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誒？啊，哦。”T10被嚇了一大跳，慌亂地應了下來，“可以是可以……”

隊長怎麽突然又變了畫風，為啥突然又要聊聊啊，大晚上的，看著篝火，然後兩個男孩子聊聊……隊長他現在去把B5叫來可不可以？？

“吶，T10。”柯南完全沒發現身旁的孩子的眼神變得詭異，徑直說道。

他昨天的一天真的是感觸良多，滿心滿腦的話想要找人傾訴，但是卻又找不到一個能信賴的人談談人生，更找不到一個合適的長者來開解一下自己。但是這樣悶著也不算是個事兒，因為回到組織裏只會更憋屈。畢竟現在還起碼呼吸著自由的空氣，而回去之後那可就連上廁所都要被人盯著了……

呵，B組不許殺人，何嘗不是對I組的保護？其他組的人一旦發現了I組的真實身份，想殺便殺不需猶豫，可B組不僅不能夠動手，反而還要處處替他們掃清痕跡、維護他們。

作為大腦，一天24小時地被監控，如果連情報組織的人都發現不了的話，那還當什麽大腦。可是即使是這樣，卻根本不能夠出手擊殺他們，即使明知道自己的隱私在被窺探也不行，因為B組是大腦，而I組是眼睛。

他們以後還需要眼睛，所以即便組織允許B組殺人，他們也不能殺I組的人。

所以，哪怕T10也只是個孩子，哪怕他回去也還是會活在組織的監管之下，他還是想跟他談談，想聽聽這些孩子的心裏想法，哪怕只是隨便聊點什麽，也總好過他現在這樣悶得快要爆炸了的要好。

早知道這樣，昨天早上他和佐藤警官他們聯絡的時候，多說會兒話就好了。

真的好想聽聽他們的聲音，蘭的，大叔的，爸爸和媽媽的，博士的，大家的，哪怕是琴酒和貝爾摩得的聲音也好，哪怕他們只是嗤笑著說“這和你沒有關系”、“真是天真”這樣的話也好啊……

畢竟那都是他無法割舍的過去，也不想割舍的過去。他都已經有些迷茫了，現在的自己還是自己麽，十幾年後完成任務的他還是他麽，還能回到原來的生活中麽？

“吶，T10，”柯南低低聲地問道，“會想起以前的生活麽，你們大家。”

“誒？早就沒人這麽做了啊。”T10被柯南的話問得狠狠地楞了一下，隨即醒悟過來柯南和他們不一樣，他們已經在組織裏呆了兩年多了，而柯南才剛剛進來一個月。想想他們自己剛進來一個月的時候，好像感觸也和柯南差不多的樣子。

這麽一想，T10終於感覺到了一點前輩的感覺了。之前總覺得這智商被這個比他小了兩三歲的孩子狠狠的鄙視了，但是情商這種東西果然還是要看閱歷的啊。於是他立刻有些揚眉吐氣，仗著身高優勢拍了拍柯南的頭，安撫道：“嘛，畢竟隊長你剛進組織，自然還是有些沒轉變過來，當年我們也有這種想法，但是老是去思考以前的事情，除了會讓自己變得脆弱以外一點用都沒有。過著過著也就覺得不過就是那麽一回事兒，反正以後的日子只會更好，沒什麽好多想的。”

“只會讓自己變脆弱麽。”柯南的聲音悶悶的，好像是被煙霧嗆了嗓子一樣，聽起來總覺得有點堵，“可是如果不回憶過去的話，就好像覺得沒有什麽朝著將來走下去的勇氣了。”

“嘛，以前我們也都是這樣想的啊。”T10很懂的嘆了口氣，說道，“剛開始大家本來都是抱著這樣那樣和過去有關的想法——想要變得更強再回去報仇，想要變得更強回去把自己在意的人救出來，想要做的事情太多了，但是事實上是，我們能保住自己的命就不錯了，那還有時間想那麽多。”

“所以呢？”柯南忍不住想要了解更多，他錯過的那兩年究竟是怎樣的兩年，組織到底給他們塑造了一個怎樣的世界觀、人生觀和價值觀。

“所以什麽？”T10不太明白柯南想要問什麽，只好自己腦洞了一個問題，然後才對著自己的腦洞回答道：“想要活下來，就要花每一分每一秒去學習各種各樣的東西，只有展現出自己的價值的人，組織才會培養。嘛，連學習的時間都不夠，誰還有心情去想以前的事情呢。”

“啊，這樣啊……”柯南低低聲地念著，心裏頭有些發幹。

沒有價值的人就會被拋棄，想要不被拋棄就要好好地聽話、好好地學東西。還真是簡單實在的生存理念啊……

“但是不會覺得遺憾麽？”柯南忽然又問，“以前的自己，就這麽劃清界限的話……”

