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萱婷沒想到韓寧居然會登門。眼下京城裏被人談論得最熱鬧的兩樁婚事，一樁是她大哥和杜姐姐，而另一樁就是眼前這位了。韓寧，被賜婚給福王了。

當初裴萱婷就隱隱有這種感覺，只是沒想到聖旨來得那麽快。裴萱婷都有些意外，更不提整個韓家了。不是入宮為妃，而是賜給了那個完全不著調的福王，韓珂字都說不上這究竟是好還是不好，只是有一點他可以肯定，文遠帝這是在狠狠敲打著他。他把長女韓安給了空有一個名頭的容王，讓韓安往後的日子雞飛狗跳處處不順遂，同時又把韓寧給了他最疼愛的弟弟福王，讓她成為全京城女子羨慕的對象。福王是不著調不錯，但是福王妃的位置是讓人眼紅的。文遠帝這是在告訴他，他可以讓這一家人好，也可以把這一家人打入深淵，全看韓大人自己的選擇了。

換成旁人，哪怕心知福王性子跳脫，有當皇帝護著，想來日子也不會過得太差，可韓寧接過旨意後卻一點也沒放松。嫁給福王當然比嫁給皇帝好，可偏偏是福王，那個被她得罪過的福王！

一想到要和那個當著太後的面毫無顧忌地侮辱她的福王在一起生活，她就覺得頭疼。聽說荊國公府一家都同福王要好，韓寧不請自來了。

“裴四姐姐，我大姐那事，真是對不住了。”韓寧一上來先是為韓安賠罪。

“韓妹妹不必如此，你是你，她是她，你不必為她這般小心。說起來，你也是被她牽連了。”裴萱婷對韓寧的印象一直都不錯，對她的態度還是和善的。

韓寧苦笑。我是我，她是她麽？可惜有人不那麽認為呢，那人還是她未來的夫君。

“怎麽了？”見韓寧臉色不太好，裴萱婷忍不住問道，同時也在心裏暗自揣測起韓寧的用意來。照理，韓寧應該會盡可能繞著荊國公府走，最好不要再接觸她才對的。

韓寧搖搖頭：“不，沒什麽，只是想到了一些事情罷了。”

裴萱婷當然猜不出韓寧在想什麽，也就不多說了，等著韓寧揭開今日的來意。

韓寧看著裴萱婷，這個與她同歲的小姑娘臉上的表情是符合她年齡的靈動，可偏偏那雙眼睛細究之下掩藏著不一樣的光彩，明明兩人年齡差不多，可對視時韓寧卻覺得自己是被一個長輩看著，讓她覺得有些別扭。

這些裴萱婷並沒有自覺，她只有在最親近的人面前才會露出撒嬌態，韓寧於她來說到底是個不熟悉的。

也沒有讓裴萱婷等很久，韓寧就把自己的來意說了：“裴四姐姐應該也聽說了，我被聖上賜婚了。”這話說得很小聲，仿佛是什麽不能讓人聽見的消息。

裴萱婷一挑眉，曉得了韓寧今日的來意定是跟這樁賜婚有關，又見她小心翼翼，便轉頭讓丫鬟們先退下了。

“韓妹妹是個有福的，京裏不知多少家中有適齡姑娘的達官貴族眼睛都盯著福王妃的位置呢，倒是被你給搶了便宜。”裴萱婷調笑道。

“好姐姐，你就別開我玩笑了。”韓寧面露糾結，“我都不知該如何是好了。”

“怎麽，你不滿意這樁婚事？”

“不不。”韓寧趕緊搖頭，她怎麽可能說不滿意，那是對皇帝的不敬，“我沒有……”

“那不就好了。”裴萱婷笑，“福王爺我也熟，雖然愛玩，但到底不是紈絝，不會讓你受什麽苦的。”

韓寧當然明白這個道理，趕緊說：“這些我都明白的。我今日來，是為了旁的事情。”

“什麽事？”這時候，裴萱婷隱隱有些猜到韓寧的心思了。

只見韓寧雙手無意識地攪著袖子，說：“上次在宮裏你也看到了，他不喜歡我。”說到“喜歡”二字，韓寧臉上有些羞澀，這怕是她第一次對旁人提起這麽兩個字。

裴萱婷笑：“多少人盲婚啞嫁，都是談不上喜歡的。”

“可是他因著大姐的事情討厭我。”

若是別的也就算了，偏偏福王爺一見面就對她說了那番話，她可以想象，宮裏接了旨意的福王定然發了好一通脾氣。韓寧猜得不錯，接旨那天福王確實懵了，一開始還不知道這個韓氏是誰，待聽到接旨公公說就是那日大殿上見過的小姑娘，立刻翻了臉，說什麽也不肯同意，甚至還鬧到了太後和太皇太後的跟前。當然這事在宮裏是被強行壓了下來的，韓寧在自己府裏當然是不知道的。

裴萱婷明白韓寧在擔憂什麽，不由安慰她：“你不是也說了麽，就算是兄弟姐妹，也不是人人相同，你姐姐與你是不同的。我都能看清楚的事情，福王爺不會看不清的。”

“可是……”一想到福王那日對她橫眉冷對，韓寧就有些害怕。

裴萱婷看出來了，韓寧並不排斥與福王的這樁婚事，只是有些害怕福王對她的態度而已。福王是為自己出頭的，這小姑娘想來就是找她求助來了，若是她這個苦主都不計較什麽，旁人也不好多說。只是那個福王啊……裴萱婷也有點頭疼，那根本不是按常理出牌的主兒。

雖然是這麽想，可話還是要說得好聽點：“你放心，連太後娘娘都對你滿意，福王也不會一直對你有偏見的。他這個人啊，一旦得到他的認同，就能得到最好的庇護。”

