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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前情舊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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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將軍, 有何事情。”

皇帝是不想多看裴清遠一眼的。

季敏看著站在大殿中央的裴清遠, 她和他兩年未見,卻像隔了幾萬年。

當年她和他說過, 這輩子不想再見到他, 如果讓她再見到他,她一定會殺了他。

只是言猶在耳,他竟然來了京城, 竟然又敢出現她面前。

裴清遠感受著來自他曾經親人厭棄、冰冷的目光,他只有努力的鼓足氣力,才能制止住身體的顫抖。

“臣此次從漠北來,臨行前漠北王囑托臣一項重任,讓臣代漠北王向陛下求親, 希望陛下將永平長公主許配給漠北王世子, 永結通好。”

啊呀!這怎麽又來一個求親的。

“這是漠北王親手書寫的求婚書,還請陛下一閱。”

裴清遠雙手呈上一本奏章。

就有內侍上來, 接過呈給皇帝, 皇帝接過來,打開仔細看了,然後合上奏章。

“嗯, 漠北王的心意朕知道了,你先退下吧。”

裴清遠卻沒有退下,而是以頭碰地,聲音砰的一聲,讓人聽了都覺得疼。

“臣請陛下成全漠北王的一片真心。”

呦, 這怎麽還逼上親了!

這下可就熱鬧了,那邊北荻國剛剛求親,這邊漠北王又來求親。

不就知道還有沒有人再來求親。

誒,還真還有人站起來了。

唐令沖也走到大殿中央,撩衣襟跪倒,也是砰的一聲,磕了一個響頭。

這一聲,讓在座人心頭又是一抖,這幹嘛呢?比誰磕頭磕的響,來表達衷心嗎?

“臣,唐令沖拜見陛下!”

“愛卿有何事情?”

“臣與此次與永平長公主一起赴呂梁山剿匪,見到長公主剿匪時的英姿,心生愛慕,今日臣鬥膽,在此,向陛下求娶長公主,還請陛下成全。”

唐令沖的話一說完,大殿裏的人都驚呆了。

哇,這個唐令沖真敢啊,竟當眾求婚,還心生愛慕,愛慕什麽啊?愛看季敏殺人啊?這是什麽審美啊。

唐家大爺沒想到看熱鬧,看到自家頭上了,他手裏的酒杯都拿不穩了,哆哆嗦嗦的,酒杯裏的酒灑了他一身。

唐家大夫人都快暈過去了,這個孽障啊,你當這麽多人面,說什麽情啊,愛的,還要不要臉面了。

怪不得前兩天兒媳稟說唐令沖沒看上李家小姐,原來是喜歡上永平長公主了,你喜歡誰不好啊,怎麽會喜歡這個女煞神呢?

沒看到你身邊那個瞎了一只眼的裴清遠嘛,你就不怕,真娶回家,一吵架生氣,她在把你眼睛也射瞎了。

呦,其他人一看,今天真不愧是萬壽節,好日子啊!

這個永平長公主的婚事是三年不開張,開張吃三年啊!

由無人敢娶,一下子成了搶手貨了,三家人在爭了。

就有那腦筋轉得快的,心地敏捷的世家官員,就皺起了眉頭。

這裴清遠和唐令沖明顯是來攪局的,本來皇帝被北荻大皇子逼的需當場表態,可是他們來了這麽一出,現在一家女三家求,今日當然是不可能定下來了。

北荻大皇子,好好的一條計策就被打碎了。

哼,今天季敏算是逃過一難。

皇帝和季皇後,包括季敏等人心裏也都明白。

季敏看了一眼唐令沖和裴清遠,這兩個人今天所作的,她領情了。

季敏的目光掃過大殿的一角,她看見楚紹低著頭坐那裏,她看不清他的表情,只看見他的臉白得像透明的玉。

楚紹低著頭,他說不出是他心裏是什麽樣的滋味,她的青梅竹馬,她的前未婚夫在她最窘迫的時候都能站出來去保護的她,可他坐在這裏卻什麽也做不了……

事已至此,北荻大皇子頡安利狠狠的瞪了裴清遠和唐令沖一眼。

這漠北王又壞了他的好事,這件事等他回國後定要與漠北王好好的算一算帳

裴清遠和唐令沖也回了座位。

剛才劍拔弩張的爭婚一事,就像風刮過水面,起了點波瀾後,就無聲無息了。

晚宴結束,皇帝將裴清遠呈上來的奏章遞給季敏,季敏打開一看,便是一楞:“父皇!”。

“敏兒,這事你看著辦吧。”

