熊長福想把軍工廠賣給林子川，可也不是他說了算。他是副鎮長，雖然負責農業、集鎮、土地規劃、交通、民政這些事情，可還是要經過鎮長和上面人的同意。

鎮長這幾天去縣城裏面開會去了，今天中午就能回到金沙鎮。鎮長和他不用說，是一心想把金沙鎮搞好的。這一回鎮長去縣城裏開會，也是兩人商量好了。率先把林子川賣地和搞企業的事情先給上面的人透露一番。當然這透露的時候，自然也要讓上面的人知道這是個香餑餑。成了大家都有肉吃，在這世界上沒有人會拒絕到手的利益！

熊長福昨夜一宿沒睡，一直拿著筆桿子在寫關於金沙鎮規劃的事情。還有那軍工廠得想辦法賣給林子川。

他就必須去找一個能做主的人，這人他心裏也有譜，去找省裏的魏坤林。說起來魏坤林還是大學同學呢。因為他政績做的出色，又能左右逢源，這官職是一路高升。他一直在思考，要怎麽說動魏坤林把軍工廠賣給林子川。

第二天一早，幾人坐在一起吃著早飯。

林子川看了眼熊長福，率先開口：“吃過早飯，我就準備去請靈意大師來看風水！”

熊長福詫異，他看了眼林子川，然後點頭：“成，我和你一塊兒去。”他心裏有些高興，他昨天才想著等林子川看好了風水，就去市裏找魏坤林把這事兒辦了。沒想到瞌睡來了就有枕頭，這林子川的想法可真合他的心意。

林子川點頭：“成了我就買下來，價錢你們開。”

話雖然是這麽說，可熊長福知道，為了以後的金沙鎮。他給出的價格必須是合理的，他沈吟了一會兒，才回答：“你放心，只要看中了那處。七天內我一定把文件給你拿回來。”說完話，他就呼啦呼啦幾口，把碗裏的稀飯喝了個精光。

到了寺廟把靈意請了下山，幾人又開著拖拉機馬不停蹄的往軍工廠那邊趕。

靈意手裏拿著一個羅盤，在軍工廠大門那裏停停頓頓的走了幾步。然後停在一處地方，雙膝下跪，神色凝重的低頭看了羅盤半晌。才起身，對林子川道：“這地方背面靠山，左青龍、右白虎，南方臨近天水潭，全了朱雀之說。是個大吉的風水格局，在此建造工廠的話，必會財源滾滾！”頓了頓，他又指著旁邊那條隱秘的公路道：“可惜，那條路蜿蜒至後山，斷了玄武，破了整個風水局。所以這軍工廠剛剛建成之時，這執政人必定遭了橫禍！”

聽到這裏，熊長福可謂是震驚不已。

他曾經在埔新文獻裏面看到過記載，這執政人命令修建軍工廠。確實在完工之日，被人刺殺而亡。後來他的謀臣和兒子內戰不和，又因外敵從中作梗，所以這一支軍閥便衰敗下來。這才導致軍工廠一直荒廢到現在，這些事情和靈意所講的話完全不謀而合。難道這世上真有鬼神之說？

靈意大約知道了他心中的想法，溫如如玉的目光落在他身上，點了點頭：“不錯，便是這樣！”

熊長福：“…………。”

他絕壁不相信靈意會讀心術，這話說的模棱兩可，肯定是假的！

許心聽了半天完全沒聽懂靈意所講的風水格局，不過最後一句她是聽懂了。這風水被那條路破壞了，她忙開口問：“那只要把這條路填上就好了？”

靈意點了點頭：“所謂三垣四象，蒼龍顯現；春夏之交，玄武升起；夏秋之交，白虎露頭；秋冬之交，朱雀上升。這玄武被斷了勢，自然要續上。可把那條路掩埋，然後在後山修建長垣，雕刻四象之形就可以了。”

許心看著他，徑直問：“什麽意思？”

靈意：“…………。”

他看了眼許心，才開口解釋：“把路埋了，在後山修一座十米長城墻。上面請人雕刻四聖獸的圖案就可以了。”

許心點頭，順口誇了句：“大師，你真厲害！”

她拍馬屁的嫌疑太甚，靈意不忍直視。他直接別過頭，雙手合十：“阿彌陀佛！”

許心忽然道：“大師，王小芳自殺了！”

靈意動作一頓，才道：“王施主乃長壽富貴之相！”

許心默默的看著他，不說話。

她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會把王小芳自殺的事情告訴靈意，可是她如今看出來了，這大師看似溫潤如玉、慈悲為懷，心腸比誰都硬啊！

氣氛有些僵硬，過了好半晌。

許心才聳了聳肩，真是皇帝不急太監急，她這倒是自作多情了

熊長福見氣氛不對，忙上前開口：“我昨天晚上把軍工廠的鑰匙找出來了，我們進去看一看？

林子川點頭：“有勞了！”

軍工廠的大門已經是銹跡斑斑，熊長福開了好半天，才把生銹的鎖打開。推門進去，一個塵封老舊的氣味撲鼻而來。

許心連忙屏住呼吸，過了好一會兒才敢小小的吸一口氣。軍工廠建造宏偉，裏面的東西因為塵封的緣故，倒是沒有老化生黴。這裏面連老舊的打字機、彈藥箱和熱水壺都有。許心東摸摸、西看看，簡直對裏面的設備愛不釋手。

她摩擦著雙手，問熊長福：“熊大哥，這裏面的機器設備也順帶賣給我們的？”她覺得自己是林子川的合夥人，應該有資格問一句。

熊長福看著眼前的設備也有些悵然，這多好的家夥啊。當初修建好了投入使用，該能打多少鬼子啊。

他念念不舍的收回手，看著許心笑道：“桌椅板凳辦公室可以順帶給你們。”說著，他指著墻壁上貼的夜視儀示意圖道：“可這些生產設備都是國家的東西，你們帶不走。”

