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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番外二·少年葉長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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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長安第二日醒來,便已在當初受辱的鎮外茶館中了。他茫然地四顧,卻發現茶館外,鎮獄和霓裳已經重新身著極為低調,鎮獄已經騎在馬背上,一彎腰伸手拉霓裳上來。葉長安當即一個鯉魚打挺蹦起來,拼命撲到馬前,驚慌失措地喊:“你們別走啊!帶上我!別把我扔在這裏!霓裳,霓裳師父!求求你收我做徒弟吧!我力氣很大什麽都能幹!霓裳師父!”

鎮獄看都不看他,一腳踹開,揚鞭一抽,馬兒嘶鳴一聲,載著兩人一騎絕塵。葉長安灰也不顧得拍,隨手抓過一匹游蕩在茶館外的馬騎上去追,一邊追一邊嘶喊:“霓裳師父——霓裳師父等等我——”

足足追了兩個時辰,葉長安吼的是嗓子也啞了,馬也快跑死了,萬幸前面兩人停留在一個客棧休息。葉長安拖著沈重的身體,跌跌撞撞地跟進去,他受傷初愈,早就支撐不住,撲通一聲倒在兩人桌邊,震起一片塵土。就算這樣,他也拼著一口氣,用手肘爬過去,抓住霓裳的凳子腳。

葉長安的衣裳還沒清洗,上面陳舊的血汙上滿是塵灰,臉上身上都臟得跟泥猴似的,伏在地上剩不了幾口氣的樣子,實在可憐得很。

霓裳嘆了口氣,還是心軟了,跳下凳子,招呼店家開間房燒點水,再多做幾個好菜。鎮獄冷厲嗜殺的眼神從葉長安背後刮過,可惜地上這個家夥昏死過去,任鎮獄殺氣再濃,也絲毫沒有感覺。

店裏夥計幫著給葉長安沐浴更衣,換了身鎮獄從街上胡亂買的衣服。霓裳閉目調息後,用七秀秘法給葉長安回覆一二,葉長安便悠悠醒轉過來。他餓極了,顧不上說話,咕咚咕咚灌下一大壺水,狼吞虎咽風卷殘雲地掃蕩了桌上的菜。打個飽嗝,葉長安筷子一扔,嗷的一聲飛撲倒坐在床邊的霓裳,嚷嚷著:“霓裳師父!霓裳師父你果然看不得我受苦!”

霓裳冷不防被撲倒,趕緊推開他,冷冷地說:“誰是你師父。”葉長安摟著他就不撒手,耍賴道:“你!你就是我師父!你不答應我就不松手!你們走到哪兒我跟到哪兒,什麽時候跟死了什麽時候完!”

鎮獄在一邊嗤笑一聲:“那我現在就送你一程。”葉長安瑟縮一下,悄悄遠離鎮獄,堅持死纏爛打就不撒手,打滾耍賴,一派潑皮模樣。

到底沒經住葉長安一通黏糖似的磨纏,霓裳無奈地點了頭。

絲毫不管鎮獄的冷眼,葉長安歡呼雀躍,興高采烈地跟在霓裳後頭,像個跟屁蟲。他年已十四,比霓裳高一個頭還多,跟在後面的樣子特別可笑。

鎮獄沒來得及辣手摧雞,霓裳便帶著葉長安和他分別。他們平時都有各自的住處,並不互相幹涉。鎮獄冷哼好幾聲,在霓裳居住的山下傲然離去。

自此,霓裳親自帶著葉長安,悉心教導,傾囊相授。葉長安天資聰穎,十分勤奮,藏劍山莊的工夫學得很好,差就差在對戰經驗太少。霓裳便省去了教他武功路數的工夫,只著重教他與人對戰如何應對、拆招餵招等,並親自上陣,以七秀冰心訣功夫示範。

起初葉長安被打得滿地亂竄,在霓裳手裏撐不下十招,十分沮喪。好在他不服氣,肯下功夫研究反思,又有霓裳時刻全方位仔細指導著,進步可謂突飛猛進。

被打的次數多了,誰都知道要先護著頭。在挨打中,葉長安深刻地領悟了霓裳教給自己的技巧都是真理,慢慢學著運用進去,後來,漸漸也能撐上一會兒。

其實無非三點:第一,盡量減少自己受到的傷害,少吃控制,被人控住了還不是任人宰割?第二盡量多地給對方造成傷害,控制對面,不就可以宰割別人了嗎?第三,也是最難的,就是預判對方下一步的行動,提前做好準備,甚至設好局,引君入甕。

