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了慶祝家裏兩個孩子升入大學，宋姨大擺宴席，宴請賓客。虎哥親自操刀，整出一大桌好菜。

吃完了自家的宴席，一大家子隔天又趕去顧景燦家吃酒席。那段時間，他們不是在吃酒席，就是在趕去酒席的路上，林至川短短十來天胖了五六斤。

在宴席吃得差不多後，顧景燦打算帶林至川出去旅游。他和林至川在一起的時間不多了，兩個人想單獨待著。

林至川是在宋家吃飯的時候提出這個事的，宋姨很爽快地同意了，但是卻又告訴他另一個消息，直接讓林至川冷了臉。

宋姨有些忐忑，“本來不想告訴你的，但是我怕他直接找上門去。也不知道他是從哪兒聽來的消息，居然想……簡直是瘋了！”

宋柯心裏很氣，但對方好歹是林至川親爸，又不能破口大罵。

“江流兒，你不願意就不見，跟顧景燦出去玩吧！”

宋叔叔也不希望林至川見林深，這樣一個不負責任的父親，見了又有什麽好處？這麽快知道兒子考上世界名校，說明他還記得有這樣一個兒子存在，那林至川受罪的時候他人呢？兒子爭氣了倒是冒出來了！

林至川挑了挑眉，“見，為什麽不見？這次不見，他下次還會找上門來的。我也想知道，他找我想幹什麽，繼承百萬家產嗎？”

宋姨很擔心，“我們也不清楚他到底是什麽來路，你媽媽當初不肯說。至川，你要是覺得不舒服，就出去玩吧，回來直接出國，不要理他。”

林至川笑了笑，“知道了，那我回去了。”

回到家後，林至川跟顧景燦說了一下這件事。顧景燦沒說什麽，只說如果要他陪著，他就去。

“那你跟我一起去吧。”

“好。”

時間約在在第三天中午，林至川終於見到了失蹤六年的父親。

沒什麽想法。

林深對這個兒子的印象停留在了陰郁暴躁的13歲，至此以後再也沒見過。

林至川不是他的第一個孩子，但卻是他第一個兒子，他曾經很喜歡的兒子，可惜只是私生子。如果他的妻子沒有生下兒子，那麽林至川一定會跟著他回家的。

這個兒子長得更像他媽媽，面容偏清秀。小時候就經常被誤認為是女孩子，林至川為此生過好多次氣。

從他媽媽死了以後，他們就沒見過面，對林至川的長相有些陌生。不過，他始終是自己的兒子，繼承了他的智商。

他記得林至川是今年高考，出於好奇就打聽了下，沒想到這個兒子這麽出息，居然考上了MIT，讓他著實意外。

想到家裏被寵得不像話的小兒子，林深就頭痛。小兒子不成器，大兒子出類拔萃，林深就起了點心思。

畢竟他們是親父子，不是嗎？媽媽去世了，他是林至川唯一的親人。小時候這個孩子就缺愛，相信他不會拒絕的。

他還有錢，很多錢。林至川要想在國外過的逍遙自在，他這個親生父親是最大的靠山。

林至川一直不說話，只是淡淡地看著他，或者撇頭看向窗外。林深斟酌一下用詞，緩緩開口。

“至川，我是爸爸。”

林至川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嘴唇輕輕掀起，“我記得，您有什麽事嗎？”

林深對兒子冷漠的態度表示理解，他當初被許柔鬧得煩不勝煩，林至川也不知道為什麽不跟他親近，他就冷了心。原本以為許柔不會過得太差，畢竟高學歷，能掙錢，誰知道她會自殺呢？

那時候家裏剛好出了點事，宋家又緊追著他不放，林深幹脆扔下50萬一了百了，從此離開這座城市。

六年過去了，這個兒子的成長讓他欣喜。

“至川，我知道你怨恨爸爸，爸爸也不辯解什麽。我知道你考上了MIT，正是要用錢的時候，爸爸可以支持你。”

林至川還是那樣冷淡地笑著，“謝謝，但是不用了。”他拿了MIT的全額獎學金，不差錢。

林深很憂愁地嘆了口氣，“至川，你以後會懂的，有高學歷縱然是好的，但是人脈金錢更加重要。書生意氣在年少的時候會被讚賞，等出了社會，就是禍害了。”

林至川這才擡起頭看了眼這位父親，和記憶中差不多，個子很高，一身西裝革履，只是更老了一點。不過應該不會妨礙他散發魅力的，這不正是小女生喜歡的大叔嗎？

“我想問一個問題。”

林深打起精神來，準備應對林至川尖銳的提問了。來之前他就做好了準備，林至川可能會破口大罵，質問指責，甚至是動手，可是他沒有，始終只是冷漠但平靜地坐在他對面，讓林深對他更加滿意了。

