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蓁蓁沒理會撲在地面上的宋平安，走到了宋如意面前，“沒事吧。”

“沒事。”宋如意搖搖頭。

“你怎麽在這裏？”宋平安的呼吸都重了起來，他從地上爬了起來，眼珠子發紅盯著寧蓁蓁。

寧蓁蓁的身上穿著白大褂，脖頸還掛著一根聽診器，看著狼狽如狗的宋平安神色淡淡：“是你家人在電話裏沒有說清楚？那我現在和你說清楚，我和你爸離婚了，離婚之後，如意跟我，你跟著宋平安。至於我為什麽會出現在這裏？因為我從汽車廠辭職了，在臥龍鎮醫院工作，車程距離這裏也就一個小時。”

村長媳婦就坐在另一邊，有點暗恨自己出門太急，居然忘了往兜裏抓一把瓜子，這實在是熱鬧的很，她湊近挪了挪凳子，也不在乎中午的太陽曬人。

村長媳婦看了一眼穿著大白褂的寧蓁蓁，還真漂亮，要是不說兒子女兒都十八歲了，還以為她二十八九歲呢。

剛剛村長媳婦和寧蓁蓁聊了一小會兒，沒覺得她是神經病，神經病能夠去鎮醫院工作？還能把小姑娘的手指給縫合起來？鎮醫院一起下鄉的一個也說，別看這位只是臨時工，拿到醫師證是早晚的事，她的水準很高。

不過她看到了寧蓁蓁毫不留情踹宋平安，又覺得難怪別人會猜測她神經了，這對兒子也太狠了吧。

“阿姨，你是不是太過分了一點。”汪琳兒扶著宋平安站了起來，站在宋平安這一邊，“他剛剛為什麽著急？就是為你和叔叔的事，你都多大了，孩子都到了可以結婚的年齡，現在還鬧著和叔叔離婚，丟死人了。結果你還這樣對他，太過分了！”

到了後面汪琳兒的聲音裏都帶著哭腔，加上話裏點名了寧蓁蓁離婚，過來湊熱鬧的人一下就用很覆雜的神情看著寧蓁蓁。

離婚在城裏都是稀罕事兒，更何況在村裏，雖然建國就有了離婚的法案，但是港田村只有死去的小媳婦，可沒有離婚的小媳婦。

汪琳兒的話一下讓其他人都過來湊熱鬧。

寧蓁蓁一只手插在白大褂的口袋裏，另一只手調整聽診器，“為什麽離婚？還不是因為宋平安？宋平安宋平安，我覺得你叫這個名字不合適，你應叫做宋黑心，你為了汪琳兒的好朋友算計如意，黑心得不得了！如意的成績很好，本來是可以留在廠小學做代課老師，為了個劉梅騰位置，所以你就一定要攛掇如意下鄉。這個院子裏的人都知道，你為了如意手裏的那點票，反反覆覆磨了多少次，還偷偷跑到她的房間裏翻東西，你做的這種惡心齷齪事，如意不給你，你還發脾氣，威風得很。”

寧蓁蓁吐字清楚，這一番說說下來，所有人都用異樣的目光看著汪琳兒和宋平安。

這種隱蔽的事被放在大庭廣眾之下，讓兩人一下就漲紅了臉，宋平安把汪琳兒擋在身後。

“媽，你胡說什麽？！我讓如意下鄉是響應主席的號召，是為了進步。如果要成才，如意到哪兒都是棟梁，現在她在村子裏，工分不是拿得不少嗎？反而是你，思想上這麽落後，為了這樣的事鬧離婚？我總覺得不對，是不是外面有人了，所以要拋棄我爸，就這樣你還有臉要一半的東西，我得讓我爸和你打官司！”

“我思想上進步，所以才放棄了汽車廠的編制，鎮醫院的工資低，我也不在乎，因為我求進步啊，治病救人多好啊。”寧蓁蓁笑了起來，“反而是你爸，春風二度啊，再找對的對象叫做劉江，長得一般，不過皮膚很白，才剛二十，也就比你大兩歲。不知道你到時候見她尷尬不尷尬，年齡上得喊人姐，實際上得喊人媽。”

“那是因為你和我爸離婚，所以再找的，誰家不是過日子？媽，現在不是賭氣的時候，你應該回廠裏，那本來就是你的編制，我會幫你勸著爸和那個劉阿姨分開，讓你們再結婚，你別再胡鬧了！”

兩人你來我往的爭鋒，讓村長媳婦眼珠子反覆瞅來瞅去，心裏頭記著兩人的詞。

“當不起你一聲媽。”寧蓁蓁調整好了掛在脖頸的聽診器，嘴角勾起了一抹奇異的笑容來，“這一次離婚，我還翻到了一點好東西，那是你的日記，宋平安，你來聽聽看，裏面的詞熟悉不熟悉。”

