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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Chapter.4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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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些天,凱瑟琳的人生中除了的熱賣和新書的連載,同時還發生著別的好事。

這件事可能沒有賺錢讓她那麽快樂,但也很值得喜悅。她終於有了除家人之外的朋友,而這兩位朋友按照大家的觀念都是高貴的大人物,與她們相識都值得在梅麗頓炫耀許久。

對於和蒂娜以及喬治安娜發展出友誼,凱瑟琳本人也十分意外。她性格冷漠,又帶著超越時代的心思,加上不願過度社交擠占時間,因而她與大部分淑女小姐都無法情投意合。這兩段友誼她最初都沒有當回事,雖說蒂娜和喬治安娜主動拋出的橄欖枝,但凱瑟琳不會像別人那樣感恩戴德,她也很感謝,但她結交朋友只看性格是否和脾氣,不會因為利益而諂媚討好。

在凱瑟琳心中,她們之所以願意和自己這樣無利可圖的小姐來往,肯定是為了她們的兄弟,想試探著提前和她打交道。如果她真的嫁入,那基於以前的情誼自然能好好相處。當一旦知曉了她沒有可能成為她們的家人,這段友誼也會隨之消失,就像賓利小姐對簡那樣。

出於這樣的想法,凱瑟琳覺得她要是當真了才是真得傻。她既沒打算寫信,也不準備去拜訪。

但事情的發展很快讓她意識到自己的心胸委實過於狹隘。在凱瑟琳之前的交際圈中,只有她和伊麗莎白、簡不慕權貴,能夠跟根據別人的人格去結交朋友,而不只看財富地位。她便想當然的以為別人都“渾濁”,她們“獨清”。

可事實上,無論是蒂娜還是喬治安娜,這兩位貴族女性都有著令人尊敬的品德,她們或許是因為家人對凱瑟琳起了接觸一下的心思,但後續的來往,皆是出於喜歡和欣賞。她們主動來信,用詞親切熱情,多次邀請她去做客,她們都沒有提起任何以男士們為主的話題,更沒有試圖套話,拐彎抹角打聽她的家人、財產以及對她們兄弟內心的看法。

舞會後第三天,凱瑟琳先收到了蒂娜的來信。拆開信紙前,凱瑟琳猜測蒂娜會和她回憶起舞會,用看似謙虛惶恐、道歉招待不周的語氣,實際通篇炫耀那盛大的場面及不菲的花費。

結果她大錯特錯。她以為的那些話題,蒂娜一個字都沒說起,後者寫了滿滿一張信紙,其中大量的篇幅都在討論一件事。蒂娜請求凱瑟琳能允許她現在看完威拉德手裏《血債》全部稿件。

為了保證新書連載的穩定高效,凱瑟琳存夠了近六十章底稿才開始刊登,如果每天等著報紙後續,那蒂娜要一個多月後才能看到她現在寫到的部分,這個追文的過程當然沒有一次性看完全部來的過癮。

蒂娜大訴苦水。她告訴凱瑟琳她中了計,起源在於她去了威拉德的書房,這裏有個背景要說一下,威拉德一直在想辦法致力於讓她離他的書房遠遠的,總之她去了書房,看見《血債》的底稿大大方方的擺在明面上,標題還特別大,生怕來人看不見這是凱瑟琳的新作。

蒂娜不由大喜過望,立刻拿起來看。而這本新書果然一如既往的符合她的胃口,她太喜歡了,很快看入了迷,沈醉其中,甚至忘記了第一時間拿著書稿走掉。

就是這個疏忽導致了現在的惱人局面——她剛看了幾章便被威拉德發現了。

威拉德指著合同裏寫的“稿件保密,不得提前給任何人傳閱”條約,把書稿要了回來,然後把蒂娜趕了出去。他拒絕給她後面的稿子,讓她自己買報紙等連載。

蒂娜氣壞了。她覺得她上了當。這一切恐怕都是威拉德的計劃,他應該早就看見蒂娜在看《血債》,但他沒有出聲,等到她沈浸於劇情無法自拔後才開始趕人。

蒂娜認為威拉德是在打擊報覆。可惜,無論她怎麽煩他,威拉德都不松口,直到今天實在是被她煩的頭疼,才松口說她答應再也不進他的書房,他就給她後面的稿子。又或者,她可以求助凱瑟琳,如果凱瑟琳同意,那他就聽從。

