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打中。

即使二號趁著一號和六號對話的時候暗中下令開槍，可是他依然沒打中。

認識能在三米距離內躲步槍子彈的人、還有一個能在三米之內躲手槍子彈的青梅竹馬，雖然反射神經沒有兩個空手道高手那麽好，但是起碼經歷了兩倍的訓練任務強化了體制、又有這樣的意識的柯南，輕松的就躲開了這顆對準他額心的致命的子彈。

哪怕臉頰上被擦出來一道很深的傷口，左顴骨隱隱作痛，但畢竟沒死。

‘糟糕！’忽然聽到身邊爆出一聲槍響，一號立刻就明白不妙，一個側滾翻立刻離開原地。

不出他所料，下一刻，他原來所占的那個位置就立刻被槍彈覆蓋了，而即使他立刻進行了閃避，但是他身後躲閃不及的隊員們卻被瞄準他的子彈擊傷！

毫無疑問地，地上的孩子們也立刻開槍還擊，槍聲肆響、彈藥橫空，被打斷的枝葉紛紛揚揚的灑落他們滿頭滿腦。可是六隊的人早就已經習慣了打一槍換一個地方的行動方式，第一輪齊射完畢之後所有人就已經不在原來的地方了，遲了一步再齊射的四隊聯盟毫無疑問地槍槍落空，除了吃了一嘴樹葉渣子以外別無收獲。

“看樣子中場休息已經結束了呢。”柯南忽然從另外一根樹枝上冒出來，臉上傷口處的血液尚未凝結，順著他的臉頰往下流淌，和他那平淡無波的眼神混合在一起竟然讓人有種莫名的心驚。

雖然不知道到底是誰開的槍，但是既然已經開火了，一號自然不會說誤會一場。即使他肯承認失誤，但地上哀嚎一片的孩子們也絕對不會善罷甘休。局勢既然已經發展到了這個地步了，那就只有順著這個情況再繼續發展下去。

“開火！”一號立刻指著六號所在的位置狠聲下命令道，身後的孩子們連忙往他指的方向簡單地瞄準了一下後，所有槍管瞬間又噴射出火焰。

離得有點遠的一號沒有看得太清楚六號消失前臉上的神情，雖然仿佛他的臉頰抽動了一下，但一號不知道對方到底是冷笑了一下還是因為臉上的傷口疼痛而抽搐了一下肌肉。那樣的神情莫名的讓他有些心慌，卻不知道究竟是為什麽。

既然搞不清楚，那麽就不要浪費時間。一號瞬間將那有些滲人的表情遺忘至腦後，回頭對著隊員們厲聲問道：“剛才是誰開的槍？”

沒打中六號而正有些沮喪的孩子們忽然被這劈頭蓋臉的一問，半天摸不清楚一號的意思。他是想問誰的槍法這麽爛沒有打中麽？

“額，抱歉，六隊隊長跑得太快，我們水平有限……”於是一個孩子鼓起勇氣解釋道。

“不是問你們這個！”一號就沒指望剛才那通亂射能夠打中六號，下令開槍只是為了把他逼退、不讓六隊的人繼續點殺他們的人而已，“我是問你們第一槍是誰打的？”

“這個……”孩子們紛紛往地上看去，不說話。

第一槍開槍的人在第一輪對射就和一號一樣被對方瞄準了，而他又沒有一號那樣的敏銳，早已經躺在地上血流成河了。

“……哼，成事不足，敗事有餘！”一號看著地上的屍體，許久，往旁邊狠狠地呸了一口，怒斥道。

二號那個蠢貨，別以為犧牲一個隊員就能夠掩藏自己的野心。搶功搶到這種地步，不要讓他抓到他的馬腳！

合圍還未完成，就讓六號跑了，抓到六號的機會少之又少，白瞎了一次機會又損失了不少人，之後的戰鬥損失就又要上升……

二號站在人群的最後方，也是一臉失望。

‘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家夥。’他甩了甩手中還有些發燙的槍管，小心翼翼地塞進了自己的槍套裏。

錯失了這次圍剿，一號發現柯南更加小心地不讓潛水小分隊輕易露頭了。

而且他似乎轉而命令其他隊員全力圍剿四隊聯盟外圍的隊員，看樣子頗有將他們圍剿在從林中的打算，隊伍裏死亡和受傷的人數越來越多了。

看出了柯南這樣的打算，一號立刻也改變了自己的策略。雖然被他們堵在中心的六隊成員就有二十多個，而外圍的也不過三四十人，但是對方不斷地一次幹掉一兩個，久而久之再多的人也消耗不起。而且六隊的人彈藥帶的特別充足，一次放兩槍就跑，跑不掉就丟煙霧彈或者催淚彈或者燃燒彈，想要耗光他們的彈藥簡直是不可能任務……