“哈？”T10仿佛聽見了什麽很好笑的事情，先是不可思議地張大了嘴，然後就像是被戳到了身上的癢肉一樣地“噗”地一聲就趴在柯南的肩膀上笑得喘不過氣來，笑得柯南一頭霧水莫名其妙了，這才擦擦眼角笑出來的淚水，有些哽咽地說道：“你！”

“我？”柯南此刻仿佛感覺到了被他莫名拉住談心時的T10的感覺了，完全摸不著頭腦。

又狠狠地喘了一會兒氣，T10這才緩過勁兒來，有些意味深長地反問道：“隊長，你進組織之前不是普通人吧。或許和什麽聽起來就很厲害的組織有聯系，或者是家裏都不是普通人吧。”

“誒？”柯南有些慌亂，“什麽，我也只是個普通的小孩子——”

“隊長，”T10強硬地打斷了柯南的話，語氣中有一種令人心悸的斬釘截鐵，“或許你自己也沒有感覺到，其實你在看著我們的時候，總是不自覺地有一種優越感呢。”

“優越感？”柯南的嘴張了又合上，實在不知道該怎麽解釋。

“沒錯，就是優越感。”T10點點頭，“雖然僅僅是兩天的相處，但是只能說……隊長以前的生活，可能和我們根本不在一個世界裏呢。不管是謀劃算計，待人處事，總有一種隊長你是站得高高地俯視我們的感覺。嘛……一開始雖然很不爽，但是後來看你確實能力很超群，什麽都會，什麽都能算計到的樣子，好像那樣驕傲的樣子也有些順眼了。”

“B1什麽都會是因為他父親教了他很多，那兩年裏他也像海綿一樣不停地學習……”T10忽然放開了柯南的肩膀，不再看著他的眼睛，“而你今年只有七歲，直接跳過了前面那兩年，卻好像比什麽人都懂，還會處理傷口，包紮的手法和組織裏的醫生的都差不多熟練了。最重要的是，組織竟然會將你直接□□B組裏面，毫無疑問你有著很可怕的後臺。”

“我說不定是組織裏誰的關系戶……”柯南有些無力地辯解著，他知道自己表現得有點不妥，但是卻沒發現就連剛相處了一天多一點的T10都能發現這麽多問題。那麽卡利安奴呢？B組的其他人呢？

“而且，隊長你有一個不想遺忘的過去。”T10忽然換了一種不知道是艷羨還是嫉妒的語氣，他忽然感覺自己鼻子有些發酸，連忙轉過身去，看著廣場中間熊熊燃燒著的火焰，“我們這些人，我們的過去，除了有不能遺忘的深仇大恨的那幾個人以外，其他人在組織裏待了一兩個月之後，就都恨不得忘個幹幹凈凈的。”

“那樣朝不保夕、食不果腹的日子……每天只能靠下水溝裏的一點水，垃圾桶裏的一點殘渣剩飯活下來，而且即使是這些東西都必須要堵上性命地去爭去搶，這樣的過去……”T10說著說著，忍不住有些哽咽了。

不知道為什麽，此情此情，這樣的夜空和這樣的火焰之下，他竟然忽然想對這個比他還要小了三歲的孩子說出這些話來。

明知道這個孩子進來之前和他們是完全不一樣的，他看上去就像是錦衣玉食長大的落難貴公子，和他們這些只能靠一點點貴公子手中落下的殘渣剩飯滋養起來的雜草不同……

可是一看著他那茫然無措的眼睛，不知道為什麽，忽然就有一種從心底共鳴出來的悲傷。

他那湛藍色的瞳仁好像一直在努力地說著“我想了解你的心情”、“請讓我了解你的心情”，哪怕他實際上根本不了解，可是他似乎一直在試圖撕開他們之間的壁壘，想要觸摸彼此心底的那些情感。

在組織裏，已經很久沒有人想到要了解一下彼此的心情了。每天見面的時候除了任務的事情以外大家都沒有什麽可以交流的，最多只是互相調侃一下‘你今天狀態不行啊’，然後都不知道該說什麽了。

