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休時間，教學樓天臺。

“脫衣服。”

“哦。”

春野櫻雙手環胸，眉頭緊皺。站在他面前的轟焦凍正將運動服外套的拉鏈拉下，裏面是一件貼身的無袖背心。脫掉礙事的外套後，果露在外的右手布滿了讓人觸目驚心的傷疤。

皮膚基本上沒有一處完好的地方，這是非常嚴重的Ⅳ度燒傷，深及骨骼和肌肉。經過幾次治療，姑且不再需要繃帶。

“嘶——，你是傻子嗎。”

“抱歉。”

“你跟我道什麽歉，身體是你自己的。”

春野櫻神色不耐地伸出右手，掌心處凝結出一團淺綠色的柔光。

當治療用的光團貼近自己手臂時，轟焦凍便感覺到一股熟悉的暖意通過肌膚表層湧入身體，整個人如同泡在舒適的溫水中。帶有生命氣息的淺綠色光團，仿佛能將人心底的陰霾驅散。

“我會徹底治好你。”為了加快速度，春野櫻從單手變成了雙手交疊，查克拉的輸出在慢慢增多。“以前如果傷沒有好全，你家長就不會下這麽重的手。”

“……嗯。”

“別一臉糾結的樣子……打住打住，不需要告訴我起因經過結果。”

看著手下的皮膚漸漸變得完好，春野櫻心情稍微好了那麽一丟丟。

“能讓你不管不顧惹他生氣的理由肯定不是什麽好事。”

他在忍者世界已經看多了苦大仇深的戲碼，每一次觸及到兄弟、同僚、長輩甚至敵人背後的無可奈何與仇恨，他都會難受很久。

這個世界到底怎麽了？

因為是忍者，所以大家都背負著什麽努力活下去，直到被徹底壓垮。

因為有戰爭，所以仇恨生生不息，形成一個無法解開的死結。

同樣的事情見多了就會慢慢習慣？

不。

只有連心都已經死掉的人才會對他人的痛苦熟視無睹。

‘小櫻雖然繼承了綱手婆婆的怪力，卻是我們中間最心軟也最溫柔的那一個啊我說。’

在某次給漩渦鳴人治療時，對方曾這麽笑著評價他。

他當時是怎麽回答的來著？不記得了。

心軟也好，溫柔也罷，對於出生入死的忍者來說可不是什麽優點。

所以每一次戰鬥，他都告訴自己要舍棄掉那些無用的東西，用最快的速度將敵人殺死。

然後在戰鬥結束時，內心世界的角落裏有個小小的孩童在哭泣。

天生便擁有十分精密的查克拉控制能力以及清晰的思維能力，幻術天賦優秀。加上性格方面的問題導致春野櫻很容易被他人的情緒所影響，從而產生共情。

學不會宇智波佐助心如堅冰，獨自行走於黑暗。也學不會漩渦鳴人在承受了長久的孤獨後仍能用笑容面對一切，如同太陽般感染他人。

他這兩個好兄弟有一個共同的特點，那就是意志堅定，為了自己的信仰便能穿越一切悲傷與苦難。

所以。

你太弱了，春野櫻。

……

“好了。”

在體內的查克拉耗費了十分之一後，這回的治療總算結束了，先前那遍布傷疤的右臂恢覆如初。

轟焦凍稍微活動了一下，沒有任何不適。

“你知道雄英高中的恢覆女郎嗎。”

“略有耳聞。”

“她的個性是將人體內的治愈能力活性化，完成治愈要消耗體力，接連受重傷的話，反而會因為體力嚴重透支而死。而你的個性，治愈後完全沒有副作用。”

孔雀綠的眸子帶著自信的光芒，春野櫻微微擡起下巴。

“你以為我是誰。”