所以，就只能不計傷亡強行擊殺六號了。

午後的叢林有些悶熱，正是蚊蟲肆意的時候，潮濕的空氣讓人有些呼吸困難，而粘糊糊的汗液混合著血水發出一種詭異的氣味，讓人不由得有些窒息。

自從一號開始不計代價地強行圍剿六隊的潛水分隊開始，兩支隊伍的傷亡就開始大大提高。盡管柯南利用一開始布置的陷阱和精妙的編外小隊戰鬥支援策略將己方的傷亡控制在最低水平，可是長時間高強度高負荷的戰鬥早就耗空了孩子們的體力，光是逃跑就已經有些承受不住了，何況還要反殺。

這根本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務！

然而同樣的，疲於奔命的四隊聯盟的孩子們也好不到哪裏去。柯南他們有紅外探測器可以預先知道何處有人，再配合通訊器隊長機的分布圖來確認來人是敵是友，可是四隊聯盟的孩子們就真的只能通過趴在地上尋找血跡這樣原始的方法去找人。

兩方都累得幾乎一坐下去就會睡著，卻誰都不敢真的坐下來休息哪怕片刻。

局勢僵持了很久，就在四隊聯盟減員超過四分之一的時候，六隊分開的隊員們終於在柯南的指揮下聚集到了一起。

而同時，六隊最後一位潛水隊員，也在柯南撕心地大吼之下，滿臉絕望地被密集的手雷炸成了一團血霧。

“不、不、……亞達啊！！！”爆炸發生的那一瞬間，柯南楞住了。接著他就像是仿佛一下子失去了支撐自己的所有力量一樣，即使被身旁的隊員們忙手忙腳地攙扶著，也一瞬間幾乎跪趴在地上，雙手抱頭嗚咽著。沒過一會兒，他竟然嚎啕大哭了起來。

“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柯南幾乎是崩潰地哭著向不知道誰道著歉，幹澀的喉嚨有些發不出來聲音，沒過多久聲音都啞得很難聽了。

可他卻完全沒有停下來的打算，狠狠地把自己的頭埋在地上，不停地說著對不起，哪怕爆炸的煙霧散去、四隊聯盟的人拿著槍掃射著出來，哪怕他的隊員們慌亂地拖著他逃跑，卻仍然是這樣一幅崩潰的模樣。

這些孩子，這幾個用信賴的眼光看著他的孩子，竟然就在他這可怕的計謀之下永遠交出了他們年輕的生命……

即使從一開始就知道這些作為誘餌的潛水隊員不可能活下來，但是他還是昧著良心用一副期待的表情騙他們說、他們就是六隊的希望。所以哪怕穿著潛水服行走不便，那幾個孩子還是遵從他的吩咐，盡全力跟著他們一起爬樹、挖陷阱，就因為他們一直覺得自己就是六隊的希望，所以不能在叢林裏就倒下，所以無論如何都要堅持到河邊，所以無論受了多重的傷都不能夠把任務交給其他人，所以……

這些孩子，到死都不知道自己只不過是誘餌中的一個，到死都不知道自己是被這個無恥的隊長利用，利用到了連他們身上的每一滴血都不放過的地步啊！

他們還興致勃勃地討論說自己的天賦是拯救隊伍的關鍵，卻根本不知道這個天賦也是他們走向必死的命運的關鍵。這全都是因為他們這個懦弱的隊長，一邊虛偽地想著不想殺害太多其他隊伍的孩子，所以就放任自己隊伍裏的孩子去送死，不僅這樣放任，甚至還要親手推出他們去當靶子、就為了那該死的仁善正義！

其他隊伍的人都是敵人啊，都是敵人啊！敵人死再多也沒有所謂，為什麽他要拿自己隊員的性命去換取敵人的生存！

就算精確計算到最後不能回到組織的只有65個孩子又怎麽樣，那些人又不是這些為了他受傷流血乃至失去生命的孩子，結果他就為了心中那點不肯放下的莫名其妙的救世主般的高傲，讓自己隊伍裏的孩子們去犧牲……

