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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全世界誰都比你溫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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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夜喻遙醒過來一次,身邊空蕩蕩,他隔著被子摸索了一陣,下床打開了門。

客廳裏黑漆漆的,窗外的燈透過百葉窗在地上投下折疊的光痕,寂然無聲。高大的身影微微垂頭坐在沙發上,可能是睡著了,側臉映出明亮的光弧。喻遙明白了,他不願意跟自己睡一起。情.欲燃燒的時候理性薄弱,冷靜下來做的才是符合本意的行為。喻遙轉身回了床上,被子拉到頭頂上,悶在燥熱的空間裏蜷成一團,感到很難過。

起床的時候賀晉平已經先在吃了,喻遙坐過去,身體不太舒服,便端著面包盤子站起來,刀叉聲清脆,好一會兒,賀晉平說:“你以後別來找我了。”

喻遙嘴裏含著一口吐司,慢慢地嚼著,幹澀地咽下去,也沒回答。

他不是沒有自尊心的。

“騙我的事我都不追究了,如果你覺得不能跟這兩次抵消,要什麽想好了跟我說。”賀晉平放下叉子,端起醇香的咖啡,“這兩天我會一直待在這裏,你抓緊時間,機票我已經訂好了。”

喻遙擡頭看著構造繁覆的天花板,覺得自己的心臟像一塊全是瘡孔的面包,被人握在手裏擠成一小團。他抓了下頭發,輕聲道:“你先給我找套合身的衣服吧。”

賀晉平盯著桌面,好像情緒無緣無故就爆發了:“你這個人為什麽這樣。”

喻遙低頭放下了餐盤。

“你到底有沒有道德?裝女人騙男的,不肯承認自己做錯了,一直撒謊一直撒謊。我真的以為你對我很好——從家裏到這邊來,你最照顧我,但沒想到你是這種人。”他攥緊五指,在桌上砸了一拳,“為什麽要這麽對我?玩兒我?知道我對雪兒還有感情所以穿女裝勾引我,是不是?!”他怔忪了一瞬,“你怎麽這麽不要臉!”

喻遙拿紙巾擦凈了手上的面包屑,大步朝他走過去,捧著他的臉頰覆唇而上,他真心實意說:“我也覺得我很不要臉。”

被猛地推開之後,喻遙停在不遠處,雙手抓著衣角,急的團團亂轉。張開口但很難發出聲,他費勁地說:“可我這個人就生成這樣了,我爸媽對我也很失望。我在游戲裏騙你,就是因為你對我好,好久沒有人對我這麽好了,但是憑什麽我就不能喜歡你。我是卑劣,不要臉,我這種人,怎麽能叫你別走呢。”他喘了一下,“可是我就想盡力而為,就算你要走,我也盡力留過你。你走了以後,我還是想你。你走吧,你走跟我沒什麽關系,因為我喜歡你本身就是錯的。”

腦子裏一片混亂,所有的回憶和思緒都變成利刃,刀刀戳心,每割一條血淋淋的口子,都在昭告他的卑劣和失敗。喻遙長嘆著氣,熱淚順著臉頰直直滾落,“我年紀比你大,一事無成,游戲也打的菜,什麽都沒有,你喜歡那種夢幻一樣的女孩子,她們跟我天差地別,但即使如此我也想喜歡你。你要是稍微喜歡我一下就好了。”

“你腦子絕對有問題。”賀晉平沈默了一會兒,這樣說。

喻遙雙腿一軟跪在地上,居然真的聽進去了,是,我腦子還有問題。他趴在沙發上哭了一會兒,抓心撓肺地,聽見哐地一聲門響,賀晉平砸門而出。

他爬起來,坐在沙發上喘了會兒氣,頭暈目眩腦仁發麻,幾乎不能思考,好半天才稍微恢覆了理智,就穿著睡袍,回了自己訂的房間。

**

今天下雨了。

喻遙站在窗口往外眺望,外面灰蒙蒙的,細雨纏著寒風綿綿吹渡。他走到桌子邊拿起了裝好東西的帆布包,打開門走了出去。撐著傘,沿著固定的路線,出小區時保安跟他打了個招呼,笑問:“喻老師,下雨天還出去上班呢這是?”