這一點，韓寧深有體會，眼前的裴萱婷不就是讓福王替她出頭了麽。漆雕皇室的人都有一個特點，那就是極其護短，她不傻，那日會在太後宮裏碰到裴萱婷，想來也是太後要為裴萱婷撐腰才特意叫她去的。

“你待他真心，他自然會看到你的好。”裴萱婷又說。

這種話，也就只能當成是閨中密語了，傳出去真是有些害羞。

見裴萱婷待她真誠，韓寧自然能感受到，心下又是感動又是感激。她雖然躲在深閨，也曉得外面的人是怎麽看她的，姐姐嫁得“淒慘”，她卻一飛沖天，得了不少的嫉妒。尤其是韓安，聽說自己從小看不起的妹妹竟然能那般福氣，差點沒咬碎牙齒，在自己院子裏大吵大鬧了一番，最終被太後派來的教養嬤嬤給制服了，成天以淚洗面，過得格外淒苦。她知道，這還只是個開始，等嫁入容王府，她的“好日子”才會真正來臨。

“裴四姐姐，我可以常來玩嗎？”韓寧拉住裴萱婷的手問道。

裴萱婷知道這是韓寧在示好，倒是不介意交這麽一個手帕交。若是韓大人夠聰明，就該知道如何選擇了。左相怕是氣得吐血了，不過他最氣的人恐怕是他自己，誰叫他沒有兒子呢。韓珂字若是識相，以他的勇武，文遠帝說不定還能用他，頂多不會再派他去戰場罷了。

裴萱婷給了韓寧一個甜美的笑容：“自然是可以的，韓妹妹什麽時候來我都是歡迎的。”

得到裴萱婷的承諾，韓寧只覺得渾身舒暢了，這些天壓抑在心口上的重石總算被搬開了。福王就福王吧，總能有辦法好好相處的。

韓寧回去之後，裴萱婷聽說福王跑去韓府大鬧了一場，原本是要去給韓寧一個下馬威，表達一下他對這樁婚事的不滿，可不知為什麽，那個看上去膽小的韓寧偏偏只在福王一人面前硬氣，幾番話又說得福王啞口無言，灰溜溜地回去了。

宮裏那幾位聽了，都掩不住地笑，看來這潑猴兒總算是遇到真正的對手了。所謂一物降一物，韓寧就是降服福王的那座五指山。

二月初，會試開考，陶澤和裴煊放都去了考場。董夫人看得出裴煊放的生母韓姨娘總是心神不定，曉得她擔憂考場裏的兒子，這幾日也就不讓她幫忙了，幹脆讓她去了佛堂陪著老夫人一起誦經念佛，虔誠祈禱。

幾日後，會試結束，裴煊放回府了，表情依然很不好。韓姨娘很失望，但放榜之前總還是存著希望的，整日安慰著他，卻不知這舉動反而讓裴煊放更加暴躁，最後幹脆跑同窗家裏小住了幾日。

生母難為，何況還是個姨娘的身份，裴萱婷對韓姨娘不是不同情的。只是想到她所知道的結局，又有些理解裴煊放的心情了。

果然，待放榜那日，荊國公府只傳來了一條喜訊，是關於陶澤的，裴煊放時隔三年再次落榜。而陶澤很是爭氣，雖然不是會元，但也是第二名。陶澤沒有親自去看榜，不過看榜的霍冰回來告訴他，第三名是徐曠才。兩人名次挨得如此之近，大殿上還有得拼呢。

“不管怎麽說，阿澤中了也是好事，明日就把他請來府裏，為他開宴慶賀一番。”裴尚石發話。

府裏的下人都開心，雖然三少爺又落榜了，但是四小姐的未來姑爺中了，他們依然拿到了董夫人給的賞銀。

裴煊放落寞地回了自己的院子，躺在床上很久都沒有動彈。他明白自己的問題出在哪裏，可偏偏一直都是我行我素。人前要裝作輕松的模樣，回頭又要惡補，偏偏他又沒有大哥和阿澤那樣的才華。

“三少爺，宮裏給你來了信。”小廝在門口張望，有些猶豫該不該跨進去。

“什麽信？”裴煊放沒動。

“是皇後娘娘送出來的信。”

“二姐？”裴煊放沒想到會是裴萱媃，隨後又自嘲道，“她倒是趕著好時候來嘲笑我呢。”那可是第一才女啊，而自己呢，連考兩次都落榜了。當初的那個賭，他早就輸光了裏子面子。

“把信給我吧。”裴煊放伸手。

小廝趕緊上前把信交給了他，又匆忙離開了。三少爺現在心情不好，他可不想被牽連。

裴煊放一邊拆信封，一邊突然想起，裴萱媃的產期好像就是這幾日了吧？

信裏的內容並不多，大意只有一個：你打算裝到什麽時候？

“呵呵……”裴煊放捏著信紙輕笑。是啊，他還要裝到什麽時候呢？不過就是想在人前留個不好好學習也能輕松考過的印象，偏偏事與願違，徒給人看笑話罷了。原來，那個總是與他不對盤的二姐都看在眼裏呢，馬上要生產了還不忘敲打他。

“三少爺？”小廝沒想到裴煊放這麽快就重新爬起來了，還走出了院子，還以為又要同上次那樣不關個幾日不出門，他問，“有什麽要吩咐的？”

“陪我出府一趟。”

“誒？”

“明日阿澤要來，作為好兄弟，我怎麽也該給他準備一份賀禮才是。”說完，裴煊放就擡腳朝外走。

小廝忍不住揉了揉眼睛，有些不敢相信剛才看到的一幕：三少爺，居然在笑？

作者有話要說： 學渣的痛苦誰能理解~~~昨天看基友的現言文，最後有句話經典：不能對學霸上心，上心就是傷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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