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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四十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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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小平對當年的事情知道的並不多,他是次子,大薛氏死的時候,他也不過才十幾歲。且一直是在外院伺候著,內院的事知道的並不多,只是偶爾母親梁嬤嬤回家,會跟他嘀咕幾句夫人的身體一日不如一日了,他跟著一起擔憂下以後的生活罷了。

身為夫人乳母的兒子,他的前程和夫人有直接的關系,但母親都沒有辦法的事,他就更沒有辦法了。聽說老爺請了全京城最有名的大夫來給夫人看病,聽說夫人的妹妹薛三小姐親自到了府上陪著姐姐,聽說老爺特意告了假守著夫人,他就想著,夫人一定能熬過去的。

直到那日,那日母親本是陪在夫人身邊守夜,卻在下著大雨的夜裏,將自己的門拍的叮咚作響。他一打開門,母親就狼狽的跌了進來,接著一疊聲的吩咐他收拾東西離開陶府。他摸不清什麽原因,但看母親焦急的樣子,他便快速的收拾了衣裳和聚下來的零碎銀子,辭別了母親,連夜去了莊子上。

十日後,母親也來了。

母親來的那個夜裏,同他說了許多的話,從母親第一回見到夫人說到夫人臨死前的一刻。也是那個夜裏,他知道夫人死了,但是夫人的妹妹卻要嫁到陶府做新夫人了。母親說,她對不起夫人,她有罪。

後來母親就病了,身子一日日衰弱,直到自己娶了媳婦的第二天,母親就死了。

他是先夫人乳母的兒子,在莊子上日子倒也不難過,老爺吩咐他做了莊子上的管事,他的媳婦也給他生了一對龍鳳胎。他以為日子就要這麽過下去了,誰知道有一天夜裏卻遇到了殺手,殺手刀刀狠辣,殺了他的女兒。

他帶著媳婦和兒子好不容易逃了出去,可是殺手卻緊追不放,逃亡的路上,兒子也沒了。他們夫妻從南逃到北,又從北逃到南,可是身後人卻一直緊追不放。

他在一次被抓到的時候,被逼問遺書在哪裏?

他這才想起,好像母親回到莊子上的那個晚上,跟他提起過遺書的事情,說是夫人臨死前,留下了一封遺書。

只是那遺書在哪裏,他卻是不知道。

後來她們夫妻見逃不掉,就索性鉆入了人口最密集的紅番地,這裏人口多,三教九流都有,這一來倒真的躲了過去。這一兩年安頓了些,他才敢漸漸出來做了小營生,實在是手裏銀錢早花完了,再這麽下去就只能等死了。

風華聽完問道:“梁嬤嬤可有跟你提起過母親身邊伺候的慕雲和暮雪?”

梁小平皺著眉頭想了想,“聽過暮雪,好像是夫人沒的那個晚上就不見了,慕雲我倒是不知道了。”

“梁叔,”風華想了片刻,開口道:“你可願跟著我?想來你也應該知道,究竟是誰一直不放過你,怕你知道什麽消息,想要除之而後快。我如今,雖然還不能同那人抗衡,可是我卻可以保你和梁嬸安危。”

“跟著你?”梁小平瞪大了眼睛。

風華輕輕點頭。

梁小平忙跪好了身子,咚咚咚給風華磕了三個響頭,“多謝大小姐收留!多謝大小姐收留!”

風華跟梁小平說完話,就叫他去找梁嬸說了這事,兩人又一道過來道了謝,風華才吩咐桃夏將人送到定遠侯府找舅母周氏。又給了吳大叔弟弟五兩銀子,表示感謝,風華才離了紅番地往昌平街上去。

說是來買繡線,總不能空著手回去。

路上踏雪忍不住問她,“小姐,梁大叔明明說當年梁嬤嬤是說自己有罪的,可能梁嬤嬤也是害了夫人的兇手,您為什麽要收留他們夫妻?”

風華托著下巴沈思,聽了踏雪的問話,道:“雖說如此,可梁叔卻什麽都說出來了,這可以說明三點:一,他是個憨厚老實的,並不會幫著他娘隱瞞;二,這也說明其實在他心裏,梁嬤嬤並不是真的對不起我母親,或許他想表達的意思,是梁嬤嬤愧疚沒有保護好我母親;這三嘛,他如今能靠的人只有我,而且我幫了他,對我也有好處。”

踏雪點了頭表示明白,風華卻覺得有些心累。

她一直積極努力,也避開了小薛氏的暗算,甚至把小薛氏安插在身邊的青禾都清除了,可是真的跟小薛氏比起來,她卻還差得太多。她手中沒有錢沒有人,若是沒有舅母和外祖母幫著些,她簡直是寸步難行。

“踏雪,”風華道,“你和追雲兩人身手好,若是叫你們去找一個失蹤多年的人,你們可能找到?”