裴清遠已經走出了皇宮,宮門口他的侍衛等在那裏。

“將軍?!”侍衛見裴清遠遲遲不上馬,不得不出言提醒。

裴清遠踟躕著回頭看著那巨大的宮門,它在身後緊緊的關著,難道他再也沒有機會了嗎?

“裴將軍!”宮門旁的小角門忽然打開,走出兩名內侍。

裴清遠就覺得自己的心砰砰的跳了起來。

“將軍,長公主有請!”

裴清遠閉了閉眼睛,他賭對了

“二位,這是我要送給公主的禮物!”

裴清遠捧上一個匣子,內侍打開查看,眼睛都直了。

“這個,裴將軍你自己拿著吧!”

裴清遠跟著內侍,走在漢白玉鋪就的甬路。

夜色中的皇宮,高高聳起的屋檐飛脊,肅穆威嚴。

“裴將軍,請進!”內侍將裴清遠帶到一個月亮門門口,駐步做了一個請的手勢。

裴清遠邁步走進了月亮門。

門中是一條竹道,兩旁修竹茂密,涼風習習。

裴清遠沿著蜿蜒的竹路一直向前,他忽然便覺得這兩旁的竹子就仿佛幽州城外,綠城山上的那一片竹林。

所有的往事沿著這些一根根竹子撲面而來,他的每一步都像踏在了時間的洪流之中,踏在了他的心口上,讓他疼痛難耐。

終於走到了竹林的盡頭,一塊巨石下,他熟悉的那個身影背對著他站在那裏,

她穿著白衣,黑發披散在肩上。

夜風吹起她的頭發,絲絲縷縷就像拂在了他的心尖。

“裴清遠拜見長公主殿下。”

季敏轉過身,看著面前的裴清遠,這是與她從小一起長大,她視為兄長的人,也是她最恨、最對不起的一個人。

“裴清遠,今天晚上的事情謝謝你,只是這本奏章是怎麽回事?”季敏行事磊落,該謝的,她還是要謝,該問的,她是一定要問。

奏章裏並不是什麽漠北王求親的手書,而是整個漠北的軍事、地理的詳細手本。

有了這本手本,大梁軍隊若攻打漠北是事半功倍。

“這是,臣的投名狀。”

“投名狀?你想要離開漠北!?”他竟然想回來。

“是,臣想回家,臣的家在大梁幽州!”裴清遠聲音倉皇悲切。

“你想回家?”季敏的聲音驀地提高,“可是你回的去嗎?”

“是,臣自知罪惡深重,無臉見幽州父老,只是請殿下給臣一個機會,將它送回幽州!”有淚從裴清遠眼中滴落。

裴清遠舉起手中的匣子打開,裏面是一顆蠟封的人頭。

“這是魯王的人頭,臣把它砍下來了!”

他真的殺了魯王,真的像當年他說的那樣,報仇贖罪了。

只是那些死了的人卻不能因此而覆生,那些原來童真的日子再也不會回來。

風吹過竹林,發出沙沙的聲響。

裴清源捧著匣子,覺得自已都快要站不住的時候,他聽見季敏淡淡的聲音。

“你派你的人把人頭送回幽州吧!”

裴清遠心中一陣狂喜,他就知道季敏外表看似男兒行事,但其實她的內心是最為柔軟的。

那她是不是原諒了他呢?

可裴清遠擡頭就見季敏已經沿著竹道而去,他看著季敏的身影就要消失竹道上,終忍不住叫了一聲:“小敏!”

