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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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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文恩回到家裏以後沒多久就放了寒假,北方的學校暑假短,高假長,他要在家裏待很久。

從前他媽媽還在的時候,會給他報很多的興趣班,即使常文恩還是個丁點大的小孩,也要跟著別人坐在一起老老實實地學畫畫,彈鋼琴,他媽媽對他是非常舍得花錢的,因為覺得小孩子要讓他多嘗試,才能發現他的閃光點與興趣在哪裏。

常瀚再婚之後,任一盈也沒少給他花錢,從前怎樣,之後還是怎樣,幾百塊一節的課也繼續上著,雖然不上心過問,但姿態是好的,常瀚也因為這一點,覺得任一盈處事大度,面子上好看。

可是今年,兩個人也許是忙著照顧常天恩,誰也沒提讓常文恩繼續報什麽興趣班,鋼琴家教也沒有繼續請。

他只好在家裏寫作業,作業留的太多了,他每年都寫不完,還要何躍哥哥幫著寫,可是今年何躍一家也走了,因為何躍的爺爺身體不太好,住院了,一家三口連夜坐飛機去了何華寅的老家,不知道什麽時候才能回來。

有了小孩子以後,家裏就會變得很亂,很擠,因為東西真的太多了,就算他家住的是獨棟的別墅,臥室非常寬敞,東西一多也顯得亂,常文恩平時從來不會進去的,但是任一盈最近總會招呼他進來,也不讓他做什麽,就讓他坐在嬰兒床邊看弟弟,還會給他拿點零食吃。

常文恩覺得很奇怪。

任一盈說的話也很奇怪,比如“這是你親弟弟,你們倆以後就是世界上最親的人了。”或者“你是哥哥,有弟弟開心嗎?以後我們老了,弟弟就和你相依為命了,你們倆一定要好好的相處。”

她覺得從前自己想的太武斷了,常文恩是家裏的一份子,又不能讓常瀚真的不認這個兒子,現在有了小的,還不如趁早讓他們兄弟倆好好培養感情,常瀚的錢一分都不給常文恩留,那不現實,可是她知道常瀚有多少錢,早就在心裏打算好了,那些錢不可能真的給常文恩一半,面子上過得去就行,以後真的分家產了,兄弟倆關系好,常文恩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的,也就過去了。

她總要給自己兒子打算打算。

有時候她還會讓常文恩給弟弟餵奶,她覺得這是培養感情的舉動,常文恩舉著奶瓶餵那個小嬰兒,總覺得心驚膽戰的,當任務一樣去完成,任一盈問他一次“你看弟弟多可愛,恩恩你喜歡嗎?”他就恨不得溜到樓上去寫作業。

常瀚很忙,不經常回家,任一盈做起這些事來就更肆無忌憚,她現在有一點偏執,想做什麽,就一定要做成,常文恩越是對弟弟不冷不熱的,她就越是要讓他和弟弟感情好。

現在常文恩在家裏,第一怕的是狗,第二怕的是任一盈,第三怕的就是那個小嬰兒了。他越是怕,越是想在何躍家裏的日子,何躍每天早上都會抱著他去洗臉刷牙,給他買零食買玩具,還會給他洗澡,雖然嘴上說他煩人精,卻對他好的不行。可是回了家裏,大家都圍著小嬰兒轉,誰也顧不上他,常文恩不是覺得自己受冷落,他知道現在和從前不一樣了,而且他也不是沒有自理能力,只是在何躍面前撒嬌而已,可是好與不好都是要有對比的,在經歷了好之後,不好的也會很快顯出真實的面目,他有時候會有一點後悔,自己要是少折騰何躍哥哥幾次就好了,何躍哥哥會不會以後真的覺得自己很煩,不喜歡自己了呢?

