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陽……”

“嗯？”

聽到方興的聲音，柳沐陽這才發現自己和方興的姿勢不妙。他一手正捂著方興的眼睛，而另一只手攬著方興的腰將人禁錮在懷裏。

他趕緊放開手，強裝鎮定地說了句“走了”，便自顧往前走。

進了屋，他邊準備著泡溫泉用的東西，邊想著如何打破現在這尷尬的局面。他才想起來，至今都不知道方興對同性戀是什麽想法。他其實一直都害怕知道，所以才會急忙捂住方興的眼睛。

萬一方興覺得惡心，恐怕自己會很受傷吧，畢竟自己也是其中一員。

任誰覺得他惡心，他都不想方興也這麽覺得。

“陽陽？”

他猛地回神，轉頭正看見方興拽著自己的衣角。

“你怎麽了？”

他勉強地扯著笑，“沒，沒事啊。”

方興湊近，盯著他看，“真的？”

他連忙點頭，不動聲色地往旁邊小小挪一步和方興拉開距離，埋頭繼續在包裏扒拉。

“剛才那倆是男同志吧？”

“嗯。”他隨意應著，忽然心裏一抖，手上動作停了下來，“啊？”

啊啊，完了。接下來肯定會說：“好惡心啊！”

不想聽，不要跟我談這個話題~~~我不想知道答案不想知道你討厭同性戀~~~

“德國哲學家黑格爾說過：存在即是合理的。”

不想聽~~~不要說~~~不……

誒？！

他目瞪口呆地看著方興不知何時又靠近的臉。方興正直直地看著他。

“任何存在的事物都有其存在的原因，存在的一切事物都可以找到其存在的理由。”

這麽說來，方興他不討厭同性戀？！

不，不能高興太早。

柳沐陽穩下心神，假裝不隨意地笑問：“如果你發現自己的親人也是同性戀，還能說出這種話來嗎？”

沒想到方興卻問他：“那你是嗎？”

誒？！

面對方興不按牌理的回答，柳沐陽的心神瞬間又亂了，他強迫自己鎮定，試圖用開玩笑的語氣問道：“我，我要是呢？”

聽到對方如釋重負般小聲說了句“太好了”，他不明所以地“嗯？”了一聲。

“啊沒事。其實我早就想你是不是了。一直沒見你談過女朋友，也從來不提感情的事兒。”方興忽然想起什麽似的，笑了。“好像我還從沒見過你身邊有女性朋友。”

“女性朋友還是有的。嗯，有那麽一個，她是拉拉。”

再不辯解，方興認為自己是同性戀的事就板上釘釘了。雖然不知道承認之後是好是壞，可是柳沐陽完全沒想去辯解，順著話往下就算默認了。

方興是個很善解人意的人。他一定很早就想跟自己說這個話題，只是苦於沒有機會罷了。托剛才那兩位的福，得到現在這樣的結果，所有的尷尬似乎也都化解了。

只是……如果方興知道自己喜歡的人是他，還會是現在這樣的態度嗎？柳沐陽不敢想象，害怕又好奇。

方興脫了衣服，腰間只圍了一方浴巾。凸顯的蝶骨、肋骨分明的後背、翹挺的臀、細長筆直的雙腿，每一樣無論分開還是合在一起看，都讓柳沐陽血脈噴張，他默默地吞了吞口水，將視線移開。對方一直都知道自己是gay，現在說開了，還這麽大搖大擺地在自己面前袒露身體，這行為可以說是很直了。

啊啊，怎麽會喜歡上一個直男？唉，揪心！

柳沐陽把帶來的零食拆開，裝在盤子裏。其中很多都是為方興買的甜食。他把盤子端到池邊，放在方興旁邊的露臺上。

“吃點零食。”

“嗯。”方興拿了顆糖剝開放進嘴裏，似乎想起什麽，“啊”了一聲。

“怎麽了？”

“想起我包裏有個盒子。”

“要？我幫你拿來？”

方興猶豫了一下，才點頭：“嗯。”

柳沐陽走到沙發邊，拿起方興的背包，拉開拉鏈。最上面就是一個包著咖啡色紙皮的盒子，他將它拿出來。

“是這個嗎？”

“是。拆吧。是出發前舒宇給我的，說是聖誕節禮物，讓我到這兒再拆。”

聽到是尚舒宇給的，柳沐陽手上的動作一頓，又不動聲色地繼續拆。

是一盒包裝精美的巧克力，而且是……酒心巧克力。往事浮上心頭……要是方興吃下這些巧克力……不不不，不能趁人之危！

柳沐陽看著這盒巧克力，內心十分掙紮。

“陽陽，怎麽了？”

“啊，沒事。”

柳沐陽甩甩頭，將巧克力遞到方興面前。

心想：讓他自己定奪吧，大家都是成年人了，現在也不是十幾年前，應該不會出什麽岔子。

方興明顯楞了一下，隨即笑了：“這丫頭，不會怕我睡不好覺吧？”

他接過巧克力，拿出一顆剝開，放進嘴裏。

“我有段時間失眠很嚴重，吃過很多藥效果都不理想，有一次舒宇拿了盒酒心巧克力給我，我晚上睡不著又想吃甜食，就吃了幾顆，結果那晚睡得很香。”

所以現在酒心巧克力對方興來說沒有那種效果反而助眠？察覺自己心底騰起的失望，柳沐陽甩甩頭。

失望個鬼啊！

泡在溫暖的溫泉裏，兩人開始東拉西扯。方興似乎對柳沐陽的同志朋友們很感興趣，柳沐陽也是知無不言。他的這些圈中好友都是通過郗瑗的那個群認識的，所以基本上是圍繞郗瑗展開的話題。