喻遙跟他笑了下,站在旁邊聊了幾句,冒頭踏進了雨裏。地鐵站裏人潮洶湧,熱氣混著寒氣,五味雜陳。喻遙收傘,找了個位子坐下,發怔似的望著車窗上的廣告牌和霓虹燈。他還是決定去找賀晉平,無論如何也要找他,有時候人能做的努力實在太有限,但是不後悔。

沿著街道走,路邊來來往往的人流,喻遙是早覺得的,賀晉平來這裏就像一場夢,回去就是夢醒之時。手上沾了些飄進來的雨水,涼絲絲的,他停下腳步,移開傘看了看沈悶厚重的雲層,無邊無際的鉛雲中吐出雨絲,像針一樣刺在他消瘦的面頰上。

攏上傘,在無數的陰影裏前行。

身份證遞給前臺,她擡頭看了下,房卡遞過來。喻遙提著袋子去了電梯口,按了樓層之後稍事等待,擠進兩個人。

隨意地看了一眼,其中一位手搭在扶欄上。那只手骨節分明,修美纖長,沿著手看上去,腕表考究,潔白的袖子從西服袖口漏了小截出來,正裝熨帖,領帶一絲不茍,襯著張極為俊美周正的臉。那人微微側目跟另一個同樣西裝革履的男人說話,長眉輕蹙,聲音清潤悅耳:“明明可以先去公司看看再過來。”語氣有些責備。

喻遙怔了下,腦子裏飛快閃過那張孤寒品香的照片。

旁邊的男人五官端正,眉宇間英氣逼人,勾了下嘴角意味不明地微笑,目光直勾勾落在他身上:“出差時間還長,急什麽。”

輕輕嗤笑:“是你總說我不認真。”

聲音低了下去:“那是以前。”

喻遙往旁邊退了兩步,再次打量戴著腕表的男人。他看起來還很年輕,眉目間風采妍麗,氣質卻淩厲分明。那是跟賀晉平差不多的,沒太在社會上洗禮過的氣質。

孤寒好像跟賀晉平同齡,也才23歲。

三個人在同一樓層,電梯門打開,喻遙在後面打算跟著出去,前面的步子卻停了一下,剛擡起頭,看到了站在電梯口的賀晉平。

他應該是打算下去,挑著眉將這邊掃視了一圈,目光落在跟他同齡的人身上。那人先伸手朝他走過去,他也伸手握了下,兩個人老朋友似的拍了下肩。

“巧了,你來這邊玩兒呢還是?”

“我上班,你呢?”

“我出差,你上班啊?”清潤的聲音頓時含了點笑,點點頭,“就說好久沒看見你了,前段時間宋言包了塊山修車道,說要借你那車撐場子,不知道跟你說了沒。”

客客氣氣地:“是,反正車庫裏停著也浪費,已經借了。”

“下次李景韞生日趴一起出來玩兒?”

賀晉平點頭:“行。”指了指電梯,“下去有點事,改天再和你聊。”

倆富二代相對笑了下,寒暄完畢,錯開各自前行。

喻遙站在旁邊沒走動,賀晉平就跟沒看見他似的,徑自進了電梯。

喻遙真沒想到他跟孤寒認識——估計只是現實中認識,游戲裏一概不知。嘆了聲氣,跟著兩人身後走,連訂的房間也接近——酒店最昂貴的豪華套房就在這幾層,無可厚非。喻遙看那兩個人進了同一套房,關門時似乎還迫不及待地推搡了一下,他走過去,門板稍薄,裏面動靜不小,窸窸窣窣的談話傳出來。

這大白天的……

沒想到孤寒也是。

去了隔壁間,喻遙洗了個澡,再次換好了女裝。這次是白色長裙,裏層是較為緊身的內襯裙,大概到臀.部以下,外面罩了輕薄的白色繡花紗面,將身體的輪廓和長腿線條霧化得若隱若現。喻遙戴上了假發,輕輕捋著鬢邊的公主切劉海,對著鏡子勉為其難地笑了笑。

他現在面頰消瘦,神情憔悴,形容枯槁,怎麽看都是病歪歪的樣子,好像被榨幹了神采。喻遙想起剛才孤寒那種年輕的風華和光彩,心口就隱隱作痛:也許我沒有以前那麽好看了。他拿出化妝品化妝,化幾分鐘歇一下,很疲憊似的。塗口紅的時候稍微歪了一下,紅脂傾到臉頰上,一張血盆大口。喻遙怔怔地對著鏡子看了會兒,感到深刻的絕望,哪怕是妓.女也有風情可做賣弄,他還有什麽。

他在沙發裏坐了好一會兒,終於重新讓自己稍微振作起來。今天周六,賀晉平應該不上班,剛才下樓去了,不知道什麽時候回來。又坐了半個多小時,估好時間站起身來推開了門。走到賀晉平門外,擡手敲了敲。

等了一會兒,又敲,門開了,一個綠頭發青年站在門口,脖子上掛著彩色耳機,微微吃驚地看著他。

喻遙也楞了,往後退了幾步。

青年抓了下頭:“你找賀晉平?”