任一盈卻完全沒想到這樣多,她最近脾氣有些古怪,可能有一點產後抑郁,她覺得常瀚不關心自己,生了孩子以後身材又不好,她看著心煩,家裏只有常文恩和保姆陪著,她和誰都說不了知心話,年關將近,又要準備很多東西,什麽都讓她心煩,對常文恩也沒有那樣耐心了。

她覺得常文恩不喜歡自己的兒子,他更喜歡那個叫何躍的男孩子。

那個男孩子的媽是餘春蜓,和常文恩的親媽是好閨蜜。

她想一想都煩的要死,不知道為什麽世界上有這樣多的事情不順她的意。

大年三十那天,常家聚在一起吃年夜飯,家裏親戚多,每年都要聚這麽一次,鬧哄哄的,今年的焦點是那個嬰兒,有愛開玩笑的親戚逗常文恩,問他怕不怕爸爸喜歡弟弟不喜歡自己了,常文恩覺得這個問題無聊死了,沒有回答。可任一盈卻對常文恩的沈默上了心。

守歲的時候本來是要給小孩子紅包,今年常瀚給常文恩包了八千讓他自己存著,任一盈看了,不知怎麽就生了氣,把錢搶過來扔在床上,小聲說:“你給他那麽多錢幹什麽?”

“八千還多嗎?”常瀚說:“壓歲錢多給一點,我平時也不給他什麽零花,再說我看他的壓歲錢都自己留著沒動。”

“八千不多嗎?我工資才多少?”任一盈聲音高了一點,“你有錢不知道給自己小兒子留一些嗎,奶粉尿布每天都在用,你不知道有多貴嗎?還不給零花錢,你給餘春蜓一個月打的錢我也不是不知道有多少,常瀚我告訴你,你別偏心眼。”

常瀚覺得她有一些無理取鬧,可沒一會,任一盈就哭了,“我很容易嗎?我虧待過常文恩嗎?從前在錢上我猶豫過一點嗎,可是家不是你一個人的,現在有天恩了,你不為了他考慮嗎?”

任一盈這麽鬧,常瀚唉了一聲,從錢裏數了八張塞進紅包裏,“八百行了吧?別哭了,大過年的,哭什麽?明天帶你去買個項鏈,最近也沒給你買新衣服首飾,你總戴這個,我都記住了。”

任一盈不哭了,覺得自己贏得了一場勝利。

常文恩拿了壓歲錢,也沒什麽反應,只說了句謝謝爸爸就回房間了,他掏出手機想要給何躍打電話,剛要打出去,何躍的電話就打過來了。

“恩恩,你幹什麽呢?”

何躍那邊很熱鬧,家裏的老人病情穩定,可以出院過年,他來這邊,小孩子們都和他玩,一天都沒時間給常文恩打電話,心裏很惦記。

“何躍哥哥,我剛要睡覺,我還以為你把我忘了。”常文恩趴在床上看自己的紅包,“你幹什麽呢?”

“我也要睡覺了,困死了。”何躍說:“我們初四就回去了,你想要什麽禮物啊?這邊也沒什麽好玩的,我都不知道給你帶什麽。”

“你快回來就好了!”常文恩很真誠地說:“何躍哥哥,我可想你了,我以後一定不惹你生氣了。”

何躍哄他睡了,自己卻睡不著了,不知道常文恩這是怎麽了。

第二天常瀚帶任一盈逛商場,給她買了新的項鏈和戒指,還有新衣服,常瀚想著她剛生完孩子哄她高興,花了兩萬多。

任一盈志得意滿地回家,保姆剛剛餵了奶,她讓常文恩來臥室裏和弟弟玩一會,常文恩扔了手裏的作業,磨磨蹭蹭地下去了,今天小嬰兒不知道怎麽的,一直哭,常文恩沒有哄孩子的技能,站在旁邊束手無策,任一盈叫他下來以後就又出門去附近的超市買水果吃了,回來以後看見小兒子在哭,問常文恩怎麽了,常文恩說不知道。

“你對弟弟可以耐心一點嗎?”任一盈語氣說不上不好,畢竟保姆還在,她勉強冷靜地說:“你就這麽一個弟弟,他哭,你怎麽能幹看著不管呢?”

