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萱婷沒想到就在她同陶澤說話的當口，二房那位何姨娘就生了，而且還是個男丁。上輩子沒有出現在裴萱婷面前的這位庶堂弟，就是裴萱婷也有些好奇會是個什麽樣的嬰兒。

生完孩子有些虛脫的何姨娘睡下了，孩子被早就挑選好的奶媽抱到了另一間。裴萱婷和陶澤趕到的時候，人已經七七八八來齊了，都圍著那剛出生的男嬰看。

裴萱婷擠進人群，就瞧見奶媽手中抱著的小嬰兒，頭發稀稀疏疏的都沒有多少根，面色是偏深的粉色，整個小臉皺在一起，眼睛閉得緊緊的。

“不好看。”裴煊敘在身旁評價道。

董夫人好笑地拍了下他的腦袋：“你剛出身時候也很醜，過幾天等臉長開了就好了。”

“是這樣嗎？”裴煊敘半信半疑，回過頭來向幾位哥哥姐姐求證真實性。

見幾位兄長連連點頭，裴煊敘又把目光轉向裴萱婷，裴萱婷撲哧一笑：“剛出生那會兒確實不怎麽好看，第二天就順眼多了。”

裴煊敘不滿地撇嘴，又看向了陶澤。陶澤後退一步，擺擺手：“你出身時候的樣子我可沒見過。”

見大家都這麽說，裴煊敘才知道，原來小孩子剛生下來都談不上多好看。他又看著奶娘懷裏的小弟弟，不自覺的，心就有些軟了。

裴煊敏默默看著激動的眾人，心裏很不是滋味。二房一直只有他一個兒子，且是嫡子，這是驕傲，也是壓力，他說不出此刻是什麽樣的心情，似乎對大家都關心這個弟弟有些吃味，但又對今後有些松一口氣。他不是讀書的料，這是早就知道的事情，然而正因為他是唯一的嫡子，即使他讀不下去也得強撐著。如今可好了，有人分擔了他背負的責任，即使這只是一名庶子。

裴煊敏看著陶澤，抿緊了嘴唇。他是不明白的，為什麽明明可以用最快捷的方式建功立業的陶澤偏偏選擇遠離疆場做一個文人。他向往那片場景，想到金戈鐵馬的戎馬生涯就會全身熱血沸騰。這兩年跟著陶澤也練了一手還算不錯的拳腳功夫，如今隨著幼弟的出身，想要離家去入伍的念頭似乎一下子就蓬勃而出，怎麽止都止不住。

何況，龔姨娘肚子裏那個說不定也是個男孩兒呢。

這廂裴煊敏在糾結著未來，那邊裴煊放的心思也在翻滾著。這麽多年，他都是府裏唯一的庶子，雖然因為自己的姨娘生性恬靜，不怎麽同董夫人爭寵，叫他的日子比裴萱媛要好過得多，然而身份上的自卑卻是怎麽也甩不掉的。

裴煊放最想超越的人就是嫡長子裴煊致，然而事實證明，或許真的是血脈問題，無論他怎麽努力，他就是無法超越那個對象，且越拉越遠。對於裴煊敏的煩悶，他或許也有些感覺，但是對此他更多的是嗤之以鼻。裴煊敏再辛苦，能有他一個庶子辛苦？尤其他還是唯一的那個庶子，底下人瞧他的眼神遠沒有對小他多歲的裴煊敘來得恭敬。

生母韓姨娘說得好聽是性子溫婉不喜爭奪，說得難聽點就是軟弱可欺，別看龔姨娘在府裏人緣不好，但鑒於她的潑辣和在裴尚海面前的得寵，一般下人背地裏怎麽瞧不起都好，明面上都不敢對龔姨娘有太多不敬。而韓姨娘呢？同裴萱妙的生母郭姨娘一道，都快成整個荊國公府的透明人了。

