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有話要說： 有生之年啊！！對於一直在拖真心很抱歉，鞠躬……

回家後的第二年裏，一位叫做九十九一馬的考古學家將名片遞到了不動游星的辦公室。當助理遞上名片時游星楞了好久，那年輕的小姑娘都開始忐忑自己是不是做錯了什麽事，但最後游星只是一如既往地應了一句，“我當然可以見一下這位九十九教授。青子，麻煩你預約一下會面時間，謝謝了。”

也許只是一個巧合呢？游星想。

預約的那一天下午兩點名字引人註目的考古學家準時敲開了他的辦公室門。這位九十九一馬大約四十中旬的年齡，身材高大，有一張被野外的日光與風錘煉得棱角分明的臉。他的黑發裏已經隱隱露出幾絲銀白，但一雙深色的眼睛裏全是許多年輕人也不曾擁有的活力。他握住游星的手，自我介紹道，“我就是九十九一馬。很榮幸能見到你，不動博士。”

“客氣了，是我的榮幸，”游星輕聲應道，目不轉睛地仔細打量著面前的考古學家。似乎——真得是游馬苦苦追尋的那人。

“我來見你是因為我的研究項目，想得到你的幫助，”一馬接著說，“你也知道，我是一名考古學家，主要研究中美洲的古文明。最近幾年我一直在鉆研阿茲特克文明對羽蛇神的崇拜。我聽說你在年輕的時候曾經，厄，參加過一個崇拜羽蛇神的宗教覆興運動，而且是運動的重要人物？”

游星挑起眉毛。他完全沒想到九十九一馬是為了這個理由來見他。見他神色古怪，九十九一馬起身鞠躬，說，“我很抱歉，我知道這件事情大約有些敏感。如果你不想和外人討論，我當然能理解，不過無論你能給我些什麽信息，對我都會有很大的幫助。”

“其實我並不會管那叫做‘宗教覆興運動’，”游星搖頭說道，“還有我平時極少提及這些事，並不是因為事件太敏感，而是——太超自然。我可以將前前後後的經過都說給你聽，只是之後你多半會以為我是個瘋子。我致力於科學研究，然後我自己和親朋好友身上發生的很多事情我完全無法用科學解釋。就算你願意相信，我也不知道這些超自然故事對研究羽蛇神的崇拜有什麽幫助。但無論如何，請坐，如果你願意聽的話我們現在就可以開始。”

游星花了整整三個小時才終於解釋清楚紅龍，龍印，還有與地縛神生死相搏的故事。這整個過程中他都在仔細觀察九十九一馬的神情。對方全神貫註地聆聽，做筆記的手一直沒停下，時不時還會提出問題，探索一些游星自己都快要忘掉的細節。整個過程中九十九一馬從來未曾露出不可置信的表情。在故事說完後游星評道，“你似乎對這個神話故事反應良好，九十九教授，真不愧是訓練有素的社會科學家。”

“請叫我一馬好了，”他頓了片刻，然後認真答道，“這不應該是社會科學家的專長。無論是誰都應該尊重他人的經歷和信仰。當然在我而言，其實我完全不懷疑你的故事的真實性。”

“哦？可以問問你的原因麽？”

“我想我也見過紅龍，”一馬笑了一聲，說，“十年前，我和我的妻子在探索秘魯雨林的時候發生了事故。我們在一個深谷中醒來，發現自己失憶了。但是在醒來的那一刻，在夢與醒之間，或許是我的瀕死體驗，我好像看見了一個人，他的背上有羽蛇神的標記，然後我就看見龍形態的羽蛇神，就是你口中的紅龍。也不知道為什麽，我一下就知道這位神祗的身份和名字。我想是羽蛇神救了我們夫妻兩，所以之後我一直對研究羽蛇神的崇拜很感興趣。”

游星不動聲色地說道，“在雨林中醒來，卻失去了記憶？這聽上去當真是非常困難的一段經歷。你們的家人一定很擔心。”

“是啊，如果不是包裏的身份文件，我們連自己的名字都不會記得。至於家人，”一馬搖了搖頭，說，“我想我們沒有家人。一直沒有人來找我們，我們自己的搜索也毫無結果；這麽多年來就是我和未來兩個人相依為命——未來是我的妻子。”