蒂娜立即向凱瑟琳寫信,信誓旦旦地保證她一定會每天都買報紙,出版後也會即刻買上幾十本送人。

她寫道,“如果我買得到的話,那一定是受人歡迎的禮物!”不過那都是以後的事,她現在對後續的劇情牽腸掛肚,希望凱瑟琳能夠同意她提前看完,她保證連她的兒子問她都不會說。

看完信,凱瑟琳無法不為戈登先生和家人間的親密所打動。戈登兄弟的關系很好,在這個時代非常難得。雖說蒂娜字裏行間都是抱怨和責怪,但任誰都能看出背後的深切情誼。

大部分人和親人朋友相處中,只有在關系足夠好的前提下,才會大大方方地“說壞話”,因為雙方都肯定這其中沒有惡意。而關系不好時,都是冠冕堂皇的誇獎,每個用詞要小心翼翼地斟酌。

對於蒂娜的要求,凱瑟琳當然不會拒絕,她和蒂娜不熟,對方特意寫了這封信,她難道擺譜說不?

凱瑟琳客套地回了信,結果第二天下午蒂娜便寄來第二封信。

凱瑟琳再次“小人之心”,以為蒂娜會聊些威拉德的話題。誰想對方再一次出乎她的意料,回信比上次的還要厚,滿滿三頁。信裏全篇都在寫《血債》,連威拉德的名字都沒提起。

蒂娜熬夜看完了全部存稿,用近一頁紙張對著凱瑟琳含蓄地大吹彩虹屁。蒂娜說新書比《血還》還要精彩,覆仇和重生這樣的設定她百看不厭,更令她沈迷的是,盡管她知道那些令主角痛苦和絕望的人遲早會得到懲罰,但她又不由好奇和期待這個過程。

對那位一直不曾顯露出身影、如同達摩克利斯之劍懸掛在萊安伯爵頭顱之上的幕後黑手,蒂娜也是猜測不斷,她把所有覺得可疑的角色都猜測了一遍,列上詳細的理由,每羅列一人,她便問凱瑟琳猜得對不對。但問完了,又在信的最後特意說不要告訴她答案,她還不想提前知道結局。

凱瑟琳看著她話中的反覆和糾結,覺得這簡直世另我,蒂娜現在的樣子像極了曾經追劇抓心撓肝的自己。

現在凱瑟琳再不會懷疑蒂娜和她相識的本意了。對方若只是為了威拉德和她敷衍一二,那絕寫不出這樣的回覆。凱瑟琳有些愧疚,回信的用詞親切了許多。她讚揚了蒂娜的認真,說她的分析讓自己有了新的靈感。她還問了蒂娜幾個關於貴族習慣和觀念的細節,稱想要用在創作中。

蒂娜第三封信翌日便到了。她都沒有給郵差,而是讓仆人騎馬送來。她對於能幫上忙非常開心,知無不言,不僅熱情洋溢地回答了凱瑟琳的提問,還主動做出大量補充。

非要說兩人的交往有什麽遺憾,只能是蒂娜邀請凱瑟琳參加沙龍而她都未去。這當然不是因為她不喜歡蒂娜。凱瑟琳對蒂娜的印象極好,沒有作者能討厭這樣認真的讀者。

她之所以拒絕,除了對充斥著大量套路和目的的社交不感興趣,更重要的是,她很怕在戈登伯爵家遇見威拉德,她真不知該怎麽面對他,還沒有想好要如何與之相處。

和蒂娜在信中顯露出的與本人一樣的熱情活潑相比,喬治安娜的文字則與她的外表極不相符。

喬治安娜內向和寡言,她和凱瑟琳只見過一面,但由於她是達西先生的妹妹,再加上之前賓利小姐宣稱她的哥哥已經和達西小姐相愛。那天見面,凱瑟琳有意觀察她,可看了半天,都沒能看出這位小姐有墜入愛河的跡象。

