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年代的人熱情，莊涵含蓄的追求，沒人往其他方向去揣測。

有所猜測的就是常過來的章曉文了。

她親眼看到了莊涵的蛻變，剛開始在北海公園第一次見面，莊涵還是個小編輯，沒事興趣愛好就是跳霹靂舞，畢業之後，最多懶洋洋看一些和專業有關的書籍。自從破了拐子案，莊涵就開始了他的改變，自從入職了公安局之後，精神面貌煥然一新。

莊涵遇到了真正想要從事的事業，他有激情，有熱情，像是海綿一樣貪婪地吸收關於刑偵的專業知識。

甚至喜歡的電視劇、電影也偏向刑偵方向，收集了一些從國外過來的錄像帶。

章曉文覺得，如果一開始遇到的是這樣的莊涵，她說不定還可以和對方試一試，現在的莊涵像是一柄出鞘寶劍，鋒芒畢露。

章曉文知道了莊涵的追求，不但沒有寧蓁蓁配不上莊涵這個想法，甚至還覺得，莊涵的醒悟太晚。她遺憾自己是女兒身，要是男兒身，哪兒有莊涵什麽事，肯定抱得美人歸的就是她。

章曉文和寧蓁蓁、林楚從圖書館裏出來，就看到了莊涵。

“我先走了。”章曉文和母女兩人搖搖手，就自己去坐公交車。周末的時候，過來一起在圖書館看書，章曉文覺得自己心靜了下來，又像是學生時代一樣，可以把很多書細細品讀。

林楚和莊涵打招呼，“莊叔叔。”

莊涵露出了一個略有些疲憊笑容，“楚楚。”然後看著寧蓁蓁，“我開了車過來，不用坐公交。”

他這次過來，是因為馬上就要出差了，而且是緊急任務，基本上也就見她一面，就要回去收拾東西，準備出發去湖省。

林楚知道了莊叔叔要去外地，就說了一聲，“莊叔叔，等我一下。”

林楚編了一個紅繩，想要送給莊叔叔，給他保平安用。

林楚先跑回到家裏，只剩下了寧蓁蓁，莊涵就支支吾吾說了自己和父親說了他的事，莊涵的臉紅得像是番茄，還是看著對方，“我家情況比較簡單，我父親同意了就足夠了。”

莊涵的面前有一些碎石，強忍著踢碎石的沖動，他擔心踢石頭會顯得他幼稚，這是他努力所避免表現出來的，“我正好也要出差，你和楚楚也說一說好不好，我知道她可能需要一點時間去想清楚。”

等到林楚過來的時候，就看到紅得像是猴屁股一樣的莊涵，而且目光閃閃地看著自己。

林楚被這個眼神嚇了一跳，忍不住往母親的腿邊縮了縮。

莊涵訕訕清了清嗓子，“楚楚。”

“這是送給莊叔叔的。”林楚是跟著母親買的五帝錢，聽說了五帝錢的寓意，自己編織好的。

“謝謝。”莊涵摸了摸林楚的腦袋。

等到莊叔叔出差之後，林楚就知道為什麽那天莊叔叔是紅著臉，表情奇怪了。

他想做自己的後爸。

父親這個角色在林楚的生命裏矛盾的存在，何文生對自己很是冷漠，讓林楚聽到了父親這一次，心中就有些畏縮，同時，她心中也是憧憬的，畢竟當時何文生對薛銘，當然現在叫做何銘的孩子很好。

很快林楚就一點都不羨慕何銘了，因為何銘犯了天大的錯事。

那是湯晶晶帶來的消息。

“何銘的性格現在很奇怪，鋼鐵廠院子裏的孩子，沒人願意和他玩。”

“他在家裏把薛老師從樓梯上推下來，薛老師流了好多血，好可怕。”

“我聽人說是薛老師的肚子裏有小寶寶了，好像是說怕不疼他。”

湯晶晶的話讓林楚有了一個新的煩惱，“那你說，有了新的小寶寶，就不疼大寶寶了嗎？”

湯晶晶搖搖頭，“不能有新寶寶的，因為違反了國家的政策。”

“那為什麽他們家還可以生寶寶？”

湯晶晶正好問過這個問題，“因為何銘只是被領養的，不算他們的孩子。所以何叔叔可以和薛阿姨再生一個寶寶。”

林楚松了一口氣，她想著自己不是領養的，如果母親再婚了，應該也沒有小弟弟，國家只讓一個家庭有一個寶寶呢。莊叔叔一直很疼愛她，如果能夠住在一起，得到疼愛也很好。

林楚還不知道，自己對計劃生育這一個國策有了重大誤解，後來等到有了後爸，真的有了一個香香軟軟的妹妹，林楚也沒覺得後爸讓自己惶恐過。

同樣是作為父親這個角色，莊涵要比何文生強太多。

何文生想著妹妹害怕的眼淚，母親的紅眼眶，最後還有何銘的恨意的眼神，心裏覺得有一座噴薄的火山，何文生最後只能夠捶打自己的腿，“都是你教得好孩子。”

還躺在床上的薛依紅可不幹了，“很早的時候，銘銘就是跟著你爸媽一起。這可不是我一個人養得。難道我就願意了？我現在……”薛依紅捂著肚子，一想到自己再也無法有孩子，就心如刀絞，“這孩子養歪了，現在就是我一個人的錯了？”

養歪了。

何文生想著，以前他明明很疼愛何銘的，怎麽一場肺炎之後，胖乎乎的薛銘成了何銘，他的成績下降的厲害，脾氣也變得稀奇古怪起來。想著以前的薛銘，又想到現在脾氣古怪的何銘，何文生憤憤地說道，“他以前就很好。”

