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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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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夜的莊園燈火通明。

房間裏, 西玲站在窗邊, 朝窗外伸出了手。

“下小雪了。”

零星的雪花飄落到了西玲的掌心, 眨眼就融成了細小的水珠。

“你的耐心不如以前好了。”餡餅側耳聽著樓下倆小家夥的嬉鬧聲, 吃吃直笑。

西思澤比西皓大幾個月,但按虛歲算, 倆小家夥都是三歲。據說三歲左右的小孩子會覺醒強烈的自主意識,變得具有竟爭性——餡餅不知真假, 但莊園確是一天比一天更熱鬧了。

“大概是因為我沒有見識過三歲左右的歡兒和阿晟吧。”西玲收回手,關上了窗戶,篤定地說道:“比起應付那倆‘小魔星’,我情願去跟太奶奶學刺繡。”

餡餅就笑得更大聲了。

零星的雪花漸漸變成了細雪, 又在後半夜,變成了鵝毛大雪。

翌日, 清晨。

例行晨練的西玲徑直從陽臺上跳了下來。白茫茫的視野裏掠過飛鳥, 西玲視線追逐著飛鳥, 一邊伸了個懶腰。

年年歲歲相似的雪景,教人百看不厭。

在被窩裏打了個滾的餡餅飄浮了起來, 迷迷糊糊地趴在窗邊,呆呆地望著西玲跑遠的身影,又晃晃悠悠地鉆進了被窩。

在陳歡和西晟勉強跟著西玲晨練了幾次之後, 就徹底沒有人願意再跟著她一起晨練了。

在被窩裏拱來拱去的餡餅又爬了出來, 算了,反正也睡不著了,去陪西玲一起晨練吧。

大雪斷斷續續地下了幾天, 終於在周六這天放晴了。

“師姐,家裏來訪客了,似乎是來找陳家人麻煩的。”站在走廊拐角的西晟靠著墻,輕聲對著手機說道。

雕零的樹木上積雪皚皚,風卷過,紛紛揚揚。

盤膝在山頂的巨石上打坐的西玲飛掠上樹,踩著樹枝運起輕功,片刻後便站在了屋外。

大門敞著,客廳裏的暖氣被寒風一沖,有些冷。

和陳老夫人對峙的三男兩女裏,有一位年過半百的男人在西玲飄然落地的時候,就扭頭看向了屋外。

家裏長輩們都在,西玲也不算擔心,只是1989年到底還未徹底結束,自然就還是謹慎些更合適。

西玲不疾不徐地越過了三男兩女,站在了陳老夫人的身後側。站在陳老夫人身後另一側的陳歡朝西玲調皮地眨了眨眼睛,師姐最厲害了,她本來還有一點點緊張的,但師姐來了她就一點兒也不緊張了。

西老爺子和西老夫人也不遠不近地站著。何筱珞站在西老夫人身側,手不時地搭在腰間,比起不動聲色的長輩們,天生直覺敏銳的何筱珞顯得有些焦躁。

“你小叔呢?”西玲低聲向陳歡問道。

“阿皓和思澤太黏小叔了,西爺爺就讓小叔帶著他們去後面的花園裏玩了。”陳歡一邊悄聲回答,一邊朝走下樓梯的西晟比了個安心的手勢。

西晟彎了彎眉眼,安靜地走了過來,站在了陳歡的身邊。

他也學了陳家的刀,雖然學得不太好,但也是陳家人——就像陳歡也是西家人一樣。

年過半百的男人視線一直落在西玲身上,眉頭也越皺越緊,陳家不是只有一個小女孩了嗎,這個極漂亮的女人又是打哪兒冒出來的?

“許谷秋,你這日子過得真享福。”年長的女人陰陽怪氣地說道:“就不知道你這富家老太太的清閑日子過久了,一把老骨頭還中不中用了?”