裴萱媛的不甘心，裴煊放很是理解，然而正因為理解，他又很不喜裴萱媛到處留存在感的做法。他始終相信，庶子庶女也是可以闖出一片天的，就像如今已經小有名氣的裴萱妙，憑著一手丹青在京城閨秀中立了足，即使是個庶女，想來今後嫁的人也不會太差。

庶子庶女的想法，裴萱婷當然是無從體會的，對於這個新得的堂弟，她是有幾分喜歡的，只是不知道長大後會是個什麽樣的人兒。生母何姨娘不是個善茬，但是進府兩個月，對裴萱婷似乎還算是恭敬有加，甚至有心交好，只要不牽扯到大房的利益，她也不介意推一推何姨娘，讓她與龔姨娘鬥。龔姨娘刻意陷害采苓的那股子惡氣，她還沒出呢，有現成的人選幫她鬥，何樂不為？

“哈哈哈。”正想著，裴尚海踏步進來了。他剛去看了何姨娘，直到確認何姨娘熟睡了，又坐了一會兒，才過來。他伸手接過奶娘手裏的兒子，樂得合不攏嘴。他盼這個兒子可是盼了太久了，有時候只要想起裴煊敏那不成器的樣子，他就想撒氣，好歹老天待他不薄，又送了他一個兒子，還是同清麗可人的何姨娘一起生的。

他又想起龔姨娘肚子裏還懷著一個，把孩子還給奶娘，同時又囑咐下人道：“接下來就是龔姨娘了，一個二個全部給我上點心，要是我的三兒子出了什麽事，你們一個也逃不了！”

丫鬟小廝們神色一凜，連連喊是，卻是在內心叫苦不疊。何姨娘也就算了，那個龔姨娘可真是個會折騰人的，一會兒要這樣，一會兒要那樣，稍有點不順心的就擺起架子，偏偏裴尚海就吃她那一套，什麽事都順著她。龔姨娘是得意了，他們做下人的可就辛苦了。

“孩子的名字想好了嗎？”趁著裴尚海說完話的空隙，董夫人問道。

“想好了。”裴尚海看著孩子的眼神充滿了歡喜與寵溺，語調輕快地說，“就叫阿攸。”

裴煊攸，這位新誕生的小生命有了自己的名字。

直到散去，眾人的談論還沒止息，三三兩兩的都在討論著這個新生兒。裴萱婷同裴萱媃走到一起，突然想起已經出嫁的大姐：“不知道大姐下一胎會是個什麽樣的孩子。”

“是個男孩就好了。”裴萱媃擔憂地說道。

聽說在她懷孕期間，她也把自己的陪嫁丫鬟給了夫君做妾，且沒多久也跟著懷上了。裴萱妤若是生個兒子還好，若是生了個女兒，而小妾卻生了個兒子，豈不是長子就成了庶長子。越是這種有爵位的名門，越是在乎這些。這一胎，裴萱妤的壓力不是一般的大。

“我倒是無所謂生男生女。”陶澤就走在她們身後，突然插話。

“說什麽呢？”裴煊致推了推他，“婷婷自然是要為你生兒子的，你大哥是那樣，你們陶家的子嗣豈不是只能從你這裏出？”

“大哥！”裴萱婷漲紅著臉，惱羞成怒。這成親的八字都還沒一撇呢，怎麽就聊到生孩子的環節上去了。

“好好，我不說了。”裴煊致表面上是道歉了，然而眼裏全是捉弄的笑意。今日陶澤能主動來找婷婷，這就再好不過了，小男女之間哪能一直別扭著呀，叫他一個旁觀者都看得心焦。

“對了，方才你說給我帶了兩個人，是怎麽回事？”躲避尷尬的最好方法就是轉移話題，裴萱婷自然而然地把話題往之前被打斷的那件事上扯。

“哦，是了。”陶澤也想起來，隨後點頭，“你同我來。”

