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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傻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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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炷粗香燃盡, 眾秀女所做的詩篇都交了上去, 而且不準署名。林長卿親手捧著一摞詩作上了二樓, 畢恭畢敬地交到雍王手上。

雍王的目光一直黏在小師妹身上,那些詩他連一眼都沒看,直接就交給了小蜜兒:“蜜兒,你來選吧,看上的就留下, 看不上的直接扔下去, 讓她們收拾東西回家。”

庭院中的閨秀們,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兒。選拔已臨近尾聲, 成績就顯得越發重要, 誰都不希望在這臨門一腳的時候前功盡棄。她們仰著頭,看著高高在上的雍王殿下, 和他極為寵愛的小師妹,只盼著那飄下來的紙片之中,沒有自己的作品。

沈初蜜一張一張認真的看著,看到好的,就在雍王手裏一放,不好的,便隨手往窗外一拋。樓下眾人見有紙片飛下來,趕忙一湧而上, 搶到手裏來瞧,見不是自己的作品,便拍拍胸口放心地走到一邊。若是哪位閨秀見到自己的作品被拋了下來, 立時羞得滿臉通紅,傷心落寞而去。

自於彥走後,便有一位婁尚書家的女兒婁玉芝,替補了她的位置,整日跟在嚴奴兒身邊,一副卑躬屈膝的表情。此刻有一首詩飄落下來,眾人看看紛紛搖頭,都說不是自己的作品,婁小姐走上前去瞧了瞧,見也不是自己的作品,便拿回嚴奴兒身邊,捧給她看。

嚴奴兒一瞧,馬上柳眉倒豎,滿臉怒氣,低聲嘟囔道:“分明是故意的。”

林詠絮離的不遠,瞥了這邊一眼,對沈初薔道:“這上面又沒寫名字,蜜姐姐也不知道哪一篇是誰的作品,這樣的選拔最是公正,雍王殿下十分英明。”

嚴奴兒惡狠狠地瞪了她一眼,用手指悄悄捅了捅婁玉芝的腰,嚴厲的眼神盯在了她臉上。

婁玉芝年歲不大,剛滿十四,又因在家中是獨女,自小驕縱慣了,並沒理解嚴奴兒捅她腰是什麽意思。不得已,嚴奴兒只能自己開口說道:“哎呀,這原來是你做的詩啊,那你要被淘汰出局了,快回去收拾東西吧。”

婁玉芝一楞:“這,這不是……”

“不是什麽,你剛才跟我說了你寫的詩的內容,不就正是這首詩嗎?你就莫在這兒賴著了,快走吧!”嚴奴兒冷了臉,在她腰上狠狠地掐了一把,掐得她痛呼一聲,明白過來。

嚴小姐的意思,便是要讓自己頂包了,看來這詩是嚴小姐做,婁家是靠嚴相的勢力才能平步青雲的。婁玉芝知道,這嚴小姐自己惹不起,便只能委屈噠噠的轉過身去,手裏捏著那張薄薄的宣紙,低聲啜泣著走了。