“我的好福氣,哪裏是你這種只過得起貧苦日子的人能懂的。”陳老夫人攏著手,漫不經心地說道:“我都是老太太了,中不中用的有什麽要緊,我陳家又不是後繼無人,還需要我強撐著把老骨頭。”

不過,清閑倒是真清閑,陳老夫人想,這些年,日新月異的種花家讓原本打算留在國外發展的高端人才井噴似地歸國,西陳兩家的產業也吸引了許多高端人才。

連她兄長的國武學校也請了專業的人才在管理——他們這些作長輩的可不就清閑下來了麽。

“許谷秋,你兒子陳海逸真不在國內?”年長的男人似不耐煩了,他緊盯著陳老夫人,冷冷地說道:“我們找去西野山,路過千吉市的時候,李婉嫣可是明明白白地告訴了我們,你認回了陳海逸。”

西玲眸色森冷,偏頭對上了西晟平靜的目光,鐘靈毓秀的小少年朝西玲露出淺笑,擡手點了點眼角。

微怔,西玲便掩下了眼底的冷意,仍是一派淡然的模樣。

“陳海逸與我陳家有什麽關系。”陳老夫人漠然地說道:“怎麽,你章家不是來與我陳家結算世仇的?”

陳海逸的名字早前就從陳家的族譜裏劃掉了,他得用歸得用,卻不代表她會將他的名字再寫回陳家的族譜。

“當然是!”年長的男人神色愈發陰郁,恨聲說道:“章家和陳家舊恨要結,新仇也要算!”

“我女兒被你兒子害得瘋傻半生,現在她好不容易清醒了過來,你們陳家是不是也該給個說法了?”

“給說法?”陳老夫人輕輕地念著這三個字,譏諷道:“你們章家也配?你家女兒的瘋傻不是自找的嗎?”

年輕的女人咬著唇,扯了扯年長的女人的衣擺,眼圈微紅。

“老賤人!”年長的女人雙手往後一抄,抽出了縛在背上藏於衣下的雙刀:“你怎麽敢說我女兒是自找——啊!”

啪!

清脆的掌嘴聲驚得一室寂靜,客廳裏的氣氛瞬間凝固並降到了冰點。

誰都沒有看清西玲是怎麽站到場中的,只見她神色淡淡地理了理衣袖,語氣平靜得令人心顫:“你要是不會說話,以後也就不需要再開口了。”

年長的女人飛跌了出去,神智暈沈了片刻才清醒了過來,立時恨得舉刀就劈向了西玲:“狗日的賤婢,沒教養的小畜生,我要殺了你!”

兩把短刀化作兩道刃芒,一左一右攻向了西玲,俱是一舉斃敵的狠辣招式。

輪到自己被罵了,西玲反倒不生氣了。

西玲懶懶散散地倏進倏退,總是恰到好處地化解了年長的女人的攻勢,須臾,在看透了她的招式之後,西玲便掌指收聚成刀,刺削劈掃,剎那間,骨裂的聲音不絕於耳。

年長的女人慘嚎著倒在了地上,氣息漸弱。

“西玲,嚇到歡兒和阿晟了。”陳老夫人有些無奈地出聲提醒道。這孩子跟兄長還真是一樣的性子,再如何窩裏慫,骨子裏的脾氣都是又壞又差。

西玲正打算將手裏奪來的刀擲向年長的女人,聞言呆了一呆,便隨手把刀扔了。

“還是受影響了?”餡餅問道。

“嗯。”

西玲沒有否認,她大概能猜到在她的世界裏,這一年發生的事了。

在她的世界裏,她太姥姥的身體應該十分的不好了,她媽媽的學武進度也肯定比不上陳歡。對上這三男兩女,比起堪堪十一歲的西晟和陳歡,還能幫得上忙的就只有她太爺爺和小叔爺了。

西澤和李婉嫣當時在嗎?似乎並不重要。

年長的女人功夫不俗,他們中年過半百的男人更是強橫,另外年長的男人和年輕的男人也不弱,其結果,不言而喻。

西玲斂起心神,偏頭看向陳歡和西晟。

西晟捂著陳歡的眼睛,見西玲看了過來,無聲地安撫道:“沒事。”

“許谷秋,江湖規矩:世仇私怨,外人不得插手。”年長的男人雙拳攥起,質問道:“你這是要壞規矩?”

