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流逝，列車依舊在急速行駛中，窗外的景色變幻，剛剛走出車廂，程沐陽就感覺到自己的傳呼機在震動。

“小程？”聽到回應以後，列車長的聲音透過傳呼機變得與以往有些不一樣，帶著電流處理過的喑啞粗糙，直穿程沐陽的耳膜，“你去各個車廂逛一下，過了三站了。”

“我……”程沐陽剛想要回答他剛剛從各個車廂回來，就看到李姐抱著兩三個列車模型從頭車方向走來，看到他就像見了救星。

就這一楞神的功夫，列車長那邊的通話已經切斷，李姐臉上精致的乘務妝容已經有點花，她卻好像無暇顧及平日裏在乎的東西，饒是臉上的粉底也蓋不住她蒼白的臉色。

“小程，你先幫我去逛一圈，我這肚子……唉喲，不說了哈，幫幫你小李姐，這些先給你了啊。”

說話間，程沐陽手上就多出了幾個列車模型。這些列車模型做工也還好，就是從沒推銷得出去，程沐陽看著火急火燎進了廁所的李姐，心裏一陣悶笑。

說起來，李姐和他幾乎是前後從人才資源市場簽到了這個組裏，只不過李姐原先就是相關院校專業畢業，只不過畢業後找的工作也同樣不景氣，她又錯過了應屆招聘的時間，這才去資源市場碰碰運氣。

只不過就算這樣，李姐比起他這“名不正言不順”的路子還是要正當許多。不過，想起快要結束的合同期，程沐陽心裏還是既有著期待又有些發怵。

在這裏工作雖然解決了他當時急於找份工作應急的心情，但由於不是正式職工，所得到的薪資待遇還是遠遠低於正式職工，像他這樣一不是科班出身、二沒有背景關系的勞務工，轉正的可能幾乎就是零。

有這個心理準備，他自然不願意在這裏繼續耗費青春，起碼要趕上明年三月的校園招聘會才行。

程沐陽之前並不是愛打鬧貪玩的性子，考上了本地不錯的大學，卻由於大二時各種打工兼職，耽誤了不少學業，成績下滑得厲害，好歹他夠聰明，靠著臨時抱佛腳也勉強達到了能順利畢業的績點。

如果拋開成績不談，他的學校和專業排名都不錯，對於校園招聘會，程沐陽還是抱著一點點希望。

校園招聘會就是他第二個起點。程沐陽拿起一架模型，剩下的圈在懷裏，朝著第一節車廂走去，加油程沐陽。

所以……

“列車模型有需要的嗎？列車模型有需……”

……

“我。”

一連詢問了幾個車廂，出乎意料的是，竟然有人真的出聲要買。

程沐陽循聲望去，就撞進了一雙盛滿笑意的眸子裏。

棒球帽重新被他戴到了頭上，由於下巴的揚起，刻意拉低的帽檐並沒有擋住那雙流光璀璨般的眼睛，不得不說，這個人，程沐陽見過諸多人來人往，從沒見過笑得這麽張揚肆意的人。

“我買，0421小哥哥，多少錢？”

肖承風把手舉得高高的，生怕程沐陽無視他一樣，眼睛笑成彎彎的弧度，眼角的紋路給他平添幾分性感，高高掛起的嘴角弧度，露出一口幾乎要反光的大白牙。

“看見了，稍等。”程沐陽走過去，不過幾步的距離，他卻覺得仿佛走了一個世紀，就這段時間裏他就好像被那邊座位上的人盯出一個洞似的。

他一向不喜歡和陌生人接觸交流，哪怕在這樣的工作崗位上，也習慣性地收斂自己保護自己，他可以無視人們驚嘆的目光和平常的問話，卻無法忽視這位肖……什麽來著……灼灼的目光。

不過他也不會說出口就是了。

“這個一百五十塊，會跑。這個一百塊，是擺設。”

“那……”

