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曠才很郁悶。會試他是第三名，可最終的殿試他居然只是二甲四十五名，而那個會試時名字緊挨著他的人竟然一舉高中了狀元。那日考完陶澤分明還面色不愉，當日看見的人都以為他真的沒戲了，原來不過是做個樣子。

虛偽,這是徐曠才對陶澤的新印象。只是聖旨已下，一切無法改變，他只能頂著二甲的名次等待聖上的發配了。

“聽說了嗎？原來好客來酒樓的背後東家就是本屆的狀元，金誠伯陶二少！”大街小巷到處都有人在談論著這個事情。

發榜那日午後，一向人滿為患的好客來酒樓門口突然起了騷動，卻是掌櫃在使喚人給酒樓換招牌。熟客們都有些想不通，一個用了好多年的招牌為何會突然換掉，然而在看到新名字後都頓悟了。

狀元來，狀元來，原來這酒樓是本屆狀元的私產。

這話傳到徐曠才耳中，成了極大的諷刺。想他當日還以為陶澤請他到這間酒樓是為了給他一個身份上的下馬威，卻原來那根本就是人家的地盤，不選那裏又能選哪裏？

而近日京中還有一則消息也傳得沸沸揚揚，那就是文遠帝點了本屆探花郎為皇妹金熙公主的駙馬。金熙公主馬上年滿十九了，在未出閣的少女中算是高齡的了，如非遇到守孝這類的事情，京裏很少有十九歲還不出嫁的姑娘。

從前金熙公主任性，太上皇為她挑的人選一個都看不中，想著皇家公主總歸不缺好駙馬，太上皇也就不強迫她。可是眼看著公主年齡一天比一天大了，幾位長輩都開始急了，這次太皇太後發了話，若是本屆進士中有合適的，便招為駙馬，文遠帝雖疼愛皇妹，也不敢違拗太皇太後，何況金熙公主確實早就到出嫁的年齡了。

“公主應了？”入宮請安的時候，裴萱婷問裴萱媃。

大皇子被抱了出來，奶嘟嘟的煞是可愛，一下子就激起了裴萱婷的母性，圍著大皇子看了半天也不肯移開眼。

“能不應麽？她也曉得再不出嫁就晚了。雖說皇家是能養她一輩子，但到底總住在宮裏也不是個事兒。”

“這次的探花……”裴萱婷努力去回想，“聽說長得不錯？”

“探花向來都是不錯的。”裴萱媃溫柔地看著熟睡的大皇子，嘴上卻說，“比起阿澤也不遑多讓。”

“哦？”

“遇著了你就明白了。”

“好不好看是無所謂，能好好待公主才是最要緊的。”

“我也是這麽對陛下說的。陛下也是打聽再三，確認這是個好的，才會賜旨的。”

“公主如今在做些什麽？備嫁？”

裴萱媃點頭：“是啊，怕是出閣前你都見不著她了。”

“真遺憾。”裴萱婷有些失望。

“等金熙搬到公主府，你還怕沒機會見著她？”

“總是不一樣了。”裴萱婷嘀咕，出嫁前和出嫁後哪裏就一樣了。

“你啊……”裴萱媃拿這樣的妹妹沒轍。

“你要不要去見見阿雅？”裴萱媃問。

“好啊。”真論起來，裴萱婷還是跟阿雅公主關系更親近一些。

“話說回來，金熙公主的婚事定了，阿雅公主呢？”

阿雅公主年齡也漸長，總住在大越的皇宮裏也不是個事兒，偏偏沒人提及。

“陛下捉摸不透阿雅的心思，索性讓她自己挑，看中了說一聲就是了。”

裴萱婷無語，做公主的一個二個都是那麽任性。

回頭見了陶澤，裴萱婷忍不住說道：“為何一個二個都不著急著出嫁？我身邊的菡萏和青蟬是這樣，皇家的公主也是這樣。”

“怎麽，婷婷急著想出嫁了？”陶澤把玩著她的秀發問道。

“誰說的。”裴萱婷頓時就小聲了，“可我也沒說過十九歲還不出嫁的嘛。”