一聽這聲音,喻遙平靜如死的心猛地顫縮起來,還沒說話,轉身想走。

周煜扭頭朝裏面喊了聲:“老賀,有妹子找你,先別他媽玩兒了。”

裏面轟然一陣桌椅拖拽之聲,喻遙看見賀晉平大步直奔過來,神色緊張,喻遙明白了,慢慢朝後退。他不想周煜知道他倆的事。

周煜不明就裏,直直盯著喻遙,推開門走出來,他穿著浪蕩的東南亞花襯衫,破洞牛仔褲,耳朵上釘了一排黑鉆,要多另類有多另類,要多潮有多潮。他慢慢點了點頭,眉間突然露出詭異的神色,咳嗽了兩聲,遲疑道:“是……喻老師啊?”

喻遙感覺自己好像被腐爛了似的,這麽惡心變態怎麽配被稱為“老師”?他惶恐地低下頭,轉身要跑。

胳膊被緊緊地拽住,周煜的聲音平緩溫柔:“喻老師,你這樣還挺好看的。走什麽啊。”

強烈的悲傷和痛楚瞬間襲上心頭,他現在這麽扭曲,職業的光彩幾乎是唯一支撐他的稻草,現在連這也要被撕碎嗎?

全身的力氣喪失殆盡,他猛地往前倒下去,腰部被緊緊摟住了,周煜靠的很近:“我靠,怎麽了?老師你穩住啊……”

喻遙回頭看賀晉平,他站在門口冷眼旁觀,直到被周煜提醒也沒有絲毫動容,甚至還有點不耐煩:“你管他幹什麽?”

喻遙只是刻骨地感受到了自己的失敗。他推了周煜,深感抱歉,但是一句話沒說,回了自己的房間,把衣服褲子全部換回來,仔細洗了把臉後拿著東西開門下樓。再也不做這種事了,他跟自己說,夠了。一路如同追命般的趕到家裏,靈魂仿佛被抽幹,喻遙倒在沙發上,眼前全是白花花的亮光,一覺睡了過去。

中途醒過來一次,窗外天色濃黑,喻遙眼皮沈重,滿腦黏澀阻滯,又睡了過去。他做了一個夢,夢裏他化身成了鬼怪,在一堵垂滿合歡樹葉的老墻邊等人,但始終沒有等到,夢裏有很重的絕望失落之感,以至於醒來時眼含熱淚。醒來時寒氣入骨,喻遙鉆進被子裏躺了很久,手腳還是冰涼的,好像一直被浸泡在冷水裏。

腦子很清醒,身體卻很疲累。

他生了一場小病,無非頭痛咳嗽鼻塞,應該是感冒了。他一個人待在床上,仿佛是完全孤立的生命個體,沒人照料和幫忙,迷迷糊糊地睡著也清醒得頭疼。口舌發焦,唇齒黏膩,充滿了苦味。喻遙躺了一兩天,真像經歷了一場大生大死。

那天傍晚,他邊咳嗽邊燒開水,聽到門口響了,回頭看過去,卻是他媽媽來了。

喻媽媽是個戴眼鏡的中年婦女,頭發紮成個盤髻,五官較為分明淩厲,年輕時候是有名的冰美人,現在是有名的冷面老師。她穿著碎花長裙,手裏提了一大堆沈甸甸的袋子,整個身體稍微往右彎下去,她在門口猶豫了一下,慢吞吞地走了進來。把鑰匙和袋子放在桌上,指尖微微蹭著腰側:“遙遙,媽媽來看你了。”

喻遙還提著水壺,放下來走到了桌邊,“你坐。”

喻媽媽擡頭看他,一會兒把眼睛取下來擦了擦,又戴上去:“你怎麽瘦成這樣了?”