常文恩不知道說什麽好,說了句阿姨我還要寫作業,轉身離開了。

晚上小嬰兒又哭,吵的任一盈一夜沒睡好,第二天她心情不好,叫常文恩過來給弟弟餵奶培養感情,常文恩昨晚也沒睡好,他很困,舉著奶瓶不小心掉在嬰兒身上,小嬰兒哭的更大聲了。

任一盈下意識地推了常文恩一下,沖過去看自己兒子,常文恩的頭咚地一聲磕在床頭櫃上,很疼,他是忍不了疼的,當時眼淚就掉了下來,倒是沒有大聲哭,常瀚聽見屋裏吵鬧,走過來看,只看見常文恩蹲在地上捂著頭掉眼淚。

他問常文恩怎麽了,任一盈氣的半死,抱著小嬰兒哄,“還問還問!奶瓶都灌滿了,掉天恩身上,你怎麽不問問天恩啊?”

常文恩眼睜睜看著自己爸爸轉過頭去看自己的小兒子,撩開他的衣服看有沒有砸壞。

那一瞬間,常文恩覺得自己的心裏很冷,雖然他在十幾歲的時候才明白如墜冰窟這個詞的意思,但是在這一刻,他切身體會到了。他很清楚地知道有什麽東西改變了,常瀚不再是他一個人的父親。

常文恩沒有再哭了,他把自己的眼淚擦幹凈,心想自己以後再也不會在家裏掉一滴眼淚,不管再難受也不會,還有,如果常瀚再問自己愛不愛他,那麽自己的答案一定是不愛了。

大年初四這天,何躍一家人回來了,讓常文恩去玩,常文恩去了,也不太高興,何躍抱著他給他看帶回來的小玩意兒和零食,他也蔫巴巴的。

“恩恩,你怎麽了?”何躍捏他的臉,“過年過的不高興了?”

常文恩說沒怎麽,何躍把貓抱過來給他玩,他才開心了一點。

晚飯很豐盛,餘春蜓做了很多他愛吃的,又給他包了紅包,常文恩突然覺得很不好意思,如果是從前,他覺得沒有什麽,但是現在,他覺得自己的爸爸都不愛自己了,別人對他太好,他心裏很不自在。

餘春蜓非要給他,他只好收下,又偷偷地把紅包給了何躍,何躍很驚訝,問他這是幹什麽,常文恩猶豫了好久,才說了實話。

“你爸爸怎麽那樣啊?”何躍很驚訝,“他真的沒問你一句?”

常文恩無所謂地點頭說是,何躍想了一會,把紅包又塞進常文恩的口袋裏。

“我媽給你的你就拿著唄。”何躍說:“你爸對你不好,和別人對你好有關系嗎?他對你不好那是他的事,我雖然嘴上總說你煩人,可是我覺得你特別好,特別可愛,我最喜歡你了。等你讀初中了,我讀高中,咱們倆一起考那個私立的中學,它有初中部和高中部的,到時候你住校了,就不用和他們住一起了。”

常文恩開心了一點,爬到他的床上從床頭拿著自己的忍者神龜,他遞給何躍看,“拉斐爾和愛因斯坦都想他們了。”

“是嗎?”何躍從後面摟著他,“拉斐爾是那個戴紅眼罩的?愛因斯坦是哪個來著,我記不住了。”

常文恩科普起來忍者神龜,是永遠有耐心的,何躍打開電腦找了動畫片,常文恩一個一個地給他對號入座,他非要讓何躍記住這這四只小烏龜誰是誰不可。

何躍和他玩了半天,帶他去洗臉刷牙睡覺,常文恩把兩只忍者神龜放在枕頭邊,突然想起來什麽似的,轉過去和他說,“何躍哥哥,新年快樂。”

何躍看著他的臉,很認真地回答:“新年快樂,恩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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