沈初蜜並未註意下面的動靜,只是全神貫註的品讀每一首詩的好壞。忽然,她撲哧一笑,眉眼彎彎的看向了林長卿。

雍王納悶的隨著她的眼光看了過去,就見林侍郎正身姿筆挺的站在一旁,眼睛瞧著面前的海棠樹,目不斜視,並未發現小師妹朝著他笑。

“蜜兒,你看他做什麽?”一股濃濃的酸意襲來,沈初蜜好笑地看了一眼醋王。

“林侍郎,這首詩就由你來評判吧。”沈初蜜腳步輕快地走過去,把手裏薄薄的宣紙,遞到林長卿手中。

紅杏侍郎詫異的低頭一瞧,就看到了一手整齊的簪花小楷,字寫得不錯。飄逸靈動,布局整齊大方。第一印象不錯,然後他細看詩句。

紅璧闌珊懸佩當,

杏花臨澗水流觴。

侍婢金罍瀉春酒,

郎官風流才情長。

著行排立向春風,

實類平蕪流大江。

可憐春半不還家,

恨無閑地栽丁香。

紅杏侍郎是前科狀元,才學自然極高,這一首小姑娘做的春景詩,在他看來也算是勉強可以過關了。

“沈姑娘,在下覺得這首詩的詞句、意境都算可以,雖說整體上不是很統一,不過……”在沈初蜜吃吃的低笑聲中,林侍郎終於發現了端倪,微微笑道:“哪個姑娘能有這般調皮?看來是舍妹借此機會暗諷,用藏頭詩說我可恨,不過這筆體卻又不像她的。詠絮雖是頑劣了些,不過此詩應該可以過關,不知沈姑娘意下如何?”

雍王聽到藏頭詩三個字,也好奇地湊了過來:“紅杏侍郎著實可恨……哈哈,看來這藏頭詩使用廣泛啊,是不是蜜兒?”

沈初蜜自然明白,他說的是昨晚那一首,什麽乳大、白嫩的,後來她把他好一頓撓,除了留下臉沒動,身上使勁撓了好幾把。小姑娘紅著臉把他推到一邊,對林長卿說道:“我覺得這肯定不是詠絮做的詩,她平日裏雖是活潑調皮,在大事上卻從不含糊。尤其是這選秀之事,她一心想要進宮做女官,不會在比賽中開這種玩笑。其實要知道是誰也不難,現在把詩扔下去,就能很快知道了。”

林長卿緩緩點頭,她說的沒錯,妹妹一心進宮做女官,不會拿這種事開玩笑。可是除了她,還有誰跟自己開這種玩笑呢?

腦海中閃過一個曾經惡狠狠地瞪過自己的身影,可是……她為什麽要覺得自己可恨呢?真的會是她嗎?

“沈姑娘,我覺得此詩尚可,若是因為我就讓人家落選,林某心中有愧。”林長卿耿直說道。

“無妨,我來扔,是我沒選上,與你無關。”沈初蜜從他手上拿過詩作,揚手一扔,軟軟的宣紙輕飄飄落了下去。

軒窗大敞,沈初薔已經看到姐姐跟紅杏侍郎說話了,雖然聽不清說的是什麽,但心裏也有幾分猜測,這應該是自己的作品。哼!你看到了,我也不怕,本來就是可恨嘛,不過是說句實話罷了。

宣紙快要落地的時候,她搶步上前,接過來瞧了瞧,抿嘴笑道:“這是我的,你們不用來看了。”

眾位閨秀止步,都吃驚地瞧著沈三小姐。如此大義滅親麽?她剛才不是還朝著二姐筆劃,竟然如此刻意都沒保住?嚴奴兒很是高興,不屑地切了一聲,冷眼瞧著。

林詠絮焦急地湊了過來,看了看她手裏的詩,竟噗嗤一聲笑了:“薔姐姐,你這是自己故意要出局的嗎?”她擡頭看向了自家大哥:“哥,這首詩你看到了沒?”

沈初薔也擡頭望去,一臉無畏的盯著林長卿,我就是罵你了,你能怎樣?

林長卿與樓下的兩個姑娘互望一眼,主要是看著沈初薔,心裏著實不明白自己怎麽得罪沈三小姐了,從上次跳舞的時候就看他不順眼。不,好像在此之前也不太和氣。

沈初薔本是用挑釁的眼神看向林長卿,卻又不知為何,在他清朗的目光看過來的時候,心裏有些悸動。與他對視片刻,小姑娘心慌氣短,臉上一熱,扭頭跑開了。

雍王和沈初蜜的目光齊刷刷地看向林長卿,在他追隨著那個跑掉的身影望了許久之後,緩緩回頭就落盡了二人如炬的目光中。

“殿下,沈姑娘,我……在下並沒有做過什麽傷天害理的事啊。”林長卿面皮一緊,俊朗的臉上劃過幾分不自然。

雍王心裏也不大明白,就沒有開口。沈初蜜清楚底細,笑著說道:“林大人不必在意,其實只是陰差陽錯罷了,並非大人故意為之。”

她這麽一說,林長卿更加蒙圈了,垂著頭細想跟沈三小姐之間見過的寥寥數面,回想每一個細節,究竟何時在無意中冒犯過她。若說不合適之處,唯有那天怕她撞在雍王身上,就抓住了她的手腕。可是,在此之前她就狠狠地瞪過他,那又是為何呢?