“你問吧。”

看到林深嚴陣以待的樣子，林至川笑了，“這麽多年，你有去給我媽掃過墓嗎？”

林深楞住了，他沒想過會問到這個問題，畢竟是很顯而易見的事。他連兒子都不管，怎麽可能會給情人掃墓？

林至川也不需要回答，他早就有了答案。

“別緊張啊，我也沒給媽媽掃過墓。”林至川站了起來，微微笑著，“因為，我沒辦法原諒她。”

他可以遺忘，但不能原諒，原諒不負責任的媽媽，就是對活著的自己殘忍。

林深明白林至川的意思，他連死去的媽媽都沒辦法原諒，又怎麽會原諒拋棄他們的自己呢？

林深的臉色難看起來，沒人會說林至川的不原諒是不孝，他也說不出口。但是，他還是希望林至川認祖歸宗。

“至川，我知道你不能原諒爸爸，但你始終是我兒子，用著我的姓。”

林至川只是淡淡地反問，“所以？”

“所以，我希望你回到林家。”

林至川突然笑出了聲，林深有些不解。

“你笑什麽？”

林至川笑夠了，伸手指了指窗外，“看見樹底下的那個人了嗎？”

林深順著他的手指看過去，只依稀看得出是個男的。

“他是誰？”

“我男朋友。”

林深懵了一會兒，等明白是什麽意思後，臉色立刻慘白起來，“你在說什麽！”

林至川笑得更加開心了，“我男朋友，我從高二就跟他在一起了，你要見見嗎？”

林深猛地站起身來，手指痙攣著，又看看窗外，發現那個人走進來了，非常年輕，和林至川差不多大。

顧景燦自然地握住林至川的手，輕聲問道，“可以走了嗎？”

林至川笑著點頭，顧景燦拉著他就走，沒理會看起來快要昏倒的林深。

兩個人走出茶樓，顧景燦親了一下林至川。林至川撅撅嘴，表示自己沒事。

“去見見我媽媽吧。”

“好。”

後走出來的林深站在大太陽底下，七月驕陽似火，林深只覺得遍體發涼。

他出來之前還抱有一絲僥幸，如果只是至川為了氣他而裝出來的呢？可一出來就看見那個男孩親了他兒子，他兒子完全看不出勉強的樣子！

“報應嗎？”

林至川把林深拋在了腦後，一個繁殖癌是不可能接受同性戀兒子的。他不想再跟這個人扯上任何關系，他已經有了嶄新的人生。

墓地很安靜，一個人都沒有。林至川把花放下，彎腰鞠了一躬，顧景燦跟著鞠躬。

林至川握住顧景燦的手舉了舉，“媽，這是我男朋友，我帶他來見見你。”

顧景燦有些局促，林至川笑著拉他坐下，靠在墓碑慢慢和自己的媽媽說話。六年了，他從出殯後就沒有來過這裏，心境已經平和了很多。

“媽媽，我覺得你會理解我的，雖然很多人不理解、不接受，但是……”

林至川沖顧景燦笑彎了眉眼，“但是……我還是愛他，很愛很愛。”

顧景燦抱了抱他，讓他繼續說下去。

“我今天見了林深，他跟以前好像沒什麽不同，誰知道呢，我已經記不清了。媽媽，我以前疑惑你為什麽非要愛一個不愛你的人，現在還是明白不了，所以一直無法原諒你。不過，我現在不糾結這些了，畢竟，我有了比生命還要重要的人。”

“我要去美國了，去追求自己的夢想。我會過得很好，只是放心不下我身邊這個傻瓜。”

“我有時候希望他能自私一點，不要那麽縱容我，這只會讓我更加離不開他。可能這也是他的陰謀吧，慢慢就成為我生命的一部分，無法割舍。”

顧景燦溫柔地看著他，林志川笑著，眼淚悄然滾落。

“其實，媽媽，我……很想你，特別想你。”

越是想念，恨得越深。不承認想念，不願意憎恨，只能逃離。

“我想告訴你，你兒子很優秀，你兒子找的男朋友也很優秀，我……我會過得很好的！”

顧景燦咬住嘴唇不讓自己哭，抱緊泣不成聲的林至川，輕輕地安慰。

“沒事了，至川，都會好起來的。有我呢，我在你身邊啊。”

林至川看著紅了眼眶還安慰他的顧景燦，扯出一個艱難的笑容。

“我們走吧。”

“好。”

離開這裏，去享受他們美好的人生。

沿著長江，兩個人開始旅行。沒有規劃下一站是哪裏，想出發了，隨意買一張票。不想動彈了，就窩在城市的一角休憩。

去哪裏並不重要，只要手心裏，還有他熟悉的溫度。

一直都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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