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安的眉頭立即擰死, 明明在聽電話, 註意力卻放在林恩知身上。

身邊似乎傳來一聲若有似無地嗤笑，隨即林恩知開口了，主動替他找借口，“有急事？你去忙吧, 媽那邊我會好好解釋。”

自己跟他什麽情況家裏又不是不知道，用不著掩飾。她都看開了, 商業聯姻不好勉強感情。真要論，她是嫁了喜歡的人, 一點都不虧。

既然他受了委屈, 她多體諒一下好了。

卓安被她雲淡風輕的態度刺得心裏不舒服，怎麽聽著好像他陪不陪她一起回去無關緊要？甚至有一絲他不跟著回去更好的意思在裏面？

電話那邊的餘小雪一直在語無倫次地說發生了什麽事, 他聽得七零八落。見林恩知讓司機靠邊停車, 他胸口仿佛堵了塊巨石。

他說要下車了嗎？

然而餘小雪的事不能不管, 終於忍不住扭頭看向身邊的人，她也正好偏頭看來, 還朝他露出善解人意地笑來。

“你忙完了要是還有時間就過去, 沒時間就算了。”

車子靠邊停穩。

這是逼他下車？深吸一口氣, 終於開口對電話那邊的餘小雪說了第一句話，“你現在在哪？”

電話都打來了, 無論如何都要過去看看。時間還早，順利的話趕得上吃晚飯。

問了地點，他便沒有一句廢話地掛了電話。

“餘助理騎車撞了人，事情有點棘手, 我過去看看。你先回去，我遲點到。”

呵，林恩知心裏冷笑。撞了人叫救護車啊，叫他去幹嘛？

但她說了不想再理會他們的事，便真的一笑而過，“沒關系，你忙你的。不過是吃頓飯，改天也一樣。”

卓安很不習慣她這樣的態度，張口要說話，又被她打斷，“快點去吧，有什麽話回來了再說。”

他嘴角一沈，生出無名火來，她是故意的！

這女人不走極端不舒坦是不是？不是為了捕風捉影的事撒潑，就是強行腦補裝大度，還能不能好好溝通？

但眼下真不是扯這些的時候，他下了車，車門才關上，車子馬上就走了。

活像丟下垃圾就跑，她什麽意思？

直到車子看不見影了，他才憋著氣招手攔出租車。

餘小雪此刻正被圍在某大型超市門口被人看熱鬧，超市門口擁堵，她一個不留神撞到了搶道的老太太。

電動車的速度不快，老太太沒有大礙，但是她手裏牽著個四五歲的孩子。為了躲避車子，孩子被奶奶扯得一個踉蹌摔了，頭磕在旁邊的廣告欄上，腫了個大包。

這下老太太不依不饒起來。非要說孩子撞壞了，要上醫院檢查，獅子大開口地要賠償。

餘小雪撞了人理虧在先，見孩子從一開始大聲哭鬧到後面小聲哼哼，心裏慌了。不會真摔壞了吧？

卓安擠進人群時就看到老太太一邊摟著哼哼唧唧的孩子心啊肝地喊，一邊指著餘小雪蠻橫地要賠償。

餘小雪見了他仿佛見了救星，鼻子一酸，差點委屈地掉下淚來。可憐兮兮地叫了聲卓總，然後眼睛瞄向對面的祖孫。

卓安在人群中像是有聚光燈打在他身上，高大英俊，氣宇軒昂，即便不說話渾身上下也透著強大的氣場。

他往餘小雪身邊一站，邊上的人群就開始竊竊私語猜測他的身份。

老太太開始還對餘小雪搬救兵的行為不以為然，可見了卓安，也不免露出一絲猶豫來，但很快就橫下心，指著孩子額頭上的腫包道：“我不管你是誰，誰來都一樣！看把孩子撞成這樣，難道不要賠？不要去醫院檢查？”

孩子哭鬧過顯得怏怏的，加上額頭上的腫包看著是有點慘。

卓安沒心思跟老太太扯皮，從皮夾裏抽出幾張錢遞給老太太，“這是一千，帶孩子去檢查一下。”

老太太楞了一下，還以為卓安多厲害，結果給錢給得這麽幹脆。貪念往上蹭，聲音突得拔尖，仿佛受到了侮辱，“一千？你打發要飯的啊？”

“那報警吧。”

老太太明顯是見餘小雪一個小姑娘好欺負故意訛詐，要不是還要趕去林家，他也不會花錢平事。

老太太遲疑了，心裏明白自己唬一唬餘小雪還行，卓安一看就不是好糊弄的人。鬧去警察局也不會有更好的結果還折騰人，不如就這麽算了。

想了想，道：“我孫子要是檢查出毛病怎麽辦？一千塊哪裏夠？”

卓安皺皺眉，嫌錢少？二話不說拿出手機，“還是報警吧。”

警察來了他也好脫身，這麽點事，餘小雪早就該報警了。

餘小雪心裏一緊，咬了咬唇，真的要鬧去警察局嗎？

“等等！”老太太一臉不情願，“我才沒時間跟你們去警察局耗，算我倒黴，一千就一千。不過你們也別想跑，這裏有探頭，我孫子要是檢查出毛病，我肯定要找你們！”