“這麽多年來你們仍然沒有想起一些以前的事情麽？”游星問道，“也一直沒有找到家人？”

一馬嘆了一口氣，不無遺憾地說，“有的時候也會有些突然閃現的記憶。其實未來很確定有孩子的存在，一男一女，女孩的名字叫明理。我們也努力根據包裏的文件追查所有的可能性，然而這麽多年來什麽也沒找到過。我想或許當真只有我和未來兩人罷了。”

游星在心底長嘆了一聲。原來這麽多年來九十九一馬和九十九未來當真就在他身邊。他們也被困在了一個陌生的世界裏，對過去一無所知，和秋一模一樣。不過至少他們擁有彼此，也並不缺乏願意跨越宇宙來尋找他們的家人。

兩年以前，當游馬同意跟他們一同“回家”時，他說得很明白，這一切都是為了找到消失的養父母。

“玉座和菲卡都說他們多半是被傳送到你的世界了。我是說這可能性很大，對不對對？如果媽媽和我能被傳送到這裏來，那麽我的另一對父母也能被傳送到你們的世界去。畢竟他們當時是在找你們的世界，”少年滿懷希望地望著游星。

“我想這很有可能，”游星說。

“那我就和你們一起回去，我一定要找到爸媽，”游馬十分堅決地說道，“我一定要還給明理姐姐她的父母，還有奶奶，一定非常想再見爸媽一面。”

那麽找到九十九夫婦之後呢？游星想問，但並沒有開口。

回到當下，游星低聲道，“這真是驚心動魄的經歷；我很抱歉你經歷了那麽多苦難。”頓了片刻他又說，“一馬，希望你不要覺得我太唐突，但是我可不可以邀請你和你的妻子來我家共進晚餐。我的孩子對考古非常感興趣；如果能認識你他有一定會很高興的。”

雖然驚訝這突然而來的邀請，但是一馬笑著點了點頭。

游星並沒有告訴全家到底是誰來探訪，只是說一個考古學家朋友要來共進晚餐，如果秋不忙的話還得煩勞她準備。游馬自然什麽都不知道。那一天游馬比平常晚了許多才從學校回到家中。九十九夫婦已經到了，一馬正和游星討論科學與宗教的話題，未來抱著剛滿一歲的不動游香逗她玩，秋則是在餐廳裏擺最後幾盤菜。

游馬人未到聲先到，就聽見他嚷嚷著，“爸，爸，我想我找到他了！還記得我跟你說在學術雜志裏看到了九十九一馬的名字了？我搜索了好幾天，然後我終於找到了一張照片！清晰度不好，但是應該就是他，不會錯的。”

屋裏突然就安靜下來。一馬的疑惑地瞪著玄關的方向，而未來看上去甚至有些警覺。

“我還是沒找到聯系信息，但是我想只要打個電話給他工作的大學肯定就行了，”已經變得又高又瘦的少年沖進了餐廳裏，大聲說道，“還有爸爸，如果我找到他，那麽……”他的聲音突然就啞了。

“游馬，今天晚餐有兩位客人，”游星輕聲說道，“這位是九十九一馬教授，他是為考古學家，主要研究古中美洲文明。這位女士是他的妻子九十九未來。

游馬站在那裏一動不動地瞪著兩位客人，大眼睛裏泛出水汽。

“厄，你好游馬，”一馬顯得有些尷尬，但仍然是笑著說，“很高興遇見你。你父親說你對考古學感興趣，但我真沒想到你居然還知道我，還看過我的論文？畢竟是個偏冷的領域。不過真是很高興能看到年輕人對這些感興趣。”

游馬一下就沖了過去，用一個十五歲少年的全部力氣牢牢抱著九十九一馬。

“爸爸！”他帶著哭腔喊道，“我找到你了，爸爸，我終於找到你了！我是在是太高興了。我終於可以帶你回家去看奶奶和姐姐了，就像我答應他們的那樣。”

一馬的下巴差點掉在了地板上。震驚過後他盡量柔和地將游馬推開，然後轉向游星，幾分困惑幾分尷尬地說，“我真不知道這都是怎麽回事，游星，我希望沒有給你帶來麻煩。我想未來和我應該告辭了。”