但是這三點說起來簡單,做起來可不是一般的難。偏偏這些還是理論上無法教會的,只能靠自己領悟。

霓裳教導他的時候,一般先與他細細解說,再切磋一番。每一場切磋,葉長安都需徹底反思回想,逐步分析自己的錯誤之處,並想出正確的應對之法,然後再切磋,將其應用到實戰中。

論冰心訣的修煉,霓裳的水平其實並不多麽高深,在江湖上只是勉強夠得上一流。然而他貴在對敵經驗極其豐富,自保能力超乎想象的強,他教的有些戰術……甚至有點不要臉。而這正是葉長安最缺少的東西。

葉長安如饑似渴地學著,一日比一日更加崇敬霓裳:師父得經歷了多少戰鬥,才能有這樣豐富精準的經驗技巧啊!

而霓裳身上,也活生生地驗證了一句話:人不可貌相。誰會想到一個柔弱幼童,竟然刀山火海、血雨腥風裏都來去自如呢?

霓裳帶著葉長安住在山上,連個侍女都沒有,一切都要親力親為。教授切磋時,霓裳一直神色嚴肅,一板一眼,既不嚴厲也不嬌縱葉長安。生活中雖然也不茍言笑,一張美艷的小臉兒跟凍硬的石頭似的,從來沒表情,卻暗藏了幾分溫柔,甚至算得上寵愛葉長安了。

他並不總留在山上,時常要下山離去,留葉長安獨自修煉。盡管從來不告訴葉長安自己去做什麽,霓裳卻總記得給他帶些好吃好玩的小東西,好像他們倆,葉長安才是個嬌氣的幼童一樣。這一對師徒反差太大,有些時候葉長安都不由得覺得好笑。

葉長安並不是狼心狗肺之徒,自然十分感念,對霓裳愈發敬重。

——————————這部分大概內容就是鎮獄當著長安的面兒欺負霓裳——————————

洗完了,鎮獄一揚手倒了臟水,赤著腳又打了兩桶,嫻熟自然、好像他是這個宅院的男主人一樣挑進廚房燒熱水。地上被捆著的葉長安眼睛裏快要噴出火來:他憑什麽這麽熟!

原來霓裳沒收葉長安為徒時,兩人出去一趟任務結束,鎮獄便常在霓裳這裏住著。他的住處十分簡陋破舊,獨來獨往時無所謂,有張床睡就行,跟霓裳搭在一起後,霓裳住不得他那豬窩,他又離不了霓裳的身子,幹脆自己那破地方也扔了,跟著霓裳住。

偏偏霓裳收了葉長安為徒後,鎮獄接了個獨食(單人幹的活),在南蠻蹲了大半年才結了任務回來。因此出完任務住進來睡(emmmm)霓裳這樣對他們來說是慣例的事情,趕上這個巧,讓不知內情的葉長安氣得跟什麽似的。

燒著熱水的時候,鎮獄回房穿上衣服。他在霓裳這裏十分放松,因此也不穿原本門派的常服或任務時的戰鬥服,只一身寬大短打,懶懶散散,乍看上去跟個農夫似的。不過,雖然看上去像個農夫,鎮獄從來沒聲音的腳步和常年習武的一些習慣動作,還是洩露了他的身份。

穿好衣服,鎮獄因為赤足走了一段路,又去井邊洗了洗腳,當然,也是長期受霓裳要求養成的習慣。鎮獄頭發短,淋個濕透後,日頭一曬,沒多久就幹得差不多了。等水燒開的時候,鎮獄也沒閑著,利索熟練地撤了被他作弄得上面什麽都有的床單,抱著熟睡的霓裳,幾下整理好床鋪。雖然霓裳這宅院裏沒侍女,粗使婆子還是有的,這些東西自然不用鎮獄洗。

一炷香的功夫,水燒好了。鎮獄很有經驗地先沏一壺花茶等霓裳醒來喝,再倒到浴桶裏,攙著涼水兌成合適的溫度,把霓裳抱起來放到水裏洗。將霓裳長發撩到浴桶外,單手舉著人(浴桶太深,霓裳又站不住),鎮獄耐心地給霓裳清洗全身。