雖然打不過兩個不當人的好基友，但在醫療忍術方面，他的頭頂只有師父那座大山。況且，他的能力根本就不是個性。

面對毫不掩其鋒芒的春野櫻，轟焦凍薄唇輕抿。自從國一那年被迫接受治療，往後的日子裏每次訓練完留下的傷勢都會有人不厭其煩地進行處理，這種純粹的善意在他心底終究埋下了一顆種子。

“……你是天生的英雄。”

“才不是呢~。”

春野櫻收拾好之前放在一旁的空蕩蕩的便當盒，朝著樓梯口走去。

“哪怕選擇了這份工作，我也不是合格的英雄。”因為英雄不會殺人。

……

一天的課業結束，沒有參加社團的春野櫻直接回了家。平日裏都會在這個點準備晚餐的歐爾麥特不見人影，二層小洋樓感知不到屬於另一個人的氣息。

坐在浴缸裏，春野櫻仰頭將濕潤的毛巾敷在眼睛上，整個人貼著墻壁，冰涼的瓷磚漸漸染上了暖意。

他不是很喜歡回憶過去，那會讓他意識到自己一個人獨自游蕩在異世，就好像被原來的世界拋棄了。同樣他又不得不回憶過去，記憶中的人和事是促使他繼續往下走的動力與心靈支柱。

初來乍到的春野櫻直接讓黑洞帶到了一個災難現場，熊熊燃燒的烈焰，嗆鼻的濃煙，坍塌的房屋，還有人們撕心裂肺的哭喊與求救聲。

縮水到四歲的春野櫻第一反應是自保，體內寥寥無幾的查克拉在精準的控制下也只能加快他的動作，忍術體術幻術想都別想。

在即將跑出淪為斷壁殘垣的街道時，他聽到了一個微弱的呼吸聲，離得很近。

當時的情況很緊急，身後是即將爆/炸的公交車。榨幹最後一絲查克拉，春野櫻從路旁一棟損毀了二分之一的民居裏抱出一個瀕臨休克的小嬰兒。

代價是背部燒傷面積達到百分之九十。

事後他才了解到，小嬰兒的父母是某公司全職員工，孩子交給了保姆看管。事件發生時，保姆第一時間就逃掉了。如果不是他多管閑事，恐怕這孩子會……

總之，也因為這件事，當時在現場救援的NO.1英雄才註意到他。

父母、家、出生證明，在這世界屬於三無人員的春野櫻趴在病床上，一個金發壯漢來到他面前。

‘我想收養你，就是指以後我們一起生活，你願意嗎？’

‘好。’

NO.1英雄，和平的象征有了養子，這件事並沒有讓外界所知曉。當時在場的只有一個歐爾麥特熟識的警察，對方自然不會聲張，收養手續也是通過此人辦理的。

於是，在來到異世界的第一天，春野櫻就抱上了一條粗壯的金大腿。

說起來，當時的救援視頻現在還在網絡上廣為流傳，畢竟某人可是創下了十分鐘能救出一百多個人的壯舉。

在那之後，春野櫻一直在尋找回去的辦法，卻始終一無所獲。涉及到時空的範疇，他連第一步都邁不出去。能使用空間忍術的人，在忍者世界裏不過一手之數，還不包括跨越一個世界的忍術。

個性讓他看到了一絲回家的曙光，於是他開始振作起來。首先就是恢覆實力，縮水後查克拉量也跟著跌回了幼童時期，一切都得重新開始。八歲那年，他達到了之前十七歲的巔峰狀態。花了四年時間，才找回原本的實力。