頑皮的大男孩把模型都接過去掂了掂，眼角的紋路淡了淡，語氣中帶上了疑惑，“你覺得我買哪個好？”

“看你喜歡。如果是送給家裏小孩子玩兒，那麽就這個帶驅動的，如果是擺著好看，那就這個。”程沐陽伸出兩根手指點點模型，他怎麽知道哪個好，反正他從沒見李姐把這個東西賣出去過。

對於為什麽要在列車上推銷這種不會有人買的東西，他也存疑過。直到列車長語重心長地告訴他，“小程啊，看事情不能只看表面。我們每隔一段時間就過去逛一圈，從某種程度上也是杜絕了某些不好現象的發生啊，對不對？”

這番話他有點理解也沒能太理解，畢竟列車長說的朦朦朧朧，不過凡事存在既有它的道理，這不，就有人買了。

所有的念頭都在轉瞬之間，他點在模型上的手指還沒來得及收回，手指就碰到了另一個溫熱的東西，一觸即逝。

原先被拿走的兩輛列車模型被歸還了一輛，坐在座位上的人眼神經過瞬間的變換，又成了那個笑容燦爛的大男孩，“那我要這個吧。”

程沐陽點點頭，剛才有著帽子的阻隔他沒有看清，但他確定，在一瞬間面前的人身上的氣場有著一瞬的變化。

矛盾到極致的變化，就像燒開煮沸的水剎那冰凍，然後猶如魔法般變回原先沸騰的樣子，分不清哪個才是假象。

程沐陽不動聲色後退一步，彎彎腰，禮貌地笑笑。

“收您一百五十塊。”

“等下，找下錢包。”

低下頭的肖承風舔舔下唇，還是不能太過分啊。他拉出自己的書包，把包裏的東西一樣一樣的掏出來，卻始終找不到自己的錢包，他將書包倒過來，想要空出裏面的東西，依然什麽都沒有。

程沐陽站在他座位旁邊，掃過桌子空位上的東西，iPad、素描本、各種鉛筆……

按理說他不應該這麽警惕，畢竟能進站上車都經過了身份信息的核對，也過了安檢，發生意外的幾率非常小，但他還是在剛才察覺到了危險。

他四周看看，所有人都忙著自己的事，後座的兩個小姑娘現在正帶著耳機不知道看什麽正入迷，興許是他想多了。

“那個，接受手機支付嗎？”肖承風示意自己的書包裏沒錢包，自己身上也分文沒有。

“不好意思……”

“啊找到了！”肖承風手臂一動，從上衣口袋裏掏出來兩張紅票子。

找到錢的人好像很高興，程沐陽動動手指，那種笑得傻乎乎的臉讓他忘了剛才察覺到危險的錯覺，原因無他，這人這樣笑起來真的很像他之前養的那只會笑的金毛犬。

“麻煩你了小程，我來吧我來吧。”李姐的聲音突然插進來，程沐陽這才發覺自己又走神了，連她什麽時候來的都沒察覺到。

“好。”他把東西全都遞給李姐。

“去歇會兒吧，剩下的我來，你站了好幾個小時了。”

對上李姐關切的眼神，程沐陽也不好說不，點頭應下，轉身離開，將剩下的車廂都交給李姐。

他們這種勞務工在工作分配上存在著不明的界限，這個組裏就他和李姐是合同制，他就會照顧一些李姐，讓給李姐一些推銷的工作，會比較輕松。而他則是做些打掃衛生處理摩擦的活兒。

雖說不到休息時間不能休息，一趟車跑下來幾乎要八個小時，在車上空間狹□□仄，工作又枯燥乏味，他們偶爾還是會坐在乘務員值班室休息一會。

等到穿著制服又條正盤順的人消失在視線裏，肖承風這才掀了帽子，瞇著眼睛朝著李姐笑笑，“小程工作真認真啊。”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小寶貝兒嘿嘿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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