踏雪搖頭,“奴婢和追雲一向也都是困在後宅,就是學了些東西比普通的婢女要略強些罷了,找人真是沒有法子。”

“不過,”踏雪頓了頓,“小姐若是真想找人,倒是可用托侯府行事,小姐的舅舅薛大人在外面行走,想來也是認識些跑江湖的人。那些人雖然不起眼,但有個什麽消息傳的卻是很快,想找個人,就算不能即刻找出來,起碼也能找些苗頭的。”

跑江湖的人?

風華想起周南馨生辰時,那‘搶劫’小薛氏的人來。

或許可以找機會問問周南辰,找那些人來幫著找慕雪?

既然她是在母親沒了的那個晚上不見了的,想來是知道些什麽,或者母親的遺書就在她手裏。一時又想到當初雲煙說,青禾曾在她臥房裏翻了好幾回,那麽母親的遺書,也極有可能是在自己身邊。

心下想著定要回去仔細翻找一番才是,不過慕雪那邊,也得抓緊找人。翠嬤嬤已經聯系上慕雲有段日子了,可是慕雲嘴裏什麽也問不出來,或許她也同現在在陶府做事的兩家人一樣,早叛變到小薛氏那邊去了。

“這事不能叫舅舅知道,這事兒除了我身邊的幾個人,任何人都不能知道。”風華肅了臉色,看著踏雪。

踏雪一凜,忙應聲答是。

她方才是悄悄起了心思,想私下裏去告訴侯府的人,好幫著小姐找到那個什麽慕雪,怎得小姐會看得出來?

見踏雪答了,風華便閉上眼睛不再說話,踏雪和追雲,雖然能保安全,但太有主見,想要收覆她們,自己還是有點嫩。

算了,以後再說吧,先想辦法見到周南辰,找那幾個人幫忙才行。

馬車行到陶府門前,卻正好遇到了將軍府的下人。

見著風華下了馬車,張氏身邊的秋嬤嬤迎了上來,“陶小姐這是從外面回來啊,前兒陶夫人和小姐們送去的生辰禮,我們小姐很是喜歡。那日也沒好生招待幾位小姐,正好這天兒熱了,小姐想邀了陶家小姐們到咱們西山的莊子上避避暑。”

風華一笑,真是得來不費功夫啊!回了個半禮,“嬤嬤可見了我母親?若是母親同意了,我自然要去叨擾一番馨姐姐的。”

風華前世,不管是在家還是在外面,統統稱呼小薛氏姨母。可是今生,上回祖母壽宴時,她在張氏面前就直接稱呼小薛氏母親的,如今自然也不會改變。

叫一聲母親而已,並不會掉一塊肉。

是個知書達理的小姐,秋嬤嬤暗下裏點點頭,面上卻是笑得更開,“還沒有呢,這不,剛下了馬車。”

風華笑,“我也正好從外面買繡線剛回來,嬤嬤若是不介意,不若我領了您一道過去吧,正好我回來也該去稟告聲母親。”

秋嬤嬤是張氏的貼身嬤嬤,張氏又和小薛氏交好,不管秋嬤嬤為何拋出這個橄欖枝,風華都穩穩接了。

兵來將擋水來土掩,經歷了前世,她如今,什麽也不怕。

秋嬤嬤跟著風華一道去迎風閣,路上問風華為何去買繡線,風華便笑著將給陶老太太做衣裳的事情說了,秋嬤嬤更是滿意。到了迎風閣小薛氏跟前,還忍不住誇風華,“原以為您家二小姐是再好不過的了,誰知道您這麽會教養姑娘,這大小姐小小年紀就這般的有孝心,真真是百裏難挑一的。”

“嬤嬤謬讚了,她們小姑娘家家的,能做個什麽東西,不過就是不想上學打發時間玩玩罷了。”小薛氏的笑容有些勉強。

秋嬤嬤雖然是張氏身邊的貼身嬤嬤,可她卻是在大將軍周勵身邊伺候過的,說起來,她實際上是周勵的人。小薛氏雖然想表現出慈母的樣子來,但見秋嬤嬤誇風華,一時想到張氏說周將軍有意風華做兒媳婦,不知怎的,這些話就說出來了。