裴萱媃和裴煊致互相對望了一眼，很默契地沒有跟上陶澤和裴萱婷，這個時候，想必他們兩個也更願意獨處不被外人打擾。

“關系能一直順利下去就好了。”裴煊致看著兩人的背影，說道，也不知道是說給自己聽的，還是說給一旁的裴萱媃聽的。當初是他逼了陶澤，但是他絕對不會後悔。

“希望如此。”裴萱媃在裴煊致身側說道。

陶澤把裴萱婷領到了外院，對跟上來的霍冰示意了一下，霍冰很快就走開了。沒多久，霍冰領了兩個人過來，是兩個看上去十六七歲的女孩子。

“追風？”看到其中一個女孩，裴萱婷失聲叫道。

“嗯？”陶澤奇怪地看著裴萱婷，不知道她在喊什麽。不僅陶澤，在場的丫鬟們也都不解。

陶澤見裴萱婷有些激動地盯著其中一個女孩，詫異地問道：“你認識木蘭？”

“木蘭？”裴萱婷重覆了一遍這個名字，隨後想起，這不是上一世，追風的名字自然是變了。

沒錯，這個叫木蘭的女孩，正是上輩子她的四大丫鬟之一的追風，如果不是采苓的突然插入，她應該更早地出現在荊國公府。

只是……

“木蘭？”裴萱婷看著陶澤，“這是你取的？”

“是。”

“是跟花木蘭有關嗎？”

“唔，差不多吧。”陶澤模模糊糊地回答她。

“那另一個呢？叫什麽？”裴萱婷指著另一個她沒見過的女孩子問道。

“她叫莫愁。”陶澤說。

“莫愁？這又是何故？”

“她出身金陵，傳言金陵有個莫愁湖，是為了紀念一位叫莫愁的姑娘。”

都是傳說麽？裴萱婷抿了抿嘴，不說話了。上輩子陶則取名很俗，都是追風踏雪這般他自以為很了不起的名字，裴萱婷把追風帶出去，不少人笑話這個名字像是馬兒的名字。如今的陶澤倒是不再取那樣的名字，無論木蘭還是莫愁，聽起來都是不錯的。

果然，阿澤變了呢。

又一次深深意識到陶澤不再是上輩子那個熱血武夫的裴萱婷，對這樣的陶澤似乎更加歡喜了。

“你從哪找來的這兩個人？給我是要作甚？”定了定神，裴萱婷才繼續問道。

陶澤示意木蘭和莫愁上前，叫裴萱婷仔細觀察兩人。裴萱婷不明所以，仔細打量了一番，尤其是上輩子有密切接觸的木蘭，也就是追風，看了許久才看出了不同。

“她們兩個是練家子的？”

“沒錯。”陶澤點頭，“我在人牙子手上發現了她倆，看她們身手還算矯健，是練武的胚子，就買下了，培養了也有兩年了。”

“什麽時候的事情？我怎麽不知道？”裴萱婷很意外陶澤竟然另外買過人。

“一直放在酒樓裏幫著打雜的，你自然是沒見過。”陶澤說。

“那現在呢？”裴萱婷問。

“自然是給你了。”陶澤說，“你的安全需要進一步提高，所以身邊必須要配一兩個身手好的貼身丫鬟才是。你放心，這兩個人都是我的人親手調♂教的，工夫相比尋常人算是很不錯的，除非遇上特別的高手，普通的小毛賊不是她們倆的對手。”

原來竟是為了保護她的安全！陶澤就是這樣，總是能在不經意間做出叫人感動的事情。盡管裴尚石也想到了要裴萱婷註意安全，但更多的只是囑咐她少出門，都沒想過要給她加派會功夫的人手，陶澤卻想到了。想想也是，裴萱婷總不能出嫁之前就不出門了吧。

“謝謝。”裴萱婷感動地說道，看上這樣的陶澤，她心甘情願。

作者有話要說： 莫愁湖在隋唐以前就存在了，只是取名莫愁湖應該是在五代左右。當然，陶澤取這兩個名字並不是因為花木蘭或者莫愁湖，真正的出處想必大家都清楚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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