如果不是要偷偷調查時空方面的資料，恐怕這個時間還會進一步縮短。畢竟他失去的只是查克拉，忍術體術幻術以及戰鬥經驗都深深地烙印在他的腦海裏。

之後便是繼續變強，同時朝職業英雄邁進。

英雄這份工作只能接受，不然在外面使用忍術都算違法。同時，成為英雄也就代表著打入了這個團體，只有這樣，他才能接觸到更多千奇百怪的個性，從中尋找回家的可能性。

努力活著，就能看到希望。

對吧，鳴人。

……

從浴室出來後，換上家居服的春野櫻徑直走向房間內的寫字臺。翻出抽屜裏的電吹風將頭發吹幹，又看了一眼手機。

十七點十四分。

沒有郵件，沒有未接來電，Line也沒有新的信息。

遇到什麽事了嗎……

春野櫻坐在寫字臺前，一邊寫學校布置的作業，一邊思考歐爾麥特怎麽還沒回家。

時間慢慢流逝，手機屏幕上的數字從十七跳到了十八，又變成十九。臺燈蒼白的光線將室內一隅照亮，春野櫻收好作業本跟筆袋，轉身出了房間。

天花板上的水晶吊燈被打開，客廳一片亮堂。坐在沙發上，用手機叫了兩份壽司外賣，他有點餓過頭了。

送餐人員到的很快，跟店離得近也有關系。付過錢後，春野櫻拎著外賣包裝袋放到餐桌上。金槍魚為配料的壽司看上去色香味俱全，卻完全勾不起任何食欲。就在他考慮是不是去冥想增加查克拉量時，客廳的大門從外面打開。

“歐爾麥特！”

“喲~，櫻少年。”原本一臉喜色的歐爾麥特看到餐桌上的外賣時懊惱地拍了拍額頭。“抱歉，我……我遇到了點事，忘了聯系你。”

“沒關系，你吃過了嗎？”

“還沒……”

“那太好了~。”春野櫻將一次性餐具擺好，示意歐爾麥特快點過來。“我之前不怎麽餓，準備吃的時候，你就回來了。”

“真的很抱歉！”歐爾麥特雙手合十，整個人都矮了一截。“我可以解釋的！”

吃了兩個壽司，春野櫻又跑去泡了兩杯綠茶。

“快點吃啦~，我沒關系的，只要你平安回來就好。”

歐爾麥特呼吸一滯，握著筷子的手停在了半空中，他想起了五年前。

與ALL.FOR.ONE交戰過後，他半個肺臟徹底完了，胃也被整個摘除。反覆手術留下的後遺癥讓他身體不堪重負，現在作為英雄的活動時間，只剩下每天三個小時左右。

當時不到十歲的春野櫻站在他的病房前，眼睛通紅，雙手死死地攥緊拳頭，掌心被指甲掐破，刺目的紅色一滴滴落在地板上，近乎自虐般看著其他醫生給他換藥，趕都趕不走。

他知道這個孩子在內疚，擁有治療的個性卻對他的傷勢無能為力。

“小櫻真的很溫柔啊。”

已經不是第一次有人這麽說了。

春野櫻將屬於歐爾麥特的杯子移過去，他看到了對方因為想起了什麽而恍惚的眼神，以及尚未說出口的安慰。

是五年前吧。

雖然擁有高超的醫療忍術，但春野櫻並不能將傷者已經缺失的肢體、臟器進行再生。

只有徹底解開陰封印，用百豪之術增幅禁術創造再生，以縮短壽命為代價才能做到這點，而這個組合忍術又只能作用於施術者本身。

他真的不是天才啊，老師花費多年才研究出了創造再生，想要將這個禁術的生效對象轉移，他做不到。這幾年有過多次嘗試，都一一失敗了。也許只有好友的陰陽遁能徹底治好歐爾麥特，延長他的壽命。

這又是一個虛無縹緲的奢望。

“吶，歐爾麥特，有遇到什麽好事嗎？”

“被看出來啦！我今天去了鄰市。”

“誒~？雄英高中？”

“對，跟校長談了談關於任教方面的細節問題。回來的路上發生了一點小意外，我遇到了一個少年……”歐爾麥特想起不久前發生的淤泥怪人事件。

“或許，我找到繼承人了。”

“哦豁~。”

作者有話要說：

讀者“倦收天”,灌溉營養液 +20 2018-08-26 23:17: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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