“沒瘦,正常。”喻遙扯了下身上的睡衣,衣褲空蕩蕩的,他也知道自己瘦了,“沒瘦,這衣服穿起來看著是這樣的。”

喻媽媽深長地呼吸了一下:“我聽他們說你生病了,不然不敢來看你。”她轉身拆開了桌上的水果袋,遞了一個蘋果給喻遙:“你吃嗎?”

喻遙搖頭。

她翻動著手指拆開了另一袋補品和零食,又拿出兩包來想遞到他面前,先放下了。轉頭看他:“你過的好不好?”

喻遙喉嚨沙啞,點了點頭:“我好,就是前幾天不小心感冒了。”

她站起來,提了另一個全是肉類和蔬菜的袋子往廚房走:“媽媽給你做飯。”

“謝謝媽媽。”喻遙剛想說吃過了,雖然並沒有吃過。閉了嘴,慢慢走到廚房門口,頭還是脹痛脹痛的,靠在門上,看著媽媽洗菜和忙碌。有幾次想去幫忙,被輕輕推了出去:“你到床上去躺著吧。”

喻遙轉過身往臥室走,掀開被子坐了上去。他閉上眼睛渾渾噩噩地睡了一會兒,沒多久又醒了過來,怎麽都睡不著,從床上爬起來又站到廚房門口看媽媽炒菜做飯。他小的時候經常這樣,媽媽看到他的時候就會回頭捏捏他的臉,有時候往嘴裏塞已經炒好的肉。但是,自從跟爸媽關系惡化之後,一年都很少回幾次家了。

廚房裏熱氣騰騰,鍋裏的排骨湯汁水滾沸,他媽手藝也很好。喻遙這兩天幾乎顆米未沾,現在覺得有點餓了。媽媽在切番茄,邊動刀邊說話:“遙遙,你最近是不是遇到什麽問題了?”

門框冰冷堅硬,有點硌人:“沒什麽問題。”

她哦了一聲,聲音猶豫遲疑:“那有沒有談戀愛啊?”

喻遙楞了下。

她好像自言自語:“反正吧,前段時間你周阿姨跟我說她兒子也出櫃了——我沒跟她說你哈。反正你要是不好找,就跟他見見吧,我跟你爸也在研究這些——什麽1啊0啊我們都知道,但是也不好問是不是,到時候你就去看看吧,合不合適再說。”

喻遙沈默了半晌。幾年前他剛出櫃時家裏一度鬧得很僵,斷絕母子關系這些話也說過,爸媽似乎統一了口徑,絕對不承認他的性向和感情。他覺得有點冷,稍微緊了緊衣服,同時也摸到了自己嶙峋的骨頭:“什麽周阿姨——”

她急匆匆轉過身來:“就是——”

喻遙擺了下手:“我的事你別操心了。”

頗為失落地“哦”了一聲。

喻遙也就是在此刻突然意識到了自己的殘忍,緩和了語氣:“這種事只有本人最清楚,我只是不想讓你們蹚渾水,反正也幫不上什麽忙,我知道你們是為我好。”

她微微點了下頭,喻遙突然看到了她耳側的白發。她道:“我跟你爸是老古板了,有很多不懂的,之前沒太了解你的事情,做錯了很多,要改的。”她嘆了生氣,“我們現在在努力了解,還真是那句話,活到老學到老。可能有些跟不上了,但還是要理解你啊。”轉頭切菜,菜板上聲音篤篤,“你也原諒爸爸和媽媽好不好?”

喻遙垂著頭,嘴唇幹澀說不出話。

頭上的聲音有些喋喋不休,好像三天三夜說不完似的漫長深沈。喻遙覺得媽媽以前話沒那麽多。

“我也不知道你們怎麽談戀愛的,剛才我來的時候,門邊站了個年輕人,很高很帥的,我出去扔垃圾袋的時候他還在,你們要是有什麽誤會,就好好說一說。”

指尖突然發起抖來,喻遙渾身冰涼,突然擡高了聲音:“剛才?”

喻媽媽轉過身來,臉色也變了:“真的是找你的啊?”

喻遙轉身往門口狂奔,擰開門把扯開門,門外空無一人。身後的媽媽追過來:“他站了好久呢!問他也不說話。”

漆黑的樓道像一張巨口,喻遙踏步出去,聲控燈亮起了,冰冷雪白的地磚,從樓梯口走到電梯邊,一個人沒有。喻遙突然懷疑這是一場錯覺,回過頭來,猛地撞在媽媽身上。喻媽媽氣喘籲籲的:“走了啊?離我這扔了垃圾袋才十多分鐘呢,我來的時候他都在,說不定站了一個多小時。怎麽就走了啊?也不進來看你,這小年輕怎麽回事……”

喻遙眼前發白,聲音很低:“長什麽樣的?”