為什麽他這麽蠢！為什麽他到現在才明白過來！為什麽要到已經付出代價、已經無法挽回的地步再醒悟過來！

你不是高中生麽，工藤新一。你為什麽連這麽簡單的事情都看不透，你為什麽這麽蠢！你比這些孩子多活的十年都餵狗去了麽！！

“六號已經崩潰了呢。”四號站在一號旁邊，遠處六號那嚎啕大哭的聲音纏繞在他們耳邊就是不肯散去，哭得他都有點心煩意亂，不知道為什麽感覺心裏很難受。

三號蹲下身子，撿起一片殘破的潛水服碎片，放在眼前端倪：“當然了，最後的手段都已經被我們解決掉了，走投無路了，就只能哭著叫媽媽了，不是麽。外面來的孩子。”

潛水服上不知道黏了什麽，可能是被炸死的那個孩子的皮肉。三號有些索然無味地將碎片又扔在腳下，踩了踩，嘟囔道：“哭的真難聽。”

他和四號是兄弟倆，他是哥哥。在他們很小的時候，爸爸媽媽就因為吸毒被抓進了監獄裏，剩下他們兩個被丟到孤兒院裏天天被人欺負。一氣之下，他就帶著弟弟跑了出來，在垃圾堆旁邊和比他們大很多的大孩子們搶碎面包片。弟弟抱著對方的腳，他就用磚頭砸他們的頭。路過的卡利安奴覺得他們倆的狠勁兒很值得培養，就把他們帶進組織裏來了。

從有記憶的時候，他們就不會哭。那兩個不負責任的大人被警察拖走的時候倒是哭得跟六號現在差不多，不過又有什麽用呢？眼淚可以換來面包片麽？不，孤兒院裏，眼淚就意味著毒打和禁閉。只有拳頭才是最能依靠的東西。

“那麽多話。”一號雖然心裏還有些不安，但是總歸是松了一口氣，回頭道，“雖然我覺得最後炸死那家夥是多餘的，畢竟五隊已經上岸了，不過反正都是希望破滅，怎麽樣都好了。話說這樣直接在他面前炸死，他該不會破罐破摔和我們拼了吧？”

“那麽有骨氣的話就不會哭成那樣了吧。”四號回頭看了一眼哥哥，在對方眼裏看到了和自己一樣的想法。

“六號哭成這樣……”一直跟在隊伍的最末位的二號不知何時又走到了他們身邊，冷笑著開口道，“想來你們是不知道，上岸的不僅僅是五隊吧。”

“誒？？”一號、三號和四號被二號說得猛然一驚，心下暗暗算計了一下，六組的四個潛水隊員已經全部殲滅，剛開始的時候還在基地裏的時候確實六隊只有四套潛水裝備，沒有遺漏啊！

“我放在叢林外面警戒的人被殺死了。”二號的聲音裏泛滿了狠戾，聽得人毛骨悚然，“但是這沒用，我布置的警戒可是林子裏外都有的。藏在林子裏面的人告訴我說，殺死我的隊員的人……是六隊的人。”

“而那六隊的人，是跟在五隊的屁股後面上岸的，那幾個人甚至連防彈衣都沒穿，就扛著把槍，打著赤膊跟著五隊一起游泳去了。”

“你們不知道吧，五號那小娘們……背叛了我們。”

作者有話要說： _(:з」∠)_柯南已經哭成狗，我也差不多……

柯南君，快向秀一桑蛻變吧，實在不行變成琴粑粑也好。不管怎樣這樣的決定和經歷對於一個高中生來說實在是太可怕了……

【等等，那那些真正的小孩子們呢？

果然是知道的越多就越痛苦啊_(:з」∠)_

這種感覺就像是你穿越回了宋末，碰到蒙古人屠殺漢人，義軍叫你抵抗，去殺蒙古人，這種時候你要怎麽用“將來我們都是民族大融合的，蒙古人也是我們的兄弟”這樣的話來騙自己？不殺蒙古人的話，你的漢人同胞就要被踐踏；可是殺蒙古人，你的三觀又要破碎；至於報官，別天真了，官府管用的話哪來這麽多不平事。

秦始皇是我們的千古一帝，可是對於六國遺民而言那就是大魔王。歷史的車輪自然是要往前碾壓，可是被碾壓的人的心情又有誰去理解呢？

成長畢竟是痛苦的，我相信秀哥哥當年肯定也——他絕對不會哭成這樣→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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