場中的形勢頃刻顛倒,是年長的男人沒有預料到的事,由章家掌握的節奏一亂,再打嘴仗就是純屬說廢話了。

“這話從何說起。”陳老夫人似笑非笑,看了眼只管抱著年長的女人哭的年輕女人,說道:“西玲是我陳家第十三代傳人,她和你們章家動手,是再天經地義不過的事了。”

“你!”年長的男人一時氣結。

“章家和陳家的世仇就定在今日了結了吧。”西玲指尖翻飛著鏢刀,殺意似海潮般,有增無減。

她甚至,有些等不及就想徑自立下殺手了。

年過半百的男人攔下了年長男人的怒叱,朝西玲作了個屋外請的手勢。他想賭一把,章家和陳家的世仇終究要以陳家的落敗來劃下結局。

除了被長輩們勒令留在屋裏的西晟和陳歡,和留下來陪他們的何筱珞,其他人都移步來到了屋外。

“我想殺了他們。”西玲虛扶著陳老夫人的手臂,低聲問道:“我能殺了他們嗎?”

“沒道理讓老鼠碰著了玉瓶。”陳老夫人揉了揉西玲的腦袋,也低聲說道:“你將他們打發走就行了。”

頓了頓,陳老夫人又悄聲說道:“然後,等他們離開了之後,剩下的事情半山肯定會插手善後,自然也就不需要我們出手了。”

“您是故意讓他們進來莊園的?”

陳老夫人笑而不語,擺出了一副在使喚徒弟的模樣,由得西玲去洩憤了。

“請。”

年過半百的男人謹慎地註視著西玲,眼底戰意騰升。

西玲以迅雷閃電般的速度疾攻向年過半百的男人,一時間,指尖的鏢刀也爆射開來,寒芒閃過,將年長的男人和年輕的男人也一起拉進了戰圈。

她既然是代表陳家出戰,當然就得用陳家的刀術了。

年輕的女人半抱著年長的女人,一邊垂淚,一邊緊張地望著場中的情形。

年過半百的男人才將疾射至眼前的鏢刀掃開,卻發現西玲的身形消失在了庭院裏。

“小心!”

年長男人的怒喝一聲,年過半百的男人立時一個倒翻,借勢墜地,險險地躲過了致殘的鏢刀。

卻不想,鏢刀卻徑直朝年輕的男人疾射而去。

年輕的男人避無可避,只能擡臂硬接下了鏢刀,直直穿透手臂的鏢刀讓年輕的男人痛嚎出聲,手勁一松,他手裏的短刀便落地了。

年長的男人霍然望向西玲,手中雙刀翻飛,竟似想撲來跟西玲拼命,兇悍至極。

試出了三個男人所使刀法深淺的西玲挑了挑眉梢,身法快如閃電,指尖劃過之處,血肉飛濺。

“啊——!”

年輕的女人發出尖叫,她只看清了在一道殘影之後,她的家人就全部鮮血淋漓地倒地了。

賭輸了。

年過半百的男人用手肘架著身體,卻無力站起,只能用頭頂壓著積雪的地面。從頭頂浸入身體裏的寒意迫人,良久,年過半百的男人終於站了起來。

“師娘,我讓人把他們丟出去?”西玲擦拭著鏢刀上的血跡,邊問道。

“嗯。”陳老夫人勾唇笑了笑,看向年過半百的男人,淡聲說道:“不送。”

年過半百的男人強撐著拱了拱手。

“陳夫人!”年輕的女人囁嚅著,又期盼地問道:“您能告訴我,海逸,他在哪兒嗎?”

