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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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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快,吳肇珩在拍賣會上為顧心一擲千金的傳言喧囂塵上。電影開機是,來探班的媒體都圍著顧心各種提問,顧心身邊沒有助理,經紀人也不在,對著那些尷尬的問題只能打打太極,而真把吳肇珩名字提出來的記者,在毫不意外得到顧心“只是朋友”的回答之後,很快轉移了火力點,問起了那幅名畫,顧心只能半真半假道:“舉牌的雖然是我,但是那副畫並不是給我的,是他自己想要,又懶得叫價。”

有了這句狀似親昵的回答,記者們這才心滿意足地停止了拷問,顧心暗出了口氣,面對其他人好奇的目光時,發現自己竟然已經習以為常了。

多麽可怕的感覺呀!回想自己被吳肇珩那群狐朋狗友打量時如芒刺在背的窘迫,如今竟然這般皮實。顧心的嘴角掠過一絲似苦非苦的笑意,他的人生目標一直是當一個真正的演員,而不是被人因為八卦追著問的明星。或許那句話說的的確是真理,人總是會默默地活成自己最討厭的樣子。

不過這樣的情緒很快就因為緊張的拍攝日程而過去,顧心這次扮演的是片中的小配角,一個完全沒有臺詞的啞巴殺手。

這個角色非常討喜,在一群中年影帝們中間,他就像一抹艷色,所有的情緒幾乎都用眼睛來表演,利落的身手源自於他小時候紮實的武術基礎,這也是他會那麽順利通過試鏡的原因之一,這個角色有大段大段的打戲,野心勃勃的導演希望能夠用一鏡到底的拍攝手法來呈現,這就意味著顧心在拍攝時,各方面能力必須足夠支撐不停頓的至少連續三遍完成動作。這對非專業武打演員來說是十分嚴苛的考驗,而顧心現在最需要的就是做些什麽,來讓他重新認可自己。

導演很快就發現,這個似乎背景強大的年輕人身上好像憋著一股勁,鏡頭外的他謙遜得讓人幾乎覺得他自卑,鏡頭下的他卻似乎真的成了那個滿心愚忠的年輕殺手,他握著劍的時候眼神都像淬了火,虎口第一天就出了個水泡,第二天水泡已經變成了擦傷,第三天擦傷持續出血……等導演再拍他的鏡頭,虎口已經有了個不大不小的繭子。

叢原坐在比自己大了快兩輪的攝像身邊看監視器,剛剛那段打戲很精彩,兩個人頭湊著看得津津有味。叢原抽了口煙,問:“你上次見到拍戲這麽落力的是誰?”

來自港島的攝像咬著雪茄,操一口塑料普通話道:“很久沒見過啦,我剛出道的時候還有吧……”

不遠處,顧心正讓武指給他重新包紮傷口,他的手心因為剛剛一段打戲進了一根木刺,挑出來以後傷口很深,一直冒血,顧心卻毫不在意,導演和攝像看完了剛剛拍攝的畫面,沖他比出大拇指,周圍的工作人員這才鼓起掌來:“殺青咯!恭喜恭喜!”

拍攝紀錄片的團隊扛著攝像機過來,拍他接過副導演的花束,與劇組告別的畫面。顧心很感動,他原先拿到的通告單上,戲份本來三天前就結束了,導演臨時加了他幾場戲,這才延遲了三天,這三天是對他最大的肯定。

叢原狠狠擁抱了這個前途無量的年輕人,大方對著鏡頭說:“我恨不得能跟他再拍三部電影!”顧心被導演這麽一說,哭得更厲害了,劇組裏的大姐都成了他的迷妹,這會兒一個個上來給他擦眼淚,最後拍照的時候,顧心的妝都快檫沒了,只剩下一雙濃黑的劍眉,十分喜感。

看到顧心在微博上放出的殺青照,吳肇珩將手機扔給金特助,上了私人飛機。他在顧心拍戲這一個月期間跑了一趟北美和歐洲,巡查手下的分公司,如今顧心殺青,他也該回去了。

金特助看老板微微上揚的嘴角,迂回地問:“需要訂個花籃送去嗎?”