方興含笑說道：“真想見見她。”

方興的笑容實在是好看，柳沐陽看得失神，無意識地便脫口說出：“哪，哪天介紹你們認識。”這樣的話來。

“那我等著你的好消息。”

柳沐陽先從溫泉裏出來，他叮囑方興不要泡太久，便進了浴室沖洗。

他從浴室出來剛打開門，便看見方興只圍著一方浴巾，耷拉著腦袋坐在露臺上。他心下一緊，慌忙跑過去。

“興兒？”

方興擡起頭，虛弱地笑：“好像泡暈了，坐了會兒，現在好多了。”

見方興撐著地要爬起來，柳沐陽趕緊去扶他。

手上傳來沁涼的觸感，柳沐陽心裏生疼，將他拉起來後，二話不說就扯掉他腰間冰涼的浴巾，將他抱起，走到沙發上坐下，解開自己的浴袍，將他窩進懷裏包裹住。

一連串的動作，一氣呵成。

“一會兒就好了。”

方興似乎是沒有力氣掙紮，癱在柳沐陽懷裏，任由他抱著。

柳沐陽騰出一只手扯過沙發上的浴巾，蓋到方興的頭上，輕輕揉掉上面的水。

過了好一會兒，見方興呼吸平緩體溫升了上來，柳沐陽才安心。

這一安心，又發現不妙了。浴袍包裹下的二人一.絲.不.掛.緊.緊相貼，更不妙的是他的那根正夾在方興的股溝裏，因為這讓他無限遐想的姿勢，似乎有擡頭的跡象。

不知道方興有沒有發現，要是方興發現了，會不會覺得惡心……？一個男人對他起了生理反應……

柳沐陽不敢想下去，卻也因為這個想法完全敗了興。

好在方興很快就從他身上起來，似乎也沒發現他的變化。

方興去洗澡了。

柳沐陽吹幹了頭發，便開始收拾水池邊的殘局。他發現，他準備的那盤零食被方興吃下了大半，而尚舒宇的那盒巧克力卻除最開始吃的那顆外，一顆沒動。

心情不禁好起來！

他收拾好了，躺在沙發上隨意地看著電視，等方興。然而浴室裏的水嘩啦啦地響了十多分鐘，也未見方興出來。他心下又是不安，爬起來就沖過去拉開門。

方興正站在蓮蓬頭下，手裏拿著搓澡巾，受到驚嚇般看著他。

呼……還好，沒事。都是自己嚇唬自己。

他發現自己的目光不知道往哪兒看，便背過身，將門拉上。

從裏面傳來方興擔心的聲音：“怎，怎麽了？”

“沒事，怕你再暈在裏面。”

“我在搓澡，別擔心。”

“要幫忙嗎？”

“啊？”

“要幫你搓搓後背嗎？”

短暫的沈默過後，門被拉開一條縫，方興探著濕漉漉的腦袋，臉上一片緋紅。

“那……拜托你了。”

柳沐陽挽起袖子，拉開門換了涼拖走進去。

方興正赤.裸.著身體背對著他站著，身上也是一片緋紅，像煮熟的蝦子。

這姿勢……唉……是真的一點防備也沒有啊……

別人那麽拼命地克制，這人竟然……

柳沐陽心下一聲沈嘆，像念咒語一樣心裏默念著“非禮勿視”“空即是色，色即是空”，壓著內心燃燒正旺的邪火，拿過方興手裏的搓澡巾，開始幫他搓澡。

短短幾分鐘，卻是倍感煎熬。邊搓邊暗罵自己嘴賤，說什麽要幫他搓澡……真是給自己找罪受！

躺在床上，蓋著同一床被子，二人之間拉開了很大距離。

這距離是柳沐陽拉開的，他怕自己一沖動又做出什麽事兒來。泡個溫泉泡出這麽多事兒，是他怎麽也沒想到的。當初想的頂多是揩揩油，飽飽眼福，可沒曾想，現在抱也抱了，摸也摸了，非但不滿足，反而想要得到更多。

一定是被欲望沖昏頭了！這麽想著，他默默數起了羊來，想要控制自己不去瞎想。旁邊的方興幾乎沒怎麽動過，呼吸均勻，似乎早已進入夢鄉。而自己……

柳沐陽第N次掀開被子，跑進廁所。

今天沒喝多少水啊，怎麽那麽多尿呢？！

他萬萬沒想到自己年紀輕輕身強體健，卻因為喜歡的人躺在身邊而忽然就尿頻尿急尿不盡了。

回來，躺進被窩。反正睡不著，他自暴自棄起來，幹脆一手撐著腦袋，側臥著，借著昏黃的床頭燈端詳起方興來。

方興的長相並不是第一眼驚艷的類型，卻是久看不厭，越看越好看。自己的目光一旦膠著在他身上，就再也移不開眼，就像現在這樣。

那雙唇瓣好像在散發著誘惑……好想親一口。沒等他的大腦判斷出這種行為是否正確，身體已慢慢靠近。

唇上傳來一陣酥麻的觸感，他瞬間清醒了過來，慌忙躺倒，閉上眼睛，大氣都不敢出一下。

過了好一會兒，發現身邊人仍然沒有動靜，他悄悄地睜開眼睛。

啊啊……又沖動了！還像做賊一樣……

他慢慢地吐著氣，調整呼吸，讓自己靜下來。

這終將是一個無眠之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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