話一出口,就後悔了。

“母親說得極是,都是祖母厚愛,我那針線拿不出手,偏祖母疼我,日日不離身的穿著,叫我真是不好意思的很。”

風華看著小薛氏,臉上是不好意思的笑。

前世我無能為力,但今生,你想敗壞我的名聲,那也得看我願不願意給你這個機會。

秋嬤嬤人精一般,忙笑著遞上帖子,“瞧我這腦子,差點就忘了正事。是我家小姐,說謝謝夫人和陶家小姐們送的禮了,她很是喜歡。正好最近天兒熱,我家小姐想邀請陶家兩位小姐到西山的莊子上避避暑。臨著莊子就是瀑布,這個天兒最是涼快,且那瀑布下游的泉水,最是甘甜,小姐們嬌貴,那倒是個避暑的好去處。”

不待小薛氏說話,風華出聲道:“母親和嬤嬤有話要說,女兒就先退下去了,待明兒早上再來給母親請安。”

小薛氏慈母沒表現出來,風華孝女倒表現的極好。

小薛氏忍著氣笑道:“很是,快些下去歇著,外面日頭毒,你這從外面回來仔細中了暑氣。”

風華恭敬地行了禮,才帶著踏雪出了迎風閣。

因為馮姨娘有孕的事情,小薛氏一時分不開身去對付風華,且連連兩次失手,加上又損失了青禾,她如今也不大敢動。

所謂謀定而後動,風華養在陶府,她不信沒有機會出手。不過是現在月華和周南辰的親事也不著急,就先放著,待尋著了機會,一擊即中才好。

秋嬤嬤親自上門,小薛氏自然不會拒絕,周南馨是周南辰的親妹妹,張氏唯一的女兒。月華跟周南馨關系打好了,於以後也便利。且周南馨去莊子上,想來南辰那孩子也會去的,自己和張氏的心思,張氏身邊服侍的下人沒有不知道的,想來也可以促進下兩個孩子的感情。

想到這些,小薛氏當即就應允了。

陶家三姐妹同時得了消息。

風華無可無不可,這天氣炎熱,慕雲暮雪的事情查不出來,她和桃夏杏雨三個在臥房裏翻了幾遍也沒翻出要找到東西來。

她心裏煩躁,恨不得早點去西山才好,早點見了周南辰,早點就有機會找到慕雪人。

月華跟周家兄妹打小一道玩,感情深厚,常常一道玩的,西山的莊子上她也去過幾次,的確是個避暑的好地方。

這次又因為家中兩姐妹一道去,她倒是越發開心了。

只有霜華有點糾結,周家是嫡母都要攀著的人家,周家少爺不論長相還是前途都要比侯府的薛少爺要好,如果可以選擇一個嫁了,自然是要嫁給周家少爺才好。雖然她從沒去過周家,但看薛家的氣派,就可以想象出周家是何等尊貴。

只是,她看得出來,崔嬤嬤不大高興。

跟著崔嬤嬤學習,對日後嫁人有好處,但那畢竟是以後才能看見的好處。但眼下周家小姐相約,想來周家少爺也會去的,這個好處卻是即刻可以看見的。

霜華很快就做了決定。

崔嬤嬤確實不高興,她來陶家,其實原本是為著教導風華的。

她之前在鎮國公家任教養嬤嬤,皇宮裏的蘭妃娘娘可是經她手教出來的,因著蘭妃娘娘,她也在京城裏一炮而紅。可是後來鎮國公家留著她教養餘下的幾個庶女,卻是平平常常,待到幾個庶女出了嫁,她卻無人問津起來。

陶大人來請她,她聽說陶大小姐時年十二,心下自有一番計較。十二歲的正三品家嫡小姐,未來的夫家定然差不到哪裏去,這又是她一個揚名的好時機。

可是她來陶家幾天,卻只在第一天見了一回陶大小姐,今兒嚇著了明兒有事了,這回幹脆要出去避暑了。

她一個人避暑也就算了,好歹還有兩個學生不是,雖然年紀小些,但到底一個是嫡女,一個是有靈氣的庶女,頂多熬兩年,她也不是熬不起。可這次居然是三位小姐都要去的,那還請她這個教養嬤嬤回來幹什麽,三天打魚兩天曬網的人家,能教出怎樣的好姑娘?