許心沖他訕訕一笑，然後把目光落在一旁的木質樓梯上。她探頭看了眼樓上，這裏面完全沒有廢棄地那種荒涼破敗的感覺。樓道上的壁燈，和鋼制卷花扶手倒是很標準的民國風味兒。

幾人沿著樓梯上了樓，樓上大約是辦公用地，裝飾都比較豪華。粗粗了了的看完一圈下來，時間都已經到了下午。

幾人關好門，又坐著拖拉機回了公社。

熊長福因為著急賣軍工廠的事情，隨意吃了點東西，就讓鄭紅英給他燒洗澡水，準備好衣服。他一早就給鎮長打了電話，讓他在縣城裏買了到市裏的票。兩人要趁熱到市裏，說服魏坤林把這件事情辦了。這樣他心裏的大石頭，才算真正的落了地。

許心下午想去看王小芳，便也帶著李長生跟著熊長福一起坐著拖拉機往縣城裏面去。因為是王茂林開的拖拉機，先把熊長福送到了縣政府。再轉頭送許心和李長生一起去了縣醫院。

許心買了兩斤蘋果提到醫院裏，正瞧見王小芳躺在床上看書。

她敲了敲門，王小芳從書裏擡起頭來，挑眉笑：“還挺講究的！”

許心撩眼：“當然了！”

自從把事情說開了以後，許心就覺得和王小芳相處起來，越來越隨便了。她走到窗前，歪頭看了眼書皮，嘖嘖道：“喲，你很有覺悟嘛。還看《紅巖》！”

王小芳指著她手裏的蘋果：“給我削一個。”然後她才哈哈笑：“當然了，我先瞅瞅這書，看能不能洗滌一下我這顆航臟的心。”她又嘿了一聲，指著書裏的某個片段，又是譏諷又是自嘲的說：“幸好你爸沒像這書裏的老師一樣，留下一封萬言絕命書！”

許心皺了皺眉，這話聽起來真是刺耳。

她沒好氣的把蘋果往桌上重重一放，瞪了眼王小芳：“要吃自己削！”

王小芳嗨了一聲，說：“你這人真是的，我這是在為我以前做下的惡事懺悔呢。”說著，她咧嘴笑了笑了，歉意道：”當然了，我確實不該拿許老師和書裏的人作比較哈！對不起嘛，你別生氣了！”

許心沒好氣的拿出一個蘋果，幾下削好。在王小芳伸手過來拿的時候，賽進李長生手裏：“長生，吃。”

李長生捧著蘋果，笑的燦爛無比。

“哎，哎，我是傷員，你咋沒有一點兒同情心呢。”王小芳對此不滿意了。

許心白了她一眼：“別以為我不知道你現在只能喝稀飯，我這蘋果是特意買來稀奇你的。”

王小芳哀嘆一聲，躺在床上：“哎，這人生無趣！”

許心動了動嘴，把所以你就自殺玩玩兒的話壓了下去。這樣說出來太沒人品了，頓了頓，她才問道：“小芳，我能問問這件事，當初的事情是怎麽發生的嗎？”

王小芳擡起眼瞼，定定地看了許心一眼，才擺手，裝作滿不在乎的樣子說：“不就是說我們聯名舉報你爸，就能被保送上高中的嘛。”

許心又問：“你們就這樣答應了？當時有沒有什麽人知道？或者你們有沒有立個啥書面協議？”

王小芳搖頭，表情有些後悔：“我和尤菜花當時有些猶豫，但是孟小麗說‘我們兩成績這麽差，不上高中難道小小年紀就出去打工？’她還說‘上了高中就能上大學，而且大學生好嫁人，以後說不定就能嫁個好人家。這樣就不用和家裏其他人一樣，一輩子只能打工或者在鄉下種莊稼了。’”

“就為了這個？”許心簡直有些不敢相信，就為了這種事情，她們就聯合揭發汙蔑了一個人民教師！

聽出了許心話裏的驚訝，王小芳諷刺一笑：“可不是，汪倫華還說我們要是沒錢上學的話，他負責把我們供到大學！”

許心簡直不知道該說什麽了，她挪眼看著王小芳，遲疑了一下，還是問道：“那你為啥沒有讀書了？”

王小芳身子一僵，滿不在乎的說：“我嘛，成績不好讀那破書幹啥。我直接找汪倫華要了點錢，就跟著我爸媽出去打工了。”

許心覺得她的話沒說完，不過她掩下來的話，肯定牽扯到她的私事。她也沒好多問，就對王小芳笑了笑：“我過段時間會去找另外兩個女學生，到時候我說服了她們，就要麻煩你們一起聯名寫個澄清書，我會請律師去上訴的。”

王小芳點頭：“行，有什麽需要你就說。自從這件事之後，我心裏老是覺得後悔。許老師人挺好的，代課教我們的時候比其他老師都認真。為了這事兒，我實在沒睡過幾天好覺！”說著，她又道：“那個尤菜花為人有些自私自利，她好不容易讀了個高中，要讓她再次站出來作證可能有些不容易。你特別要註意那個孟小麗，這人好像和汪倫華有著不清不楚的關系。”

許心點頭：“知道了，謝謝的你提醒！”

心裏卻想著孟小麗和汪倫華這兩人有不清不楚的關系，說不定正好可以拿來做文章。君不見，後世狗仔記者，最愛拍的是光鮮人士的私密事。怎麽不齒怎麽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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