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雲真坐在櫻花小路路口，林至川跑著過去，拍拍霍雲真的肩膀，“今天一天沒上課啊，去哪兒浪了？”

霍雲真指著身邊的座位，示意他坐下來。林至川坐下身，聽他開口，“我逃課了，才回來。”

林至川眨眨眼，不知道自己有沒有立場批評他。他對霍雲真不太了解，在學校的交集也不多，要說什麽呢？

“早飯還要給你帶嗎？”

霍雲真擡頭看他，眼神有些驚訝，“你還記得啊？”

“我以為我記性還不錯，找我有事嗎？”

霍雲真偏著腦袋，神情很坦然，“沒什麽事，就是心煩，想找個人聊聊天。”

那不是應該找顧景燦？林至川沒這麽不識趣的問出口，人家願意找他，他就聽著好了。說起來顧景燦昨天也不對勁啊，還喝酒來著，兩個人吵架了？

“你跟顧景燦吵架了嗎？”

霍雲真閉上了眼睛，“顧景燦說的？”

“沒有，就是他昨天好像心情也不太好。”

霍雲真笑了笑，“跟他不算有關系，是我自己的問題。”

林至川等他說下去，霍雲真卻看著天上的流雲發呆。林至川感覺他心裏有事，也不催他，安靜地坐在一邊。

“餵，林至川，你有沒有喜歡的人？”

林至川有點呆，“沒有。”

霍雲真模糊地笑了一下，“那你想象一下，如果你喜歡上一個不可能的人，是飛蛾撲火呢，還是自覺退場呢？”

林至川眉頭微微皺起，他直覺不喜歡這個話題。

“假設性的問題沒有意義，大多數都是庸人自擾。”

沒有意料到這樣直白的回答，霍雲真楞了，林至川已經站了起來，臉色平淡。

“我不明白戀愛的事，但是我覺得，真正的愛是不會傷害到別人的。如果要以別人的犧牲來成全自己所謂的愛，就不怕遭報應嗎？”

霍雲真沈默不語，林至川卻向他伸出了手。霍雲真楞楞地看著他，不明白這是什麽意思。林至川幹脆主動拉他起來，讓他回宿舍。

林至川走在前面，霍雲真踩著他的影子走，“林至川，謝謝你陪我聊天。”

林至川不明白霍雲真和他說話的時候，為什麽總有一種淡淡的瑟縮。平時不怎麽表現的出來，但是一旦他認真說什麽事，就會給林至川這種感覺。會小心地笑，頻繁說謝謝。奇了怪了，他很兇嗎？

“霍雲真，你是不是怕我？”

霍雲真看著突然停下來的人，眼神有些躲閃，“我不是怕......”

林至川看他話又說半截，也不敢追問了。要是逼出了三年前那些亂七八糟的事多尷尬，再讓他賠醫藥費什麽的，他只能賣身了。

“好了，別多想了，我沒那麽兇。”林至川笑著說道，“明天要給你帶早飯嗎，蒸餃還是燒餅？”

霍雲真笨拙地想解釋，林至川卻已經轉身離開，丟下一句“明天早上來上課”就跑了，霍雲真看向樓上，然後慢慢回到自己的宿舍。

他一邊走一邊想著，可能這結局在初二就註定了吧，林至川甚至連他的臉都沒記住。高中能再遇到林至川已經很好了，曾經錯過，如今路過，林至川什麽都不知道。

顧景燦也沒有錯，他想對林至川好，林至川接受他的好。沒有委曲求全，沒有傷害別人，自始至終都是他們兩個人的事。至於以後會是什麽情況，那也是他們各自的選擇。

霍雲真用力吐出一口濁氣，終究有些不甘啊。他狠命踢了一腳墻壁，破裂的粉屑掉落一地。

“這該死的高中，怎麽就這麽漫長呢？”

夜風穿梭在樓宇之間，帶著樹梢嘩啦啦地響。林至川關上窗戶，只留了一條小縫通風。離熄燈還有一點點時間，林至川窩在被窩裏，上網買衣服。他對衣服要求不高，價廉第一，物美第二。

“四兒，有泡面吃嗎？”

林至川伸出頭和對面的老三說話，“泡面沒有，有泡面拍檔，吃嗎？”

老三點頭，林至川就扔了過去，老二嚷著也要吃。老大洗澡沒看見，不然也會摻一腳。林至川偶爾會覺得宿舍幾個人都挺好玩的，他們在教室裏隔得遠，不太有講話的機會，但一回到宿舍還是很合得來。

第二天早上起來，林至川沒忘記給霍雲真帶早飯。霍雲真看起來已經恢覆了正常，娃娃臉上還是如常地帶笑。看見小燒餅時，開心地接了過去，又給了林至川一大把糖。林至川慢慢被周圍的人荼毒成嗑糖大戶，見誰都發糖，被劉震揶揄是在散結婚喜糖。

“吃糖嗎？”

顧景燦接過吃了，“霍雲真給的吧，我吃過。”

林至川勒勒書包帶子，和顧景燦一起等車，“宋柯見色忘友的性格真是一點沒變，這八字還沒一撇呢，就拋棄了他的革命戰友！”

77路來了，顧景燦拉他上車，“所以你就找我？我都快成你備胎了，林至川。”

林至川拽住吊環，和顧景燦擠在一起，“我這不給你上位的機會了嘛，跟我回家。”

顧景燦低頭要從他口袋裏掏出一顆糖，還沒掏出來，林至川就往他這邊死命擠。

“站好了，我就拿一顆，瞧你這小氣勁。”

林至川不好意思地湊近他耳語，“不是啊，那邊......安雅......”