達西小姐遠沒同齡小姐們活潑,也不會像其他貴族女性那樣有優越感和倨傲。她的沈默一開始也讓人覺得她自視甚高,感慨不愧是達西的妹妹。但稍加留意,便能發現她與達西先生很不相同。

達西先生沈默,更多是出於一種不願費口舌與聊不來的人交談的高傲,但喬治安娜則相反,她非常想要開□□流,可就是說不出話來。

對於這樣柔弱的女孩子,凱瑟琳一直心存憐惜。她認為這可能是她過於冷硬,所以看見嬌弱的女性總是忍不住輕聲細語,想要呵護。對簡,對喬治安娜,凱瑟琳發現她都帶著些保護的心情。

比起面對面時的安靜,喬治安娜在信中話多了很多。不知道為什麽,凱瑟琳發覺她對自己很親切,除了第一封信中有些拘謹,客套地聊了些鋼琴、拉丁文這種通常的話題。從第二封信,喬治安娜便開始和凱瑟琳說些很可愛且新穎的話。比如她告訴凱瑟琳她最近在讀《格列佛游記》,問裏面那些神奇的國家,凱瑟琳最想去哪裏。

凱瑟琳對這樣孩子氣的話有些哭笑不得,但還是提筆認真回覆。她沒有講起裏面任何一個國家,只是借著讀書後做了場夢的借口,和喬治安娜講起了以後,那個她生活了多年,女人可以自由出門,掌握著自身命運的時代。

考慮到如今的認知,凱瑟琳沒有表述太多,她怕這個思想嚇到保守的小姐。誰想喬治安娜很喜歡她的這個夢境,回信要她多講一些,言語間滿是好奇和向往。

從信中可以看出,喬治安娜被達西先生保護得很好,她的言辭間帶著一股少女不谙世事的天真,也不懂成年人的客套。

在上一封信裏,喬治安娜邀請凱瑟琳去彭伯利莊園做客。她說自己過些天會回彭伯利莊園,那裏是她的故鄉。喬治安娜用了半封信的篇幅和凱瑟琳詳細描述了彭伯利的美景,介紹那裏的高山流水鳥語花香。她告訴凱瑟琳,春天是彭伯利一年四季中最美的時刻。

這個提議,凱瑟琳當然沒有考慮。她再憐惜喬治安娜,也絕不會讓這種事發生。她言之鑿鑿地拒絕了達西先生,轉眼千裏迢迢跑到他家做客?

這絕不可能。

不過凱瑟琳讀著喬治安娜字裏行間對彭伯利那種發自內心的驕傲和誇耀,不由想起達西先生向她求婚時,也曾用自豪而沈穩的語氣說起他的家,說起彭伯利莊園令人驚嘆的美景。

他還說,她去看過就會知道。

凱瑟琳回信道:“……我相信彭伯利的景色一定讓人沈醉其中,很可惜我這段日子都有事情要忙,很遺憾不能前往。”

她雖寫著“最近”,但凱瑟琳認為誰都能看出客套之意。她這輩子都不會去彭伯利的。

凱瑟琳以為這拒絕已經很明顯,喬治安娜收到信後應該會領會。誰想喬治安娜回覆說她可以等她忙完後一起出發,夏天的彭伯利風景一樣好看。隨即,她又邀請凱瑟琳去家裏坐坐。

這個邀約凱瑟琳實在不知道如何拒絕。

她素來不擅長拒絕別人的好意,蒂娜的邀請如果不是沙龍,只是兩人私下的聚會,她也不會屢次推脫。當想到蒂娜不是為了邀請她而特意忙碌,她只是客人中的一位,她便拒絕的心安理得。