餘小雪緊張地四下張望，果真看到探頭，心裏跟著一慌。

卓安根本不為所動，面無表情地把錢遞過去。

老太太接了錢，罵咧咧地牽著孫子走了。卓安也示意餘小雪跟他走，出了人群到了安靜處，餘小雪先開了口，“卓總，對不起，給你添麻煩了。”

“下次遇到這種事直接報警。”

餘小雪又楚楚可憐地咬唇，她不是沒想過報警，可自己先撞了人，到底心虛。私了吧，又覺得老太太獅子大開口。

眼下的結果並沒有比她想得好多少，賠了一千塊也夠冤的。

糾結了一會兒，還是道：“嗯，我知道了。那一千塊我微信轉賬還給你。”

“不用。”卓安拒絕。

餘小雪急忙擡頭看他，“麻煩你跑一趟還讓你破費，那怎麽行？”

見他神色沒有絲毫松動，轉而道：“要不去我家吃飯吧，我就是出來買菜的……”

說到後面聲音低了下去。

卓安看看腕表，“不用，我趕時間，先走了，你回去時小心點。”

餘小雪留不住人，定在原地張了張嘴也沒能再說出什麽來。看著卓安高大的身影漸漸走遠，到路邊伸手攔下出租車，揚長而去。

好一會兒才拉回視線，心裏疑惑，他怎麽沒開車？看他收拾的整齊，難道是應酬到一半趕過來？所以才急著走？

雖然自己的窘迫被他看得一幹二凈，可他一聽自己有麻煩就趕過來解圍，即便只是簡單粗暴地花錢消災，那也是為自己跑了這一趟。

想著，她不由心跳快了半拍，臉跟著微微發燙。雖然他平時挺冷淡，也不會說好聽的話，但關鍵時候很靠得住。

兀自臉紅心跳地站了一會兒，摸出手機給他轉了一千元過去。

他肯定不會收，但自己要把態度擺出來。

騎上電動車，嘴角的笑意壓不住，不收錢那她就請他吃飯，總不能一點表示都沒有。

對吧？

***

林家。

林母在家等了女兒女婿一天了，見女兒帶著大包小包的東西回來，唯獨不見女婿，心裏頓時不高興了。

當著司機的面不好表露，淺笑著嗔怪，“你婆婆真是客氣，送這麽多東西過來。”

林恩知也笑道：“等會兒我走的時候也帶點東西過去。”

誰也不缺那點東西，表示個態度罷了。

司機來回跑了兩趟才把東西搬完，林恩知道了謝，讓他先回去。

林母這才跟女兒坐下說話，“卓安怎麽沒過來？”

就是擔心他不來才特意給他打電話，嘴上答應得好好的，結果不見人影，哄她玩啊？要是連她的面子都不給，那麽林恩知在卓家過的是什麽日子？

婆婆再好有什麽用？又不是跟婆婆過一輩子。

林恩知不以為意地笑笑，“餘小雪騎車撞了人，他過去看看。”

林母頓時急了，“你怎麽不攔著？就這麽讓他去了？撞了人叫救護車啊，叫他去幹嘛？”

話說一半神色一變，恨恨地咬牙，“狐貍精就是花樣多！時間還挑得這麽剛好，早不撞晚不撞，偏挑在這個時候撞。”

“她對卓安的心思也不是一天兩天了，可不是隨時隨刻想著怎麽把人哄到手嗎？”林恩知面上雲淡風輕，安慰起林母，“媽，你別急，就看她作戲。”

林母覺得女兒的態度不對，這才說起自己叫他們回來吃飯的原因，“前兩天慈善拍賣，又有八卦扯上你，說你承認夫妻感情不好。怎麽回事？”

感情好不好是一回事，承認又是另外一回事。

上次卓安把他們叫去卓家談離婚，林恩知反應激烈，自己好說歹說才勸得她沈住氣，結果現在未免沈過頭了？

“誰還不知道我們的情況？與其遮遮掩掩讓人亂猜傳閑話，不如大大方方承認堵她們的嘴。感情再不好我也是卓太太，照樣能讓她們酸掉牙。”

林恩知沒想到自己能用這種調侃的語氣自嘲，對卓安的感情自然不可能說放下就放下，但把註意力分散到工作上之後，心裏求而不得的煎熬多少緩和了些。

她想，自己正慢慢退出牛角尖。

“媽，我想開了，感情的事勉強不來。拋開感情，卓安是很好的聯姻對象。只要他們不在我面前惡心人，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也就過去了。再要個孩子，她拿什麽跟我爭？”

林母當初就是這麽勸的，可聽女兒親口這麽說，心裏突然傷感起來。女兒還這麽年輕，難道就要過這種日子？

睜一只眼閉一只眼說得輕巧，其中的滋味不是外人能想象的。

嘆了嘆，勸道：“我們家條件不差，犯不著你去聯姻，別委屈自己。”

林恩知笑起來，“卓安是我千挑萬選費盡心機得來的人，我有什麽好委屈的？他是真委屈，卓家難道需要聯姻？”

林母一聽也笑了，可不是嗎？

委屈的是卓安。

母女兩正笑著，外面傳來一個爽朗的女聲。

“你們母女說什麽呢？笑得這麽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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