這樣的事情鎮獄做起來駕輕就熟,沒多久就洗好了人,擦幹凈裹在被窩裏。都弄好了,鎮獄這才喊來粗使婆子,吩咐她們倒水洗衣服床單,準備午飯。

鎮獄伸了個懶腰,看床上的霓裳睡得熟透,也覺得有幾分疲累,非常自然地爬上床脫了衣服摟著霓裳微涼的小身子,漸漸沈入夢鄉。

至於院子裏的葉長安?鎖著吧。

直睡到正午時分,霓裳才悠悠醒來。他一動,鎮獄也跟著醒了,腹中饑餓,便直接去廚房取做好的飯。兩人都被那一場大戰消耗了不少體力,狼吞虎咽,難得將飯食一掃而空。

霓裳下床後,腿仍是軟的,不得不扶著東西走路。鎮獄壞心眼,也不扶他,大手伸進霓裳兩(emmm)腿(emmm)間,暧昧地揉捏,被霓裳一巴掌打開。

用了膳食,換了衣裳,束了發,把自己弄得規規整整的,霓裳方才走出門去,一雙修長細白的腿仍在輕微地發抖。

此時院子裏的葉長安,被捆了一上午,暴曬一上午,饑腸轆轆,口幹舌燥,眼冒金星。終於見到霓裳出現,葉長安瞬間千萬種滋味湧上喉頭,急得想控訴鎮獄一頓,在嗓子眼憋了半天,最終特別委屈地喊了一聲:“師父……”

霓裳扶著門框,微一點頭,伸手扔出一枚暗器,打散葉長安身上的鎖鏈。葉長安這才得以脫身。畢竟是小孩子,無端被扔在院子裏頭動彈不得好幾個時辰,葉長安哪裏受過這種罪,當即委屈地扁了嘴,嚎啕大哭著撲向霓裳:“師父!師父嗚嗚嗚嗚——”他剛要抱住霓裳的腰,忽然霓裳背後浮現出一個高大人影,鎮獄抱著雙臂站在霓裳身後,居高臨下地看著葉長安。葉長安一個哆嗦,他算是見識到了鎮獄的實力,嚇得不敢再招惹他,只敢跪坐在霓裳面前哭嚎。

鎮獄冷笑一聲,嫌葉長安煩得很,回房懶洋洋地倒在霓裳床上。霓裳並不理鎮獄,微微嘆了口氣,摸了摸葉長安的頭,說:“起來吧,先用點膳食。”屋內桌上,鎮獄給泡的花茶和端來的飯食都所剩無幾,霓裳喚來粗使婆子,撤了桌上的殘羹冷炙,又給重新熱了飯端上來。

葉長安一邊抹眼淚一邊咕咚咕咚地牛飲,撕下一根雞腿跟野獸似的大口撕咬,一頓風卷殘雲,吃得直打嗝。吃完了葉長安一擦嘴,打著嗝告狀:“師父、嗝、他欺負、嗝——”

霓裳打斷他,神色少有的冷凝:“身為男子,你幾時學會的哭哭啼啼?你是大姑娘還是小媳婦?”葉長安被他一激,臊得臉上通紅:他如今也快十五了,尋常百姓家都是可以娶親生子的年紀了,哭哭啼啼確實不像樣子。

見他不再哭嚎,霓裳方才平靜地說:“拿上你的劍,去跟他打一場。”葉長安聞言震驚地看著霓裳,張口結舌:“師、師父!嗝、可我打不過、嗝、他啊!”霓裳站起來,並不理會葉長安,走到自己床邊,拍起懶洋洋躺著的鎮獄。鎮獄不情願地撐起身來,看見霓裳眼角眉梢的堅決之意,撇了撇嘴,輕巧地躍下床。

霓裳摸出兩根撐床帳的細棍給他,代替雙刀。鎮獄嫌棄地看了看,還是接了過來,徑直走到院子裏。葉長安見這情形,也只好硬著頭皮抓起重劍,拖著到了院子外。緊張過頭,嗝都忘記打了。

鎮獄不屑地抱著胳膊,那兩根看起來一用力就會斷的棍子夾在腋下,鼻孔朝天,不耐煩地說:“你隨便打。”葉長安瞬間被他激怒,卻十分忌憚鎮獄的實力,猶豫地看向霓裳。霓裳對葉長安點了點頭。