即使隊長他純真的看起來什麽都懂，但是什麽都不懂，可是……

T10忍不住按了按自己的額頭，感覺好像有什麽東西在他的心底流淌著，濕濕的，暖暖的。

這樣一個人，用這樣誠摯的眼睛看著他，雖然明知道對方不會懂，但是忍不住就說出來了啊……

藏在心底很久的那些心情，仿佛說出來了就會消散了，就不會再在夜裏騷擾他。

“我們這些人跟你不一樣，”T10低低聲地說著，他一直努力地想讓自己的嘴角上鉤，可是水泥地上漸漸擴大的濕潤卻暴露了他的脆弱，“我們之中的人不是孤兒，就是罪犯的孩子。在日本，沒有人會在意我們這樣的孩子的生死存亡，哪怕就是死在路邊了也沒有人會在意，如果活著反而會有人唾罵嫌棄……組織把我們帶回來，給我們學習的機會，養育我們，哪怕會交出我們的生命，但是這樣的日子比起過去已經太好太好了。

“這樣的我們，想要割裂自己的過去都來不及，又怎麽會懷念過去呢？明明是一樣大的孩子，有的人就可以被爸爸媽媽們拉著，穿著漂漂亮亮的衣服去游樂場，有的人就只能窩在角落裏，連站在陽光都不被允許……”

“我的爸爸，是一個自衛官。”T10忽然回想起什麽，即使眼淚還在不斷地下滑，但是他臉上的表情是那麽的溫柔，光芒四射的，一瞬間和那些普通的孩子們提起自己的父親的表情竟然沒有什麽兩樣，“爸爸是個很開朗的人，但是任務繁重，很難得才能回家一趟。雖然已經記不太清楚他的臉，但是我還記得和爸爸在一起的感覺，很開心，很安穩，好像天塌下來了也沒有關系。”

“可是天塌下來了，即使有爸爸在，也還是很可怕的事情……”T10的眼淚忽然又掉了下來，即使他用力地抹著自己的眼睛，卻怎麽也止不住，“我媽媽長得很漂亮，應該是長得很漂亮的，所以有個權勢很高的公子哥想要欺負我媽媽，我一直哭個不停，爸爸本來在家裏做飯的，跑出來一看，他一拳就打了過去……”

“後來，爸爸被隨便地蓋上了一個很覆雜的我記不清的罪名被帶走了，媽媽也被不知道是誰帶走了，就剩下我一個人在家裏。爺爺奶奶他們都不敢來找我，於是我就自作聰明的跑去孤兒院，結果他們說有親人在的孩子是不收留的，又把我趕了出來。後來我餓得不行了，跑到大街上想找點吃的，可是我身上沒錢，哪裏也不敢去，後來也不知道怎麽，就變成流浪兒了，就這樣不知道過了多少年，等到組織把我帶回來之後，我才終於感覺‘得救了啊’……”

“隊長，你和組織裏的孩子不一樣的。”T10忽然擡起頭來，狠狠地擦幹了眼中的眼淚，擡起手來，朝著天空伸去，“我在你的眼睛裏看見了那個世界，那個和我們看到的是不一樣的世界。雖然不知道那個世界是什麽樣子的，但是只要看著隊長你的眼睛，我就覺得好溫暖……”

“但是，隊長你還是來到了組織裏了……”T10，剛剛止住的淚水忽然又滴落了下來，順著他的下巴滑下了他的臉頰，滴落在水泥地上，連灰塵都沒濺起，“即使是那樣的世界裏的孩子，最後還是會來到組織裏……”

“吶，隊長，”T10的聲音輕得就像是天際的浮雲一樣讓人抓不住，飄忽得就像是下一秒就會消失的薄霧，“故事裏那個充滿愛的世界，真的存在麽？”

作者有話要說： 組織其實也不是一個十惡不赦的組織，盡管幹的不是什麽好事，但是對於那些流浪的孩子而言，究竟是繼續這樣流浪下去好些，還是到組織裏奮鬥會好些呢？

如果推翻了組織，那麽以後的那些孩子確實不需要再在組織的鞭策下面進行生死搏鬥，隨隨便便就死去一大批。但是換一個方式來思考，那些孤兒還是孤兒，那些流浪兒還是流浪兒，每天朝不保夕，互相廝殺著就為了一個面包片，也不會什麽一擊必殺的格鬥技，打起架來渾身都是傷也得不到治療，被警察帶走好歹還能有幾天牢飯吃，出來以後還是要偷東西打架奄奄一息。

有時候想想，能在組織裏接受正規的訓練，幹脆利落地死去，又好像沒有什麽不好的。但是如果沒有組織的話，似乎也不會出現這麽多流浪兒和孤兒。

有些事情說不出來到底是哪些方法更好一些，也說不出來到底是怎樣才是我們想要的那個世界，為了尋求那個模糊的未來，我們總是在犧牲，總是在改進。犧牲了最終還是犧牲了，活著的也未必好到哪裏去。

→_→雖然劇場版補完了，但是申精組開始審核文帖惹，沒錯我現在是柯吧的精品審核組成員，然後差不多也該到了那個高考作文大賽的評分階段，據說還要每篇都要給文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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