可喬治安娜不同。她在信裏說了這場聚會只限於她們兩人,話裏話外都是滿滿的期待。她提議要帶凱瑟琳在家裏轉轉,想給她看最新作的畫。她像只小鳥一樣,嘰嘰喳喳地寫了很多,最後才想起來凱瑟琳可能沒空。她很禮貌地告訴凱瑟琳如果沒空不用為難,但如果她願意去的話,最好提前一天給自己回信,這樣才能有時間做準備。

凱瑟琳從喬治安娜歡快的字眼中感受到無比的期待和誠意。她本就不善於拒絕,對方又是喬治安娜這樣靦腆溫柔的性格,她剛否定了去彭伯利做客的好意,這次如果再失約,很可能讓她失落難過。

而凱瑟琳也想不到拒絕的理由。她唯一害怕的是遇見喬治安娜的哥哥,達西先生,但喬治安娜早在信中寫過,說她現在自己住在格羅斯溫納廣場。

凱瑟琳猜測達西先生可能在她拒絕後便離開了倫敦。至於原因,凱瑟琳可以想到。若她遭遇什麽巨大挫折,那她一定會離開這傷心的地方。

她沒有同意求婚,對於達西先生這樣看重情感,又嚴肅不會輕易動心的人,想必是非常大的打擊。

從某種意義上來說,喬治安娜如今孤零零的在房子裏住著,和凱瑟琳有分不開的關系。

於情於理,她都應該答應這位小姐的邀請。

凱瑟琳思潮起伏,她致信喬治安娜,稱自己將於後天上午早餐後前去拜訪。

到了當天,凱瑟琳按時到達西家的別墅。和戈登伯爵奢華精致的莊園不同,眼前的建築是古羅馬風格,處處透著莊重和華麗。

凱瑟琳還沒下馬車,便看到喬治安娜已經站在門前。如果不是身邊的太太攔著,她可能都跑過來了。

看著喬治安娜臉色上滿是歡喜的羞澀,凱瑟琳語氣不由溫柔:“見到你真高興,達西小姐。”

喬治安娜眼睛亮晶晶的:“我也特別開心。”

喬治安娜帶著凱瑟琳走進沙龍,桌面上擺著昂貴稀少的草莓、菠蘿等水果。嬌艷欲滴的紅和明亮奪目的黃裝在晶瑩剔透的玻璃盤中,顯出靚麗可口的顏色。

有了之前信中來往,凱瑟琳和喬治安娜這次見面比上一次熱絡得多。凱瑟琳知道了她的性格,會主動拋出些很容易回答的話題。而喬治安娜每次都歡快活潑地應答了,很高興自己能接上凱瑟琳的話。

在兩人正要去喬治安娜的畫室,看她的畫作時,窗外忽然由遠處傳來了一陣馬蹄聲。

別墅的沙龍在一樓花園的南側,窗外正是莊園坦闊的路。

聽到聲音,喬治安娜疑惑地看向安內斯裏太太:“這是誰來了?今天有別的客人嗎?”

安內斯裏太太搖了搖頭。喬治安娜很困惑。她沒有別的客人,仆人們又不會走這條路。

那這聲音從何而來?

凱瑟琳忽然感到一陣慌亂。她的手指緊緊捏著裙擺,大腦有幾秒鐘都陷入空白。她的心砰砰地跳動著,內心不斷祈禱。

……上帝,求你!千萬不要是她想的那位先生。

然而,上帝沒有聽到凱瑟琳的心聲。她的念頭剛落下,便看見兩位男士策馬而來。

最前面的,正是達西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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