季敏的腳步微微一頓。

裴清遠了解季敏性子,季敏何嘗不了解他。

裴清遠做事一向縝密,今日他帶了奏章和人頭來參加宴會,是因為他知道除了今晚,他沒有任何機會再見到皇帝和她的。

他在北荻頡安利求親時,能夠急智的想出同樣的法子攪了局,又獻上奏章表了忠心。

他做了這一切,她出來見了他,他的心思達成了。

……她允許他回來了。

因為她明白,他唯一做錯的就是當年的那一件事。

若沒有當年的事情,他不會離開韓家,現在的他也許就是大梁的兵馬大元帥了。

裴清遠看著季敏並沒有回頭,他聽見她說:“你好自為之吧。”

她讓他好自為之,可是他該如何好自為之呢?

她把他帶到這竹林中,就是要提醒他不要忘記幽州城破的事情。

可是他怎麽可能忘記呢,他和她每一件事情都融入了他的血液中。

在這如舊地的竹林中,他仿佛又回到了昔日的時光。

裴清遠父親活著的時候,韓家與裴家的關系一直十分親密,兩家在幽州城的府邸也是挨著,只隔了一道墻,其實就像一家人一般。

裴清遠與比季敏大三歲,他從小性格沈穩,而那時候季敏年紀還小,他其實是與韓家如今的皇太子相處更多一些 。

本來他的家很美好,父母恩愛,雖然只有他一個孩子,父親也從來沒想過要去納妾。

但在他八歲的那年,父親戰死沙場,他還記得韓伯父帶著父親的棺槨回來時,那一天,幽州城下著大雪,母親哭暈在父親的靈前

而他第一次感受到了人生的無常與殘酷。

母親輾轉病榻兩個月,便追隨父親而去了。

又是在一個大雪天,他送走了母親,那一天韓伯父拉著他的手說:你以後就是我們韓家的兒子了!

韓伯父說到做到,韓家人把他當成親生兒子一樣疼愛,可是他在心底的最深處總覺得,這不是他的家,他的家沒了。

他那時常常在夜裏睡不著,便偷偷的到外面去晃悠,想著父母的魂魄會不會趁著夜色來找他,來看他。

他記得那一晚是九月十五,月亮像個大金盤一樣掛在夜空中,二更天,他漫無目的的走到了韓府的後花園中。

忽然他感覺頭頂上落了一個小硬物,他拿手一摸卻沒有摸到。

他便繼續去晃悠,忽然又有一硬物打在了他的額頭,他也是練了幾年功夫的,手疾眼快一下子接住了,一看竟是竟是一顆大棗兒。

他便擡頭向園中的棗樹看去,就見那綠綠的樹葉中間冒出一個毛茸茸的小腦袋,一張粉白的小臉兒沖著他甜甜的笑。

……季敏,她大晚上的不睡覺,怎麽跑到樹上去了,她屋裏伺候的那些人都哪去了?

“你趕快下來。”九歲的裴清遠叫了一下。

六歲的季敏伸出手指沖他噓了一聲,:“小聲點!”

裴清遠就看小季敏像猴子似的從樹上呲溜一下就跳了下來。

“嗯,給你吃。”小季敏走到他面前,張開右手,手心裏放著兩顆大紅棗。

“你一大晚上不睡覺,就是為了來吃紅棗。”

裴清遠是知道季敏是淘氣的。

可是現在已經不是淘氣的事,這半夜不睡覺跑出來是毫無規矩,無法無天的事。

“你不是也沒睡覺嗎?還說我!”小季敏理直氣壯,她不就是爬個樹,吃個棗嘛。

裴清遠就見小季敏忽然把頭湊到他臉前,看著他的眼睛:“清遠哥,你不睡覺,是不是想你娘和你爹了?”