顧景燦視線往那邊瞥去，看到一個滿臉尷尬的女生。他對安雅有印象，運動會上給林至川蛋糕的女生，也是跟林至川遞情書的那個吧？

“你別看過去不就好了，她也不會找你聊天的。”顧景燦往邊上挪了挪，“除了醬牛肉要我帶走，你還要帶什麽嗎？”

林至川恨不得貼著他站著，“宋姨做的腐乳挺好吃的，宋柯上次帶來不少，要不你用飯盒裝一點回去吃？”

“行吧。”顧景燦跟林至川混熟以後，對這種小事也不太在意。

雖然顧景燦盡量給林至川轉移註意力了，但是林至川還是不太好意思，總是無意識地擠著顧景燦。顧景燦實在被他擠得沒辦法了，幹脆讓林至川站在自己身前，自己伸手拉住橫梁，敞開的衣服把林至川整個臉擋住了。

林至川回頭沖顧景燦笑，小酒窩露了出來，“顧景燦你會玩單反嗎？”

顧景燦搖頭，“不會。”

“我家有個單反相機，你要是有興趣的話，就拿走好了。”

顧景燦很疑惑他這個“拿走”是拿走玩一陣子，還是直接給他了。依他對林至川的了解，就算對方開口要的話，林至川很可能真的會給。

“麻煩你有點金錢觀念啊，林至川，單反這種貴重的東西不要隨便給別人，借也不行。”

林至川用胳膊肘搗他肚子，“靠，你這是什麽語氣，跟誰說話呢！我當然知道單反貴，可是給你沒關系啊，我又不會玩。你平時老是拍東西，給你也不會浪費，你什麽時候學會矯情了！”

顧景燦氣笑了，好心提醒他保管好財物還反被教訓，這人屬豬八戒的？

到站之後，顧景燦跟著林至川下車。他們家還要過五站，離林至川家不算太遠。兩個人把書包一扔就癱在了沙發上，林至川放松地伸懶腰，整個肚子都露了出來，顧景燦眼皮一跳。

“看不出來，你喜歡這種短款啊？”

林至川摸摸自己的肚子，“誰喜歡了，這不是太窮買不起衣服嗎？”

顧景燦看看這空曠的大平層，高檔的家居陳設，不俗的品味，怎麽也跟貧窮搭不上邊。他很快轉移視線去倒水喝，沒有多問一句。

他相信林至川說的話，林至川穿的衣服質量很一般，他上次洗的那件白外套裏面都是線頭，搓搓還掉毛。還好他自身條件過硬，身量高挑唇紅齒白的，裹塊抹布都會好看。

“喝水。”

林至川喝了一口就不願意喝了，“天熱要喝冷水，這是溫的。”

顧景燦冷哼一聲，“愛喝不喝，慣得你。”

林至川翻個身哼唧，“你晚回家沒事嗎？”

“沒事，我爸媽經常不在家。我和你一樣，一個人的時候多。”

林至川撇過腦袋看他，顧景燦也不覺得說這些有什麽，甚至伸手戳林至川的肚子，“我爸媽在東城那邊有個零食店，周末生意好，他們就不回來。不回來其實也沒什麽，落得清凈。”

林至川看著自己的肚子，伸手拉開顧景燦的衣服摸了摸，然後一臉看不上，“軟塌塌的，跟團棉花似的，你是男人嗎？”

顧景燦抱著他的腦袋往自己肚子上按，“軟才能當枕頭，舒服嗎？至於是不是男人，你想感受一下？”

林至川咕咕笑，躺在顧景燦的肚子上看他。這個角度的白月光依然劍眉星目，帥氣逼人，他突然就想起黑暗裏的兩個男生了。

“顧景燦，有過男的跟你告白嗎？”

準備薅毛的顧景燦心一沈，“你問這個幹嘛？”

“就好奇唄。”

顧景燦不依不饒，撓癢癢逼著林至川把那一幕說了出來。顧景燦全程不發一言，在聽到林至川說那兩人聲音熟悉的時候，他已經猜到了其中一個。

“你接受同性戀嗎？”

林至川坐起身來，很認真地想了想，“我不知道，雖然很想說同性戀跟我沒關系，但是如果真遇上了，接受與否的判斷標準，大概只有喜不喜歡吧。”

這樣開明的回答已經出乎顧景燦的意料了，他露出一個微笑，沖林至川招手，“我也這麽覺得，你過來躺著，我待會兒就走。”

林至川沒搞清楚這兩句話之間有什麽因果關系，人已經躺下了。

“你晚飯吃什麽？”

“這是個好問題，冰箱裏有泡面、掛面，還有米，我可以熬粥或者煮個面。”

顧景燦有些為難，如果宋柯晚上不住過來，他是想做個飯再走，或者幹脆留宿。但是宋柯要來，他就不想留下了。

秋天天色暗的很快，顧景燦坐了一會兒，就拿著收拾好的腐乳和醬牛肉要走，也不要林至川送。林至川把單反塞在他書包裏，然後站在門口陪他等電梯。

“顧景燦，你沒事就來我這裏吧，房子空蕩蕩的，我都快成空巢老人了。”

顧景燦揉揉他的腦袋，“你是想找個做飯師傅吧。”

“被你猜到了啊，哎好尷尬，要不你就留下？”

“你仔細想想，我拒絕過你什麽了，你把我書桌弄亂我說什麽了嗎？”

林至川抖著肩膀把顧景燦推進電梯，“再見吧您！”

顧景燦最後還要叮囑兩句，“跑步不要勉強自己，周末去藝術樓找我。”

林至川笑著揮手，“知道了，拜拜。”

“拜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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