“以前是以前。”薛依紅的聲音有些劈了音，她當然知道以前的銘銘多聰明，多機靈的孩子，但是誰讓忽然爆出了，他是私生子，這個太過於聰明的孩子，忽然就陰郁起來。

何廠長和何文生可能感覺較為遲鈍，但是薛依紅還有何玉芳，清楚地意識到何銘變了，而且這個孩子太過於聰明，等到陰郁起來，就有些滲人。

也是何玉芳主動說要不再生一個，到時候有個弟弟或者妹妹，有人陪著何銘玩，也不至於讓何銘“心理變態”。

薛依紅覺得有道理，沒想到估計是何銘聽到了，推她的時候，還歪著嘴說著什麽，“我就是心理變態了，也不要這個弟弟或者妹妹。”

何玉芳嚇得直接在單位附近租房子住，小姑子現在算是一丁點都不敢和何銘打照面，薛依紅還是何銘的母親呢，都被推得倒在地上，孩子都沒了，這個“小變態”要是拿刀子砍她怎麽辦？

薛依紅付出的產痛代價就是流產，被摘除了子宮，薛依紅對肚子裏的這個孩子是抱有很大期望的，這個不同於何銘，是婚生子，她想著又會是一個聰明活潑懂事得孩子，還不會像是何銘一樣心理變態。

但是這樣的好孩子沒了，薛依紅的淚水流了出來，“何銘為什麽會變成這樣？還不是你的前妻？和我有什麽幹系。”

這事歸根到底就是寧蓁蓁惹出來的，要不是她嚷嚷著私生子，讓何銘受到了歧視，何銘怎麽會心理變態？

何文生想到了當時爆料的私生子的事，沒開口，寧蓁蓁說得也是實話，“說她有什麽意思，再來一次，估計對方還是會這樣做，這樣說。你作為母親，難道就不應該擔起教育孩子的責任？”

“何文生，咱們兩個現在都是半斤八兩，你也在家沒幹活，難道何銘就不是你的孩子？”

“我在家裏寫文章！”

“你又寫出了什麽東西呢？”薛依紅自己身上還難受，孩子也沒了，這個時候何文生還指責她，她當即就受不了，直接和何文生吵了起來，“你有一毛錢的稿費嗎？”

何文生以前的筆名等於是廢掉了，只能夠用新筆名寫文章。

家裏頭一團糟，鋼鐵廠的人都用有色眼鏡看他，何文生以前最擅長迤邐柔情的文章，在這樣的環境裏，一個字都寫不出，勉強寫出來了，用了一個沒有名氣的筆名，得到的都是退稿函。

何文生被薛依紅擠兌得不行，“寫文章是要靈感的，你還不是什麽都沒有做。”

“家裏飯是誰做的？”薛依紅忍不住提高了聲音，“那麽大一家人要吃飯，要給家裏做衛生，是憑空能夠幹凈的？”

薛依紅和何文生兩人雙雙沒有了工作，唐老師提前退休，退休工資肯定是比不上在職的工資的。

家裏一下子少了這麽多的進項，還前段時間給了離婚費一萬二，何文生有工作的時候，一半要給寧蓁蓁，現在沒了工作，不代表不給錢，還是得按照一個月五十塊的支出，定期打到對方的制定存折上。

這種情況下，再用保姆就太過於奢侈，賀嫂子再次失業，大部分的家務活都落在了薛依紅的身上。

寧蓁蓁住的環境簡單，雇傭賀嫂子有些浪費，給牽線讓賀嫂子在易教授家辦公，賀嫂子一周有空閑時間，給寧蓁蓁家裏做些活，算是這個時代的鐘點工了。

“以前她也做過。”何文生說道，想到了前妻之前還在國營大飯店裏工作，回家了還要做家務。

“你把人當做保姆用，我是不幹的，你要是有本事，你再和人覆婚啊！”薛依紅冷笑著說道，“我這次虧了這麽多的血，你和你媽說，家裏的活是沒什麽功夫做了。”

覆婚？

何文生忽然想到了以前在武陽市的日子。

以前的林鳳娟總是給他倒略有些燙的水，給他洗腳，想辦法找輕的材料給他做假腿，用熱巾子給他的截肢部分熱敷。

還有女兒，當時還叫做何褚的時候，雖然不怎麽愛說話，性格一直都是很乖巧的，在他寫文章的時候，從來不來煩他，只是他不耐煩，會把人趕走。

聽說現在在學校裏還是什麽小主持人，背誦的詩詞也多，還有神童之名，看樣子一點都不比何銘差。

何銘是有私生子的名頭，林楚的母親是離婚的女人，應該在學校也有壓力吧，林楚卻能夠越來越好，而何銘……

何文生的表情恍惚，讓本來還想要繼續說的薛依紅一下子就不說話了。

她自己已經很害怕何銘了，丈夫是不是也厭惡極了這個孩子，寧蓁蓁那是正兒八經的前妻，現在離婚了也可以覆婚。

如果要是何文生和自己離婚了，分分鐘找到了那個人，就可以覆婚吧，而自己沒了生育能力，也沒有工作，能咋辦？

想到了這裏，薛依紅拉住了何文生的手，放柔了聲音，“文生，我剛剛有些急了，咱們都因為這樁事累了。”

何文生從昔日裏的溫情回憶之中走了出來，他看著憔悴了不少的薛依紅，心中也有些愧疚。

畢竟當時是他忍不住，婚前就和薛依紅行了那事，有了何銘這個孩子，才鬧到這樣的地步。

“你好好養身子，別的事不用太操心。”

薛依紅點點頭，“文生，這事讓爸多出註意吧，雖然有些麻煩他老人家，但是他肯定有辦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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