陶澤輕笑一聲，把小姑娘攬入懷中：“個人自有個人緣，焉知晚嫁就不是福？若能挑個順心的，就是晚兩年又如何？”

“你總是有理的。”裴萱婷哼唧一聲。

“金熙公主要出嫁，倒是有人要一醉解千愁了。”陶澤故意搖頭。

“怎麽？”裴萱婷一聽這裏頭有故事，頓時來了勁，“這是怎麽說的？”

陶澤看著裴萱婷一臉八卦模樣，頓覺可愛，忍不住俯身在她額角親了一下，笑看她嫣紅的臉龐，這才在嬌嗔的目光中說道：“我曾與你說過，唐三至今未曾娶親。”

“是。”唐旭的親事是忠義伯夫人心頭一大痛，這兒子始終不肯聽她的安排。

“難道？！”裴萱婷趕緊捂住了嘴。

“就是這樣。”陶澤點頭。

他也是最近才知道的，原來唐旭心儀金熙公主十幾年了，從小時候跟隨忠義伯夫人進宮第一次遇見金熙公主後，他就上了心，之後無論過了多少年，他的心裏始終為她留了一個位置不曾動搖。

他曾稟明過忠義伯夫婦，可惜沒能得到支持。忠義伯府上是萬不會讓一個前途似錦的兒子去尚公主的，那分明就是斷了唐旭的仕途之路。無論唐旭怎麽求，都得不到回應，漸漸的心就冷了，索性以抗婚的姿態表達自己的心思，直到如今都未曾娶親。

忠義伯夫人也曉得在這件事上是傷了唐旭的心，這些年也由得他去，只待金熙公主出嫁之後再來好好勸勸，誰曉得那位公主竟然也拖了這麽久，直到此次被賜婚。

“難道公主這些年也在等唐三哥？”這由不得裴萱婷不這麽想。

“誰知道呢。”陶澤聳了聳肩膀，“她即將出嫁，是不會在人前透露半分了，否則駙馬該如何自處。”

“真是可惜。”裴萱婷為這二人感到惋惜。可感情這事又哪是那麽簡單的，若唐旭並不是那麽才華橫溢，或許忠義伯府也就尚主了，偏偏這是個能幹有才的，即使將來不承爵，唐家也需要他的支持。

早年文遠帝還未登基，忠義伯府即使心偏向太子也不會早早就把一家子明著捆綁到太子的船上，等文遠帝登基後，唐旭官職升得很快，就更不可能放棄大好前程去尚公主了。偏唐旭腦子又清醒得很，故意自毀前程的事情他也不會做，在他心裏，哪怕對公主思之如狂也比不過忠義伯府上上下下的前程與安危。

“不用擔心他們。”見裴萱婷有些小不開心，陶澤揉了揉她的發頂，說道，“本屆探花是個脾氣和順的，對公主定會敬重有加；至於阿旭，他母親也定會為他找一個好姑娘，不會虧待他的。”在陶澤看來，這些都不過是前世所謂的青春期初戀罷了，都不用過幾十年，十年以後再回過來看，就只會覺得當初的感情雖真摯卻未必是最好的選擇。

“但願如此。”

“阿致也要娶親了吧？”陶澤適時轉移了話題。

“嗯，他與杜姐姐的親事在八月中。”

“到時候這府裏就熱鬧了。”

“是啊。”裴萱婷同意，“大姐和二姐出嫁後，這府裏一下子就清靜了許多，加上哥哥們也成天從早忙到晚。三姐姐又是個坐得住的，作畫時候最不煩旁人打擾，我一個人可冷清。”裴萱婷可憐巴巴的模樣看著陶澤。從前時不時還有裴萱媛可以讓她鬥鬥法，那人走了之後府裏就更安靜了，真真是無趣，她也就偶爾去二房那邊逗逗阿攸找找樂子。

“不知三姐的親事……”旁人的親事怎樣都好，但是府裏還有一個裴萱妙在呢。

“這些都不需要你去操心，你母親總會安排好的。”

“也是。”

有了上次那麽一次教訓，董夫人只會把眼睛睜得更大，牢牢把關，這就是嫡母，總要做出一碗水端平的姿態來。

“聽說明姨給了你兩間鋪子打理？”