在他百思不解之際,沈初蜜已經選完了所有的詩作,和雍王一起走下樓去。

雍王負手而立,高大的身子站在臺階上不怒自威:“今日結果已出,落選的現在收拾東西走人,若有不服氣的,就來和本王理論。陳慶,吩咐下去,若有人敢為難小師妹,直接打一百板子,關進天牢,等候本王發落。”

“是,王爺。”陳慶朗聲答道。

雍王點點頭,滿臉嚴肅地看一眼臺階下眾人:“從明日起,你們就要跟著太醫學些醫理和推拿手法,中旬還有最後一場比試,留下的人就會分配官職,到宮中效力。當然了,也有可能做宮妃或是王妃,就看你們的造化了。”

他轉過頭看向沈初蜜,目光一下子柔和了很多:“小師妹,明天你不用學醫。柔然王子和公主明日進京,你隨我去迎接貴客。”

眾人皆驚,滿眼羨慕嫉妒恨卻不敢說話,唯有憋了一肚子氣的嚴奴兒說道:“雍王殿下真是有膽量,如此明目張膽的偏心,就不怕悠悠之口、人心難平麽?”

雍王冷笑,嘴角斜斜的一扯,皮笑肉不笑:“嚴小姐出自詩書之家,自然是……”後邊他嘰裏呱啦的說了幾句別的話,引得眾人怔楞,唯有沈初蜜沒忍住,捂著嘴小聲笑了起來。

“不知殿下說的什麽胡話,我們聽不懂。”嚴奴兒白了他一眼。

雍王連看都懶得看她,轉頭對沈初蜜道:“小師妹,告訴她。”

“雍王殿下說的的確是胡話,是柔然人說的話,他說你出自詩書之家,自然應該是才高八鬥,只是不知道若說你蠢的像豬,你會反對嗎?”

秀女們全都低聲笑了起來,嚴奴兒氣的面紅耳赤,一甩袖子跑開了。

雍王也開心地笑了起來,露出八顆大白牙:“蜜兒,你胡語比我說得好,明日你就扮作宮女,跟在我身邊,給王爺譯話便可。”

沒想到,沈初蜜並未因這殊榮而歡喜,挑眉看了過來:“為什麽扮作宮女?既要我做這等差事,為何不給品階?”

“你想要品階啊……”雍王心裏笑得歡暢,面上卻十分嚴肅。

要品階也不是不可以,親王正妃是正一品,再沒有比這品階高的了。

沈初蜜十分認真的點點頭:“對呀,翰林院的譯官都是正八品,我也要做正八品的女官。”

雍王心裏這個氣呀,放著正一品的王妃你不做,偏要做個正八品的譯官,你是不是傻?

秀女們瞧著雍王氣呼呼的模樣,都替沈初蜜捏了一把汗。皇家擡愛,把這麽露臉的差事派給你,居然還敢要品階?

要什麽品階呀!

作者有話要說: 要什麽自行車呀?

東方:一夜七次,我真的做不到呀。

樹杈:大大,你別自作多情了,小美女們說的是我!

沈初蜜選詩這一段,原型是唐朝才女上官婉兒。

(景龍三年)中宗正月晦日幸昆明池賦詩,群臣應制百餘篇。帳殿前結彩樓,命昭容選一首為新翻禦制曲。從臣悉集其下,須臾紙落如飛,各認其名而懷之。既進,唯沈、宋二詩不下。又移時,一紙飛墜。競取而觀,乃沈詩也。及聞其評曰:“二詩工力悉敵,沈詩落句雲:‘微臣彫朽質,羞睹豫章材。’蓋詞氣已竭,宋詩雲:‘不愁明月盡,自有夜珠來。’猶陟健舉。”沈乃伏,不敢覆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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