吳肇珩看了他一眼,金特助心頭不覺有些忐忑,卻看Boss嘴角好像更翹了些,好半會兒才說:“不用。”過了一會兒,冷不丁冒出來一句:“他喜歡吃家鄉菜,去品味居把秦淮閣定下來吧。”

“好。”

第一部 電影殺青,本來是很值得慶祝的事,然而顧心剛回到家就被醫院一個電話叫到了手術室門前。

幾乎是晴天霹靂,顧心整個人都是懵的,以至於接到金特助的電話時,他還穿著從片場換下的那套便服,坐在手術室門外的長椅上,一把一把地抓頭發。

“病情突然惡化,情勢很不好,目前的手術也是冒險,你還想做嗎?”

顧心明白醫生的言下之意,奶奶這麽大歲數,既然已經到了晚期,再折騰也只是讓人受罪,還不如保守治療,讓人生最後的時光走得不那麽痛苦。

這讓顧心格外掙紮。奶奶是他活著的原因,是他到現在吃了這麽多苦還能吊著這口氣的動力,他不想在這個世界上真的變成孤兒。

冬天太冷了,春天卻那麽短。

顧心告訴自己就自私這麽一次,他簽了字,將昏迷中的奶奶送進了手術室。

手術很快就結束了,醫生出來告訴顧心,他們無能為力。

“我們無法切除感染的尾部,面積太大了,已經超過了允許切除的範圍。”

奶奶很快被推出來,肚子上一道縫合的創口。

顧心握著老人病床邊上的欄桿,泣不成聲:“保守治療吧,我放棄。”

將老人轉入奢華的單人病房,顧心這才趕回家,洗澡換衣服,迎接吳肇珩的到來,他沒忘記那份合同上關於日程安排的條款,上面規定,只要甲方出差歸來,乙方必須放下一切工作到機場接機。

就是這麽無賴。

這才是生活。

站在停機坪,顧心幾乎全副武裝,只有一雙布滿血絲的眼睛落在外面,因為戲中的角色他幾乎已經習慣了穿得一身黑,這會兒黑色牛仔褲配黑色皮夾克,帥氣又利落,當然如果臉上不戴口罩說不定氣場能更強。

吳肇珩走出艙門,長身玉立風中,早春的風將他的圍巾吹起,顧心在風中瞇起眼,看著這個飛了十幾個小時依舊神采奕奕的男人,生命就是如這麽任性,有人躺在病床上奄奄一息,有人卻好像有用不完的力氣,永遠意氣風發,好像生來就是世界的寵兒。

吳肇珩走下舷梯,將顧心抱在懷裏,十分纏綿地用臉頰貼了帖他冷冰冰的耳朵,顧心的耳朵便不可抑制地燒了起來。

“怎麽還是這麽害羞?”吳肇珩笑著嗔怪,摘下顧心的口罩,看到他一臉比哭還難看的笑,頓時心裏一沈,下意識問道:“發生什麽事了?姚安找你麻煩?”

顧心看他不經意間流露的殺氣,連忙埋下頭,用力搖了搖:“沒有,就是……就是拍戲太累了。”

再擡頭,他已經笑得十分漂亮,導演看到恐怕會還想再跟他多拍三部戲。

吳肇珩審視著他,臉上又恢覆了顧心剛見到他時的那種似笑非笑的表情,這仿佛洞察一切的目光讓他疲憊。

他和吳肇珩住在一起,兩三個月了,兩個人之間的關系已經開始有些微妙。

他如今在外人眼裏已經是吳肇珩的所有物,身上打著吳肇珩的標簽,自然沒人敢為難他,手裏的資源漸漸多了起來,廣告代言接了不少,這裏面很難說有沒有吳肇珩的關照,然而他從來不對顧心提,顧心只能裝作不知道,於是這恩愛,便也有了點弄假成真的意思。

可這真真假假,卻讓顧心在面對奶奶的病情時更加煎熬。一邊是虛實相生的暧昧,另一邊卻是相依為命的至親,這一虛一實,一生一死,讓顧心感覺自己仿佛一只快要斷線的風箏,若是有朝一日奶奶這根牽著他的線斷了,那他會被冰冷的世界吹向何方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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