裴萱婷納悶道：“你又是如何得知的？”

陶澤笑著不說話，裴萱婷便知道了，這府裏有他的眼線。不過這也正常，像他們這般的人物，會做出這種事並不稀奇。府裏有陶澤的人，她還會覺得安心些。

“母親是給了我兩間鋪子，讓我提前學著打理打理，一間是成衣鋪，一間是脂粉鋪。”

“收益如何？”

提到這點，裴萱婷就有些苦惱了。收益總體是不錯，但還是有呈下滑的趨勢。這個時代的美容物，年輕時用著確實能增顏不少，可老了以後問題一個接一個，尤其是臉上會留下褐斑，很容易就顯老。

陶澤聽了以後便明白了，這時的美容物裏含鉛汞，長期使用會慢性中毒。他再仔細看了看裴萱婷，發現她並不是一個特別愛用這些東西的，稍稍放了放心。

“回頭我找人幫你打造點工具，你的店裏需要添點新鮮的東西了。”

香膏之類的玩意兒他一個大男人是不懂，但是精油純露是怎麽來的他還是知道的。自從藥王下山後他就在尋找了，經過一番探查，他總算找到了一家生產玻璃的作坊，雖說這家生產的東西絕大多數都是進貢給朝廷的，但也不是完全不接受私人訂單。蒸餾瓶長什麽樣，他還是會畫的。

半年以後，裴萱婷名下的脂粉鋪推出了新產品，純露、香水、精油，這些聞所未聞的東西被擺上了架子，一經推出就受到了貴婦小姐的喜愛，無奈價格過高，能出得起錢的只是少數。不過裴萱婷本就打算把這家胭脂鋪的檔次做高，對於門外徘徊面露遺憾的平民百姓只能在心裏默默說聲抱歉了——當然，此乃後話。

六月下旬，已經許久沒有來過信的鄭氏給裴萱婷和裴萱妙下了帖子，邀請他們去京郊別院小住。這別院是王政軒一位友人所有，半年前全家舉遷搬出京城，這處別院托付給王政軒打理。

許久沒見鄭氏，裴萱婷和裴萱妙都怪想她的，二話不說便答應了。出發那日是裴煊敏駕車送兩位妹妹去的，此時裴煊敏身上已經完全沒有了當年在國子監時的書卷氣，渾身上下散發的都是屬於武人的強勢氣息。

裴萱婷看著這樣的裴煊敏，覺得有些陌生，又有些高興。能憑真本事吃飯，是文是武又有何區別？

“二哥今日真神氣。”裴萱婷肆意地打量著裴煊敏，眼角帶笑。

今日裴煊敏穿的是一身皮甲，沒有平日裏值班時那般臃腫，身體更顯精壯神氣。裴煊妙雖沒說話，但眼裏的笑意顯然是認同裴萱婷的話的。

被兩個妹妹用這般眼光看著，裴煊敏覺得有些不自在，輕咳了一聲說道：“今日正好我輪休，就當牛做馬送兩位妹妹去郊外罷。”

“二哥真好！”若不是年齡已經不對了，裴萱婷真想就這麽撲到裴煊敏身上。

“淘氣鬼，看你嫁人後還會不會這樣。”

“那也是二哥先娶妻。”裴萱婷嘟起了小嘴。

裴煊敏沒娶妻的心思，如今一門心思想的都是努力工作早日升遷，在裴煊攸長大前博得一個錦繡前程。對於裴萱婷的話，他壓根就沒放在心上，只是和氣地笑笑。

夏日的郊外空氣格外清新，裴萱婷偷偷掀起車簾的一角，能看見車外田野裏大片大片金燦燦的油菜花，就仿佛是鋪撒了一地的金子，竟叫人一眼望去望不到邊。深吸一口氣，還能聞到空氣中無孔不入的油菜花香，叫人渾身上下都無比舒暢。

“看來我們要跟著雲姐姐享福了。”裴萱婷高興地對裴萱妙說。

作者有話要說： 昨天夜裏突然開始胃疼，難受死了555

姑娘們平日裏要註意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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