“兄長,嫂子。”陳老夫人連一個眼風都未睇,走到西老爺子和西老夫人的跟前,輕聲說道:“我們進屋吧。”

西玲不由得多看了幾眼年輕的女人,沒想到現實裏還真有戀愛腦,這會兒她不急著將她的家人送去醫院,反倒一門心思惦記著陳海逸,白瞎是個人了。

庭園裏染血的積雪很快就被清理幹凈了。

西玲回頭看了一眼,唇角微揚,勾勒出了漂亮的弧度。

塵埃落定了。

屋裏熱熱鬧鬧的,又恢覆了如常的氣氛。

問東問西的陳歡被陳老夫人交給了西晟;也回到屋裏的西皓和西思澤捏著小冰塊在客廳裏跑來跑去;西清湊在何筱珞身邊,正在低聲說著些什麽。

西老爺子和西老夫人,還有陳老夫人端坐在沙發上,正在說著章家的事。

“跟我去書房吧。”陳老夫人好笑地看著蹭過來的西玲。

書房裏,西玲背著手看著站在窗邊似陷入沈思的陳老夫人,再三欲言又止之後,就也望著窗戶發起了呆。

“陳家和章家的世仇沒什麽好說的,不過是幾代人的打打殺殺。”陳老夫人倏地開口了,語氣平淡地說道:“至於章家的女兒和陳海逸的事,也不算覆雜。”

“簡單地說,就是陳海逸惹出的一起女禍。”

“但章家的女兒卻談不上是被陳海逸連累的,誰讓章家的女兒在知道陳海逸的世仇身份後,還拼命追著陳海逸跑呢。”陳老夫人微微皺眉,滿是嫌棄之意。

“而陳海逸惹出的女禍,是另一個擅蠱毒的女人,不,應該說,陳海逸就是禍首。”陳老夫人閉了閉眼睛,續道:“陳歡的母親姓孫名詩蘭,是出身書香世家的女兒。孫家也是我和你太姥爺的救命恩人,那還是早些年的舊事了。”

“在陳海逸還未出生的時候,我們兩家就說好了以後要結親的事。如果不是那些年時局混亂,陳海逸和孫詩蘭早就已經成親了。”

“可惜沒有如果。”陳老夫人神色冰冷,語氣卻仍不急不緩地說道:“後來時局穩定了,陳海逸和孫詩蘭還未成婚,孫詩蘭就懷孕了,孩子是陳海逸的。”

西玲悄悄地往後挪了挪,她太姥姥看她的眼神有些冷,她這算是被她姥爺給坑慘了吧?

“孫詩蘭那孩子也是個傻的,也不知道陳海逸給她灌了什麽**湯,懷孕的事硬是被她從初秋瞞到了初春。事發後,我們和孫家差點兒反目,雖然最後還是開始準備商量起了他們成親的事宜——”

“可不久之後,陳家的死仇就找上門來了。”陳老夫人的聲音漸漸地低了下去。

西玲看了眼怔楞的陳老夫人,垂下了頭。

“生死鬥,你太姥爺沒輸,卻死在了槍下。”陳老夫人一語帶過了黑暗的過往,續道:“偏生陳海逸那蠢東西在那段時間裏已經招惹上了擅蠱毒的女人,孫家一家七口,都死在了蠱毒之下。”

“你太爺爺和太奶奶趕到的時候,只來得及剖腹救下歡兒。”

西玲神色覆雜,啞口無言,長輩們的故事太過糟糕了,卻又沒有她可置喙的餘地,她也只能沈默以對。

“該報的仇,我已經報了,你不用多想。”似想起了什麽,陳老夫人恢覆了如常神色,說道:“章家的女兒也不知道是在那時候沾上了蠱毒,變得瘋傻了,還是被嚇到瘋傻了。”

“想來這回如果讓章家占了上風,他們除了想斷絕陳家的武學以外,另一重目的,恐怕還是陳海逸吧。”

陳老夫人沒說的是,她猜到了在西玲的世界裏,章家應該是達成了目的的。

“你還有什麽想問的嗎?”

西玲微微抿唇,問道:“陳家還有其他世仇嗎?”

陳老夫人沒有正面回答,而是說道:“陳家的刀不是每次都會手下留情。”

西玲沈默地點了點頭。

又註意到陳老夫人想要獨自靜靜,西玲便安靜地離開了書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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