裴清遠不想和她說這些事情。

季敏卻開口道:“我也想我娘和哥哥了。”

裴清遠知道季敏的母親和哥哥回京城做人質,季敏和他們三年沒見面了。

季敏忽然拉住裴清遠的手:“清遠哥,你不要難過。

我爹說了,我娘雖然沒有和我在一起,但親人們都是血脈相通的,你想她的時候,她也正在想你。

我爹還說了,死去的人都會變成天上的星星,會在天上看著地上他們的親人。

你爹娘對你那麽好,那般愛你,他們也一定在天上看著你的,想著你,陪著你呢。”

裴清遠第一次聽到這樣的話,忍不住脫口而出:“這是真的嗎?”

季敏認真的點了點頭:“是真的,你看!”

她指著漫天的星星:“你覺得哪兩顆星星是你爹娘?”

裴清遠看著季敏的亮晶晶的眼睛,不由自主的順著她的手指望過去,他的爹娘那麽恩愛,一定是靠的最緊的兩顆星星。

那一晚小季敏陪著他看了一夜的星星。

那一晚他哭的像個淚人。

從那以後,他晚上便能睡得著覺了,也是從那以後季敏成了他身邊和心中最親近的人。

時光悠悠,等到裴清遠十二歲的時候,有一天韓伯父和他說,想讓他與季敏訂親,不知道他願不願意。

他當然願意了。

這樣他就可以一直留在韓家,季敏也會一直陪在他的身邊。

可是季敏竟是不願意的。

裴清遠便找到季敏,紅著臉,問她為什麽不願意。

難道他不對她還不夠好嗎?

季敏有些苦惱的撓了撓頭:“我一直把你當著哥哥呀,哪有哥哥娶妹妹的。”

他只當她情竇還未開。

便哄她:“我又不是你的親哥哥,你看,現在你周圍還有哪個人比我對你更好,我們兩個先訂親,等你找到對你更好的人,我們倆再分開好不好?”

季敏果然答應了!

他們兩個一直在一起,季敏哪裏有機會碰到比他對她更好的人。

直到季敏十六那年,春天,韓伯父派季敏去江東打探軍情。

季敏一走半年多,他幾乎每一天都在想她。

開始時她還給他寫信,可是兩個月後,她便沒了任何只言片語。

他盼啊盼的,總算把她從江東盼回來了。

只是她回來那天,他去周邊的縣城勞軍去了。

等他兩天後回到韓府,便直接去了她的院子找她。

但她沒有在屋裏,而是去了母親那裏。

他便到她的書房裏等她。

他一進到書房,就看見書房的桌子上鋪著一張畫紙,紙上壓了一塊玉佩。

他拿起那玉佩看了,是一塊上好的羊脂玉玉佩,上面竟還有紅色木槿花的花紋。

季敏身上的每一樣飾物他都很熟悉,這玉佩並不是季敏。

他又拿起書案上的畫看了。

畫上畫的是裝著女裝的季敏,還有一位少年公子,兩個人並肩而笑。

畫是畫得極好,只寥寥數筆,季敏生動的形象便躍然紙上。

作畫人對季敏的樣貌、神態描繪得惟妙惟肖,每一筆都似飽含著深情,每一筆都在傾訴著季敏的美麗。

畫的題頭上寫著:只羨鴛鴦不羨仙。

畫角墜著一個“紹”字。

……只羨鴛鴦不羨仙?

裴清遠如墜冰窖。

他本能地逃離了季敏的院子,回到了幽州的副城銅堂。

此後的兩個月,他一直惴惴不安,一直沒有敢見季敏。

可是季敏來找他了。

他清楚地記得那一日,季敏難得的紅了臉,露出了女孩家的模樣:“清遠哥,我想退親。”

雖然他心中有了一些預感,可是真的到了這個時候,他的頭上就響了一個炸雷,他喜歡了這麽多年的女孩愛上了別人,不要他了。

那天晚上,他失魂落魄,猶如將死之人,被人拉著去了他從未去過的青樓,大醉於此。

當夜魯王大軍偷襲銅堂,銅堂一個時辰之內失守,大軍便直接殺到了幽州。

幽州城內的百姓來不及逃走避禍,兩日後城破,所有人被屠城血洗……

作者有話要說:  留言發紅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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