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於俐心中，歪歪直播是個很有趣的地方。

人人展示才藝，一個麥克風，一個攝像頭，就可以賺錢。

大部份都是唱歌的，其中不乏唱得特別好的，也有化著濃妝，嬌聲軟語和游客調│情的，光怪陸離，人人都想紅，但賺大錢的始終是金字塔上頂尖的人。

寫小說也一樣。

山外人看著光鮮，動輒年入百萬，隨隨便便出書，不愁吃喝，能到處玩樂。

然而寫作和大部份職業一樣，需要付出勞力腦力，長年累月呆在電腦前打字，會挨出許多職業病，敲半天鍵盤指骨就開始疼。

於俐用光腦碼字，但架構一個世界的後果就是，平日做其他事情無法完全抽離，會忍不住去思考打磨故事情節。

能用喜好養活自己的人太少，少到使得擁有夢想都變得可笑，值得慶幸的是，寫文寫得有趣比唱歌唱得好，更容易賺錢，華夏最不缺就是唱歌好聽的人。

於俐想著，手上已經完成新一章，算上還未發表的，《天…尊》已踏入百萬字門檻。

看著一個個頻道裏只有零落數十人的新人直播間，她嘆氣，打開《天…尊》後臺，自從上架後，微博和海角社區的事太多，她很久沒關心小說數據了，都是易光給什麽榜，她就更新多少。

一打開後臺，她就怔住了。

網文的訂閱分好幾種說法，一種是均訂，就是平均訂閱，一種是高訂，就是訂閱數量最多的一章。

終點是流量極高的大站，可說是華夏小說網裏的龍頭老大，所以它站上的大神文，數十萬收藏都是稀松平常的事，但集收藏和訂閱往往不可能做到一比一，有人收了不看，有人看了不買，盜文盛行，買v就成了良心行為。

《天…尊》的均訂八千，高訂有一萬之高！

對於新人來說，根本是無法想象的，?因為很多讀者怕小說太監，只會訂閱有坑品保證的小神，新人新文，再好看，他們也傾向觀望或者往網上一搜盜文。

於俐再拉到文章訊息，在這段時間裏，《天…尊》的收藏已經飛漲到三萬以上，月票倒是漲得不快，暴│露了它作為新人作品的短板。

她點開和易光的企鵝聊天紀錄，立時了然——他給她安排的榜單實在不錯，曝光度也高。

編輯是拿手底下作者提成的，所以除去部份依自己喜好來推薦的編輯之外，大部份終點小說排榜時都是看數據做人，易光是新編輯，底下還在寫的大神粉紅少，競爭也少，加上《天…尊》數據爭氣，安排給她的榜單都很不錯。

加上她穩定更新給力，在各式點擊榜上都碾壓群粉，曝光度節節上升。

於俐心算了一下，照日更一萬的頻率，均訂不跌的情況之下，《天…尊》能為她帶來每個月六萬左右的收入，完結前只能提一半，那就是每月三萬。

這個收入水準，國內去哪個城市都能夠吃香喝辣的了！

於俐定了定神，她當外交官時收入也很豐厚，但換了個殼子後，‘於梨’微薄得可憐的零用錢只足夠她天天吃食堂裏的劣食，她又愛吃零嘴，周末沒有任何娛樂，才勉強把錢存起來一點點買零食吃，簡直聽者傷心，聞者流淚。。

懷揣巨款，她仿佛看見了自己未來，買兩包辣條，吃一包，扔一包，何等寫意。

在新星球裏的事業有了喜人的第一步，她忍不住喜悅，也無須忍住。

‘888，果然厲害的人在哪裏都很厲害。’

‘……’888略顯遲疑：‘主人，你是在誇自己嗎？’

於俐笑吟吟，沒有回答它的疑問。

心情的時候，她又有了娛樂的心態，哎，既然一時之間提不出錢來去玩，那就做些不花錢的消遣吧……她想著，重新點開了被冷落的歪歪直播，所有在直播的陌生人都變得順眼起來。大部份去聽的都是圖個樂呵，放松在現實裏緊繃的情緒，也有在現實失意寂寞去尋求安慰的……她是前者，不希望也不可能在失意時尋求虛擬的安慰。

突然，一個新的直播框出現在角落裏，無聲無息的，大約有十來人的樣子。

直播截圖裏，是個很年輕的青年。

歪歪直播裏，收拾得漂亮的美女不少，但好看甚至能稱為‘面目端正’的男人卻很少，而那一小張截圖裏，截得也不清晰，可見不是畫質特別好的鏡頭，但依然可見半張清秀的臉，笑得羞澀。

