部老弟撐著他還算安心，但東京就只能靠這兩個自理能力都不夠的小警察撐著。索性組織的高層出了這麽多問題，據工藤君所說，東京基地裏面也沒剩多少人，有點野心的就都回本部去搶位置去了，看樣子即使是這兩個小警察撐著也不會有什麽大問題。

人心難測啊……

“走吧，高木。”佐藤閉著眼睛深呼吸了好幾次，調整好了心情之後，睜開的雙目裏晶光璀璨，十分耀眼。

“啊。”高木點點頭，低頭看了看身旁的戀人，滿心的滿足。

這樣真是太好了，這樣的安排。

佐藤桑不用冒著生命危險去前面沖鋒，這些兇險的事情交給他就好了，終於也有他能保護佐藤桑的時候呢，他絕對、絕對會為她付出所有，會為她擋下那些災厄。

即使這次行動他自己說不準會受點傷也無所謂，反正日後他也會辭職照顧家裏的，就用他最後的警察時光，替她打下一片安穩，打下一條通途。

作者有話要說： 變成了肌肉男的高木你要如何做一個奶爸【笑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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