鋼鐵廠在九十年代中期，迎來了它的致命一擊。

九十年代初，其他國有企業效益不好，鋼廠的何廠長還是驕傲的，因為搞基建，需要鋼鐵，加大產出，鋼廠不僅沒有像是其他企業一樣虧損，反而賺了不少。

可惜好景不長，國內的鋼廠是賺了不少，這時候的華國已經和國外有了貿易往來，國外的鋼鐵企業也看到了華國的商機。

他們的鋼鐵更純，價格更優，湧入之後，國有鋼廠就舉步維艱，因為開發流水線，現在產能已經過盛。

按照市場價賣就虧，但是不賣，就有沒有資金。

何廠長當時開新流水線有多痛苦，現在就有多痛苦，只能夠和其他省市鋼廠的廠長聊天，才能夠得以慰藉。

鋼鐵廠解散，何廠長沒有了去處，這個時候雪上加霜的事情來了，何玉芳也離婚了，哭哭啼啼留在何家。

何家愁雲慘淡，何銘也沒考上高中，而是去了技校，薛依紅現在也不在家裏了，何家的日子過成這樣，家務早就給婆婆來做，而她去了私立學校裏工作。

炎炎夏日裏，家裏頭現在困難，連電風扇都舍不得開，免得浪費電，手裏就只能夠搖著蒲扇，薛依紅熱得根本睡不著，也不管這樣熱得天氣會不會曬脫皮，就打算去河邊游泳。

薛依紅整個人像是一條魚在水中游動，那種冰涼涼的水中，她才舒服了下來。

河邊的三棵樹是游泳聖地，這裏沒什麽漩渦，而且有大概個上千百平米的位置都是淺水區，不少人帶著游泳圈，在水裏飄著。

薛依紅沒有帶游泳圈，她輕快地游過一對母子，心中有些酸楚，當時尚未嫁入何家的時候，她都沒有在這樣的天氣靠著游泳解暑，怎麽日子越過越差了。

尤其是公公沒有了廠長的位置，一下就蒼老了下來，小姑子像是個廢物一樣，只會哭哭啼啼，都多大的人了，還有何文生，那就是個瘸子。

搬家了之後，何銘再次回覆了正常，只是她已經沒有了生育能力，何銘也似乎失去了學習的能力，成績很是平庸。  何文生寫不出來文章，又瘸了腿，這些年連個工作都沒有，要不是薛依紅自己沒有生育能力，她甚至覺得早早離婚還好一些，但是何銘都已經參加工作，家裏多了一個領工資的人，而且薛依紅還指望何銘給她養老，都已經養到十八歲了嘞，這個時候離婚多不劃算。

一連游了一個小時，再泡下去，身上都要皺起來，薛依紅裹著大大的浴巾擦幹了身體之後，穿著蘇爽的衣服坐在三棵樹下納涼，等會要是再熱了起來，直接去游一個回合就好。

“高考狀元你們看了沒有，乖乖嘞，能夠考那麽高的分。”

薛依紅這才想起來，今天是高考出成績的日子，她的兒子沒上高中，而是去了技校，她對這些事都渾然不關註。

薛依紅順口說道：“才出分，不能知道高考狀元是誰吧。”

“一般人是不能知道，誰讓高考狀元我見過，出門的時候，還看到記者去采訪呢。那可是個能耐人。”說話的是個老太太，她這樣一說，所有人都有些好奇，高考狀元是個什麽經歷。

老太太嘀嘀咕咕，說著小姑娘小時候就當過什麽小主持人，拿過什麽作文獎、奧賽獎、興趣愛好也廣泛，還有一個圍棋獎什麽的。

薛依紅越聽越覺得沒意思，這老太太吹牛也吹得太大發了，這樣一說，豈不是養了一個金閨女出來，這人簡直是十全十美了。

薛依紅撇了撇嘴，閉上了眼，忽然心中一跳，當真想到了一個人來，那就是林楚。

薛依紅剛開始的時候，尤其是聽到一點寧蓁蓁的消息，確實存著和人攀比的心，留意林楚的成績什麽的，等到後來那邊一直是好消息，她聽得心裏煩，等到兒子中考成績不怎麽樣，徹底她就不去聽那邊的消息，偶爾無意之中看到了報紙或者是新聞，都得快快地翻過去。

老太太的話勾起了她塵封已久的記憶，那些獎項，裏面不少確實林楚拿過。

不會吧。

一個女孩子能夠優秀到拿高考狀元？記得選的是理科，基本上理科狀元都是男生，都說女生在理科上沒什麽天賦，小學的時候或許數學成績還行，高中不行。

打破薛依紅的幻想的就是，老太太猛然高昂起來的聲音，“小姑娘了不得！我要是說她拿的那些獎項，那都是娃娃的獎，很多人都不知道，但是說她媽，你們肯定都清楚。”

“老太太，你就別賣關子了。”

“誰啊，除非是領導人，不然誰知道。”

“也不是，說不定是個女明星呢。

“嘿嘿，沒到領導人那一步，也不是女明星，是那個破了好多拐賣案，把咱們國家刑偵方面的理念，推廣給世界的人！林鳳娟！”

老太太這樣一說，眾人就七嘴八舌起來，言語裏都是敬佩。

林鳳娟三個字是字正腔圓，重重砸在了薛依紅的心間。

聽著旁人七嘴八舌說對方的好，薛依紅就想要離開三棵樹，剛走到太陽下，她才走開，就有人占了她的位置。

太陽火辣辣的，薛依紅被烈日一烤，就後悔自己離開了。

心裏頭有一種說不出的委屈湧了出來，因為寧蓁蓁那麽一嚷嚷，她乖巧的兒子成了私生子，現在她女兒高考拿到了理科狀元，自己就要在大熱天裏走回家。

能不這樣欺負人嗎？

薛依紅有時候會有一種錯覺，她的生活明明不應該是這樣的，怎麽就成了這樣？

薛依紅只是有錯覺，何文生是真切做過一個夢，夢裏他和林鳳娟離婚要晚的多，女兒也沒有叫做林楚，而是一直叫做何褚。

何褚被何銘弄丟了，林鳳娟像是發了瘋，他覺得人就應該認清事實，也不能把何褚丟的事情怪在何銘的身上，林鳳娟不是看起來像瘋子，而是真的瘋了。

一個思想正常的人怎麽可以和瘋子在一起？更何況他本來就不喜歡林鳳娟，所以兩人離婚了。

他和林鳳娟離婚之後，一個叫做莊涵的年輕人和她走得很近，但是兩人並沒有在一起。

夢裏的林鳳娟也沒有通天的本事去念研究生，念博士，去做什麽模型，做什麽重案組的專家，她就是瘋瘋癲癲的瘋子。

而他的何銘，品學兼優，甚至他和薛依紅結婚，兩人還生了一個粉雕玉琢的小姑娘。

一兒一女，湊成一個好字，就像是他在夢裏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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