說不定不是賀晉平呢,他怎麽會回來找我?

媽媽在身後竭力地描述:“很高很高的,長得也很帥,高鼻梁雙眼皮,穿著長風衣,好像天神一樣,也很年輕……”

聲音突然靜下來,喻遙蹲身提起了門邊的一個袋子,映著聲控燈虛弱的光,看了下——一串鑰匙,一個游戲鼠標。

走了。

他走了。

猛地往墻上砸了一拳,喻遙拽住了紙袋的兩頭開始撕拽,紙袋韌性極佳,直把他指甲都掀翻了也沒弄爛。喻遙把東西砸在走廊上,悶頭往屋裏沖,一頭紮進了床上,擰著十指撕扯被子。指頭拽扯得生疼,筋骨節節作響。喻遙抱著頭,拼命地撕扯頭發,頭皮好像要撕爛了似的,白被子上密密麻麻落著。

他哭喊:“我活著幹什麽!我活著有什麽用?!”

喻媽媽從後面抱住他,遙遠的哭泣傳了過來:“遙遙,你怎麽了?”

喻遙在床上翻滾,拼命地捂住了胸口,咬住被子牙關生疼。這麽多天的羞恥屈辱、擔驚受怕、後悔自責還有今天突然感受到的溫暖突然刺激了他的內心,他埋頭在被子嚎啕大哭,“媽,我活著有什麽用?我做什麽都是錯的!這麽多年,我生下來就是錯的!我為什麽非要喜歡他?我恨死我自己了!”

媽媽哭腔模糊:“遙遙,這麽多年你受苦了……”

腦子裏轟然成一片寂靜,哭泣成了唯一宣洩口,無窮無盡的負面情緒從眼淚從流逝而去,他的愛恨和痛苦逐漸變得平淡,連記憶都好像成了上輩子的事情。

他應該哭了很久,最後,屍體似的被媽媽從床上拽起來,靠在床頭。神情呆滯平靜,飯是媽媽一口一口用勺子餵下去的,藥是吹涼了哄著餵的。媽媽出去放碗的時候,喻遙扭頭看了看窗外,濃稠的黑夜,陰冷的冬季。

歡快的歌曲是什麽響起的,他沒在意,是媽媽放來聽的。她在屋裏給他收拾東西,邊收拾邊說話:“沒什麽大不了的,你是我跟爸爸生的,從小就比別人家的小朋友漂亮好多呢,喜歡你的人一直都很多是不是啊。你小的時候,我帶你去算命,那個爺爺說你要是個女孩兒,這輩子就註定嫁入豪門享榮華富貴,但偏偏是個男孩子,以後婚姻不好,子嗣稀薄。我才不信他呢,就算是這樣又怎麽了,你跟爸爸媽媽住在一起,你陪我們一輩子吧。”

喻遙微微眨了眨眼,黯然無光的眸子突然映出一點光亮。

媽媽站在書桌旁,翻開了那本女裝畫冊,看了看,說:“遙遙,你穿裙子是好看,比媽媽年輕時候好看,但是,這個太短了,不能穿。”她放下冊子,走到衣櫃邊,看到了一排裙子。她不知道,那些裙子喻遙都一遍又一遍地穿過,就為了試出最好看的那套。

她突然哭了出來,她無法理解這些東西,但不願意認為自己的兒子是變態。她揩著眼淚,輕聲道:“有些裙子皺了,媽媽幫你洗一洗。”

喻遙微微顫抖起來,睜大眼睛,看向她所在的方向,嘶聲喊道:“媽!”

所有的記憶又重新覆蘇了,喻遙神清目明,扯著嘴角笑起來:“媽,都扔了吧。”

媽媽收著東西推門出去了,喻遙從床上下來,穿著拖鞋走到了窗戶邊。天空厚黑,偶爾閃爍著燈光,飛過幾架客機。賀晉平會不會在這幾架上呢,不得而知。一切都變得無比遙遠。

他吸了口寒氣十足的潮冷空氣,壓抑著慢慢吐出來,好像結束了一場沈悶阻滯的初戀。

作者有話要說:

這文必須得修

孤寒和飄飄出來了,番外再寫吧

這章……寫的太自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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