“什麽？！”這次輪到游馬震驚，“你不認識我麽，爸爸？怎麽……我的天！你不記得了！你失憶了？！”

少年擰著眉頭，因為挫敗感緊咬著牙關，半晌語帶懇求地望著一馬說道，“你真得什麽也想不起來了麽？求你努力試一下，應該可以想起些什麽。你還記得奶奶麽？還有明理姐姐，她現在當上了記者。”

聽見“明理”這個名字未來一震，而一馬則是憤怒。

“夠了，我們這就告辭！很好，不動游星，謝謝你往別人的舊傷口上撒鹽！”說著他怒視游星，雙目中幾乎要噴出火來，而游星仍然一言不發。

一馬轉身就要走，而未來卻突然說，“等等。”

她走到游馬身前，有些不確定地講一只手放在少年的臉頰上。“我想，我想我記得你，”她用極輕的聲音說道，“曾經你坐在我的腿上，當你還只有一點點大的時候。”

“是的，是的！”游馬激動地嚷嚷著。他似乎又要直接撲上前去，但這次還算是先小心問了一句，“我，我可以抱抱你麽？”

“當然可以，”未來說，伸手抱住了泫然欲涕的少年。

“你曾經喊我媽媽，但是我不是你的母親吧？”未來又說，游馬“明理曾經問你是從哪裏來的，我告訴她你是鸛鳥送來的。無論如何你是一個最美好的禮物。”

“我愛你，”游馬揉著眼睛說道，“對我來說你就是母親，一直都是。我還可以叫你媽媽麽？”

未來望向秋，就看見秋的笑容裏滿是鼓勵。於是未來點了點頭。游馬又是抱住了她，說，“媽媽！這些年來我想死你了，媽媽！”

“好孩子，再多講講你的事情，”未來說，“還有明理。她還好麽？你剛才說她當上了記者。那真是太好了；她從小就喜歡寫作，而且一向敏銳，最擅長捕捉故事。”

游馬拼命點頭，恨不得能一股腦說上三天三夜的模樣。而一馬卻抓住了妻子的胳膊，說，“夠了，未來，我們該走了。”

“等等，等一下啊！”游馬喊道，“爸爸！我知道你不記得我了，但你不能至少聽聽我的故事麽？求你了。”

“我不用聽什麽故事！”一馬顯然怒氣沖天，他瞪著游星，憤然道，“不動游星，我尊重你敬仰你，也感謝你對我的幫助，這才將自己的故事都告訴了你。誰想到你居然這樣踐踏我的坦誠！這個馬戲表演我看夠了。再見，不，最好別讓我再看到你！”

“餵，你怎麽能這樣說話！”游馬的難過失望也正一點點化作怒氣，“他只是想幫我，想幫助我們所有人！真是的，我知道你很難突然接受那麽多故事，但你為什麽一次機會都不給我？為什麽不試著回憶？！媽媽都想起來了，你為什麽試一下都不行？”

“我不需要你口中的那些過去，”一馬的聲音仿佛悶雷，“已經整整十年了，我們已經重建起了生活，不需要你這樣的家夥。夠了。”說著他又試圖離開。

“站住，”游馬幾步沖到玄關堵在了門口，“我們用決鬥來說話。”說著他從書包裏拉出了D盤和視目鏡。

“一場決鬥，爸爸，就一場，”少年站得筆直，大眼睛閃閃發亮，“讓我展示給你看你曾經教給我的一切。”

一馬一直沒回話，游馬不禁挑起了眉毛，說，“你不要告訴我沒帶卡組吧？你還不至於把對決鬥的熱愛都忘了。就一場決鬥。”

“我身邊沒有決鬥盤，”一馬說。

“九十九教授，這裏，”秋將一個決鬥盤丟了過去。

一馬接過決鬥盤，一動不動地站了許久，最後轉向正殷切看著他的妻子。一馬嘆了一口氣，戴上了決鬥盤。他從口袋裏掏出卡組插在決鬥盤裏。

“好吧，不動游馬，”他說，“就一場決鬥，然後你離我們遠點。”

“一場決鬥足夠了！”游馬笑得格外自信，“先攻歸我了，抽卡！通常召喚，【我我我魔法師】——來吧，和我一起一飛沖天！！”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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