寧蓁蓁不等著宋平安反應，直接開始有感情地背誦日記裏的內容：“‘我從來都知道，他們不是我真正的親生父母，在搶救國有資產的時候他們都已經犧牲了，現在養我的是叔叔嬸嬸，我很多時候都心中憤憤不平，為什麽死的不是叔叔嬸嬸呢？廠裏的叔叔阿姨說我爸媽對我好，我每次聽到這句話心裏就要冷笑，他們對我好不是應該的嗎？’‘宋如意今天又在和我哭，說爺爺奶奶那邊欺負她，重男輕女，她本來就是個女孩子，哭哭啼啼的鼻涕都流出來了，惡心死了。’‘我特別討厭何穗，她憑什麽想著宋如意，我才是宋家的男丁，所有的資源都應該給我！‘如果沒有宋如意就好了，她學習那麽好幹什麽？弄得別人每次都看的是宋如意，看不到我宋平安！’”

寧蓁蓁背得這些，宋平安太熟悉了，他的嘴巴張張合合，一時不知道說什麽，頭腦也是一片空白。

汪琳兒連忙說道：“日記是不能作準的，有時候只是情感上的發洩和誇張。”

“是的。”宋平安艱難地說道，“我考試考差了，心情不好，就是發洩。”

寧蓁蓁雙手插入到了白大褂的口袋，眼睛瞇了瞇，渾然不在意地說道：“那就當做是吧，反正你又不是我兒子，你愛怎麽發洩怎麽發洩。如意才是我親女兒，我管好如意就行了。”

“我不要汽車廠的編制，過來臥龍鎮就是為了如意。”

“你們本來就只是堂兄妹，現在離婚了，財產和人都已經劃分的清清楚楚，你以後喊我一聲阿姨就好。”

“千萬別喊我媽，說真的，我一聽到就犯惡心。無論是你叔叔宋建國，還是你，為人做事都挺讓人惡心的。”

說完之後，寧蓁蓁把如意一拉，“走吧，把飯盒一洗，等會我帶你去給趙家看病，當時打仗的時候留下了後遺癥，我這次就是為了這件事過來的，我教你一些手法，可以緩解趙老爺子的傷處。”

村長媳婦顧不得宋平安這邊，跟著寧蓁蓁還有宋如意兩個人進入到了房裏，“你說的趙老爺子是趙解放嗎？”

“對。”寧蓁蓁說道，“鎮醫院領導想要為退伍老兵做點事，所以讓我領隊，在各個村裏打個轉，港田村的趙解放同志的傷是老毛病了。”

給退伍老兵看病這件事，是寧蓁蓁提議的，醫院領導看她的醫術好，直接讓寧蓁蓁帶了兩個臨時工給她打下手，因為曉得她女兒在港田村，第一站就定在這裏。

“那可是好事。”村長媳婦一拍大腿，“趙老爺子人真不錯，不過村裏有時候還有點其他小毛病……”

寧蓁蓁笑道：“每個村子待兩天的時間，但是港田村是最大的村子，加上領導體恤我，我可以在村裏待四天，我就和如意睡，這些天村子裏有什麽人不舒服，或者是慢性病，都可以找我，晚點我到你們山裏逛一逛，有什麽合適的草藥用一點，也不用花錢，怎麽樣？”

“哎呦。”村長媳婦喜滋滋的，宋如意雖然也挺不錯，但是那都是解決小毛病，這次醫生過來，是可以正兒八經看病的。“何醫生，那可真是太好了，我代表我家那口子感謝你，你們這幾天也別在知青點吃了，到我家吃，我家那口子感謝一下你們，可別拒絕啊，我以前就喜歡如意這個丫頭。”

“那就恭敬不如從命。”

“果然是文化人，說話都帶著韻呢，如意這孩子像你，平時說話也這樣。”

“如意剛高中畢業，說話幹事都有點學生氣，平時麻煩你們了。”

“沒有沒有，我家那口子還說，要是女知青都是如意這樣的就好了，這才是真真正正可以幫助建設新農村。”

宋如意洗完了飯盒，一行人往外走，宋平安和汪琳兒已經不見了。

村長媳婦忍不住說道：“宋平安真的那麽過分？日記裏頭這樣寫？”

“我要是說的假的，他就不會說什麽情感發洩這樣的話了。”寧蓁蓁搖搖頭，“其實嫂子我跟你說，我覺得他鬧出這事也是好事，要不然湊湊合合就這樣過著，還不知道怎麽委屈我家如意。”

村長媳婦一時也想不清楚，這離婚是不是對的，不過有件事她算是清楚，這位醫生是個烈性人，一般人可做不出來這樣的舉動。

一路說著，一邊先到了村幹部的食堂，這次下鄉算是公幹，都是憑文件吃飯的，寧蓁蓁因為離婚加上從宋建國那裏搞了不少東西，也不缺這一頓，就直接到知青點找宋如意，和那兩個臨時工暫時分開。

兩個臨時工都是沒考上醫師證的關系戶，和院領導沾親帶故，院長知道兩人不愛學習，就想著跟著寧蓁蓁看看能不能學到一丁點對方的本事。

這兩人雖然是關系戶，但不代表性格懶散，他們只是學醫上天分有限，覺得醫師證太難了。那天看到了寧蓁蓁搶救人手指的事，兩人都很佩服她，一口一個“何姐”喊得親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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