她已經四十了,若再不教出兩個拿得出手的學生,那以後在京城只怕就更沒人記得了。

小薛氏自然是知道崔嬤嬤不同一般的教養嬤嬤,親自過來給三位姑娘告了假,又說了好一通的好話,束修也從原來的五兩銀子一年四套衣服變為了八兩銀子一年八套衣服。要說小薛氏為何這麽舍得,那完全是因為這兩日月華的變化太大了。

行走間的氣派,書畫上的長進就不必說了,就是迎風閣下人回話時撒了個小謊,小薛氏心裏不爽快沒註意讓過了,卻叫十歲的月華指了出來。當即把小薛氏高興的,恨不得把崔嬤嬤請回來供起來。

她就這一個女兒,打小也想要好好教上一些後宅的陰私,省得她吃虧。可是看到女兒笑意盈盈的小臉,想到自己小時候想要個什麽,都要想方設法去爭取,她就舍不得。她的女兒,生來就是嫡出的小姐,想要什麽,她這個做娘的都會為她弄來,又何必要去學那些呢。

只是女兒慢慢長大,她也就慢慢開始擔心,女兒在自家當然沒有問題,可若是嫁出去,婆家怎能比娘家?就算是嫁到好姐妹張氏身下做媳婦,她也還是擔心。若是女兒自己就能看出這些,她自然要放心許多。

她舍不得教,崔嬤嬤能幫著教,倒是省去她許多的心。

兩日後,將軍府派來一輛馬車打頭,陶家三姐妹坐在自己的馬車裏跟著出了城,往西山去了。

將軍府的莊子在西山腳下,身後是瀑布,腳下是甘泉,周南辰見了,只覺得腳都擡不動了,如此風景優美的避暑勝地,為什麽沒有人早點告訴他?!

就算身為一個普通的現代人,也是過不慣這裏的生活的,大熱的天兒,沒有空調,沒有冰箱,就連電風扇都沒有。這些日子他一是進不了陶府,見不了想見的人;二是被熱的無心吃飯無心睡眠,被鐵叔看著負重跑的時候,直接就暈了過去。

不過這倒是因禍得福了,他娘見了,哭天抹淚的,再也不同意他去大營了。他爹沒有法子,自然就放過了他。

這回妹妹邀請陶家小姐來莊子上避暑,他還沒主動提出來呢,他娘就安排他一道過來了,美其名曰,保護妹妹們。

其實他知道,他娘的意思是叫他趁此機會好好和陶家那個圓圓的二小姐聯絡感情。可是,對陶大小姐的念念不忘他都有種自己戀童的即視感,更何況是面團子一般可愛的二小姐呢?二小姐那個樣,跟他五歲的侄女如出一轍好不好,他雖然喜歡原滋原味的古裝美人,可是他不是禽獸啊!

“桂平,去看看陶家小姐到哪了。”周南辰自在的泡著泉水,吩咐道。

“什麽,為什麽是我?”桂平雙腳泡在水裏,正在那暗爽呢,聞言就爆發了,“為什麽不叫春來去?前兒那麽熱的天,都是我陪少爺您在大營跑步的,後來您暈了,還是我背著您上的馬車。可是春來呢,天天待在家舒舒服服的,這回出來避暑倒是跟來了,怎麽有事不叫他去,又叫我去?”

周南辰是叫順嘴了,穿來這麽久,他和桂平最熟悉了,一有什麽事,自然第一時間就叫的他名字。聽了桂平一大串的抱怨,剛想改口叫春來去,就聽春來不屑的回桂平,“少爺樂意,你管得著嗎?”

這位馬上就閉了嘴,冷冷瞪了眼桂平,眼裏明晃晃的:我樂意,你管得著嗎你?

看著桂平十分不舍的抽了腳,不得不跑著去前院時,周南辰忍不住的暗爽。還是在古代好啊,蹂.躪人都這麽理直氣壯。在現代,雖然他爹媽有錢,但他上面有兩個哥哥,他是最沒出息的老三,又還在讀書,家裏的仆人還都沒幾個把他當一回事的。

更何況,像現在這樣指使桂平做事了。

桂平很快就小跑著回來了,人一回來就迫不及待脫了鞋跳進了水裏,舒服的嘆了口氣才道:“陶家三位小姐都到了,大小姐正領著人去看住的地方呢。”

“那我回房換件衣服,也過去見見客人。”周南辰站起來上了岸,渾身濕漉漉地走了。春來忙拾了他的鞋和外裳,抱著一路追了過去。走了老遠還不忘回頭喊桂平,“少爺衣裳放哪你最清楚,還不過來幫著找。”

“他娘的!”桂平猛地一撲棱水,濺了自己一臉。

這日子簡直沒法過了,春來你是個漢子啊,整的像個娘們似的,難不成還想著給少爺做小?桂平一邊心裏怨念,一邊不得不快速追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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