大抵身邊兩個模樣周正的男性，於飛和孫同學都是霸道總裁式的俊，這種很有節操的秀氣立馬震了她一下，一朵小白花的模樣從腦中浮起久久不散，她玩歪歪喜歡聽妹子直播，最好聲音軟萌，唱歌唱得不好聽，說話聽著也舒服，而且男主播偶有開黃腔炒熱場子的習慣，更讓她反感。

鬼使神差地，於俐點進了那個頻道名使用大量非主流符號，名字也很惡俗的頻道。

“老妹兒能抓住我啊~別追了啊，到家了啊~”

清秀小白花立變逗比小沈陽。

……

於俐忽然意識到，什麽叫‘糟點太多，無處可吐’……

直播裏的青年笑得眉眼彎彎，依舊是很有保留的笑法，以致於清秀的臉變得呆萌呆萌的，年輕感很重。頻道裏人非常少，少得像他一人在演獨腳戲，但陌生人的存在依舊讓他緊張……鏡頭直播讓於俐從他的臉上輕易地看出了他亟欲掩飾的怯場。

緊張會影響發揮，於俐想起自己初次出席會議時，為了掩飾不安，拋出大量專業詞匯試圖壓場子，結果被對手繞得找不著北……簡直讓人尷尬恐懼癥發作，她失笑，正打算換個頻道的時候，他又開囗了：“現在來首歡快的歌吧，大笑江湖，今天就‘悲喜交加’一下，來一首歡樂的來一首悲傷的，上上下下。”

輕快的伴奏晌起，於俐動作一頓，也許，先聽聽他唱得如何？

鏡頭裏的人，對著麥克風，很認真很認真地唱了起來。

一剎那，所有緊張、不適、倉促感，都沈澱了，沈進他輕薄透亮的歌聲裏，灌進麥克風，然後傳到音響裏……

於俐用光腦看直播，音質好到飛起，這時瞬間被驚艷。

好聽的聲音有很多種，據她所知，現在網上最流行的男神音，大多磁性沙啞，而往往聲音的主人也深谙此道，輕笑著說幾句話就惹得小女生‘耳朵都懷孕了’，但這個人的聲音非常清亮，沒有矯揉造作的壓著嗓子裝性感，每個音符都像滴滴嗒嗒地飛舞跳躍，聽著人的心情都跟著飛揚起來。

於俐看了下他的id，[深吻]。

她隨手在公屏上打了好聽兩個字，在熱門的直播頻道裏，通常都是不斷滾屏的，但這個直播頻道的人氣實在少得太可憐了，她的‘好聽’二字停留在公屏裏許久都沒有被其他人刷掉，待他唱完一曲，就註意到了她的話：“這首好聽嗎？啊，歡迎於鯉美女，來，把直播時通知我點一點，好嗎？”

最後那句‘好嗎？’掐得千回百轉，還帶一點笑意，再一次把女主小姐秒得七葷八素。

鬼使神差地，從來直播看過就算的她，默默關註了這個主播。

聽完直播，在關掉歪歪之後，隔壁房間，大抵是副本又滅團了，傳來於飛扯著破鴨嗓的咒罵：“艹！這群他│媽小學生到底會不會玩！”

難道是對比產生美？

於俐不禁唏噓，要是哪天她成了一個聲控，一定是被隔壁這熊孩子害的。

在華夏的另一端。

關上電腦的寧璞在瞬間褪去了所有笑意，他凝視著麥克風，這是他所有財產中最昂貴的一樣，在同齡人追求著時尚，姑娘，面子的時候，他把所有的零用都存起來，放假就去做兼職，一半交給家裏人，一半就補補添添，買了這支麥克風。

二十歲的他已經是大二生了，說大不大，說小不小。

說小吧，人已經成年，說大，眉梢眼角盡是稚氣。

上次他回家時跟爸媽說以後想唱歌，被往死裏揍了一番，母親直掉眼淚，都希望他有出息，而很顯然，唱歌並不包括在內，無論唱得多好，多喜歡唱歌。

在歪歪上直播了一周，來聽的人十根手指頭數得盡。

寧璞覺得，自己也許唱得並不好聽。

今天是第七天，他想，也許該是時候放棄了，換個現實點的想法。

“各位支持深吻的朋友你們好，現在是北京時間下午六時十七分……”

他對著鏡頭，始終不能習慣，唇角抿得拘緊。

有人在聽我唱歌嗎？我唱得好聽嗎？我有理由去堅持夢想嗎？

看著死寂一片的公屏，他的眼角微垂，失落得幾乎要湧出眼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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