葉長安這才深吸一口氣,將霓裳往日教給自己的東西在腦海裏過了一遍,方才抽出輕劍,氣沈丹田,迅速地對著鎮獄來了一招飄逸的玉泉魚躍。鎮獄動都不動,隨便他打。幾招攢滿劍氣,葉長安雙臂用力,切換到重劍,對著鎮獄迎面便拍了一個醉月。誰知他剛要拍下時,鎮獄似乎早有預料,身形鬼魅般側向避開!葉長安吃了一驚,但他的醉月也常被霓裳閃避,因此並不糾結,順勢砸出一招峰插雲景。

誰知鎮獄好像看穿了他的心思,又是側翻避開。隨後葉長安招招控制都打空,鎮獄雙臂的位置甚至都沒有改變,自始至終都是那一副十分看不起他的表情。葉長安被激怒,拼命地尋找著鎮獄的破綻,卻冷不防鎮獄身形一閃,驟然出現在他身後,葉長安都沒有看清,兩根細棍便已經死死扼住葉長安的咽喉要害!

如果這是鎮獄的雙刀,葉長安此刻便已經見了閻王。他冷汗瞬間出了一身:鎮獄的動作他根本看不到,更覺察不到身後的動靜!而他可是一直防備著背後的!

自己打他一招不中,他一動手卻一招斃命!

終於清晰地感受到了兩人實力上的巨大差距,葉長安臉色煞白,明明只是兩根光滑細弱的小桿子,抵在他喉嚨上,卻幾乎讓他窒息。

霓裳及時喝道:“鎮獄!”

鎮獄這才松了力,粗暴地踹開葉長安,一臉不耐煩地收了細棍,走到霓裳旁邊站著。葉長安一個踉蹌跌坐在地,大口喘息著,心有餘悸。

鎮獄打他,說句難聽的,跟打狗一樣輕松。

霓裳走過去,扶他起來,平靜地說:“不只你打不過,師父也打不過他。”葉長安難以置信地問:“那就任憑他欺負師父嗎?!”霓裳神色不變,淡淡地說:“實力如此。”葉長安仍舊無法接受,反問道:“師父,難道實力強就可以為所欲為了嗎?!江湖也是如此嗎?!”

霓裳讓他坐在院中石凳上,抿了抿唇說:“不,江湖並非如此。”這下葉長安滿頭霧水了:“那,這,師父?……”霓裳頓了頓,說:“長安,江湖中人行事,講俠義二字,鋤強扶弱,劫富濟貧。不俠不義之人,實力再強,也終究會被正道滄桑所滅。行走江湖,靠得不是背後一輕一重兩把劍,而是俠肝義膽。如今你在師父門下勤苦修煉,為的不是武功精深,為的是能憑借一身功夫,懲惡揚善。決不能恃強淩弱,隨意欺淩他人。”

葉長安似懂非懂地聽著,仍舊滿臉疑問:“這些我懂了,師父,可是,為什麽……”霓裳美目低垂,淡淡地說:“師父和鎮獄,並不在這個江湖中。”

“我們的規則,沒有強弱之分,沒有道義人倫。一切以實力為尊。”

“長安,師父今日且與你說明:日後你學成武藝,行走江湖,自是要依著江湖那一套規矩,行俠仗義,濟世救民。但鎮獄並非江湖中人,不受約束,在他面前,絕不可放肆。我與他的事,不該問的,不要問;不該管的,別管。”

霓裳緩緩擡起柔媚的雙眼,目光仿佛穿透了葉長安的身體,令他不由得一震:“今日如果沒有師父的情面,你闖入之時便已經成了鎮獄刀下亡魂。”葉長安的心被恐懼緊緊抓住,他毫不懷疑這句話的真實與否。鎮獄,比魔鬼更無常。

“長安,這世上,不是所有習武之人都是江湖中人。日後你自己游歷時,會遇到很多江湖之外的人。師父從來沒有教過你半句廢話,今日便也再教給你一條:絕不要拿江湖裏的規矩去約束江湖外的人,否則,你會付出無法承受的代價。”

留下這句話,霓裳便輕飄飄地回房,鎮獄在他身後關上房門,留下葉長安一個人呆坐在院子裏,腦海裏反覆回蕩著霓裳的話。

作者有話要說:

喜歡這個活蹦亂跳的葉長安嗎?

有很多想寫的,想豐富的東西

到打字的時候又不知道怎麽下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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