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菲比楞住了。

她低頭看向為自己檢查傷口的梅林, 菲比從未俯視過他，更沒聽到梅林用這種語氣開口說話——皇家特工的教官兼軍需官擁有著近乎說一不二的地位，大部分後勤職員都懼怕他的威嚴, 連外勤特工也不敢輕易碰觸梅林的底線。

而現在, 他放低姿態，對她發出懇求。

“只是處理扭傷。”

見她不作回應，梅林繼續開口：“你要是不想看見我，處理完畢我就走，好嗎？”

菲比：“……”

她還是很生氣, 氣梅林的冷靜, 氣他的滿腹算計, 氣他能用幾乎無所謂的語氣說出“交換”的話，但當梅林仰起頭, 用懇切的眼神望著菲比時，她仍然控制不住地心軟了。

女孩沈默許久，然後不情不願地讓開了房門。

梅林迅速站了起來。

菲比剛剛準備轉身進門，就覺得腰間猛然一輕, 便被梅林輕松地從身後橫抱起來。

她驚得抖了抖, 然後一把抱住了梅林的肩膀，熟悉的皂粉和太陽的味道迅速地填滿了菲比的肺部。她嗚咽一聲, 還沒來得及產生眷戀，梅林已經大步走進了臥室，將她放在了床邊。

他松開手的那一刻菲比真是花了全身的力氣來克制住自己往梅林懷裏的鉆。

房間裏一片寂靜, 但梅林並不在意。

寬大的手掌輕輕握住菲比的腳掌，她的左腳在男人的手中像個嬌小的瓷質飾品。他掌心的繭微微摩挲著她的皮膚, 溫暖的觸感傳來，有點疼, 又有點癢。

菲比本能地抓緊了床單的邊沿，蜷起了腳趾。

梅林的呼吸隨著菲比的動作頓了頓。

但他到底沒什麽，梅林只是朝著菲比伸出手：“藥膏。”

菲比把懷裏的藥膏遞給他。

冰涼的藥物抹到扭傷部位時，疼痛感使得菲比瑟縮幾分，但梅林的手牢牢地握著她的腳，女孩根本掙脫不開。

“疼？”他問。

“……嗯。”

“那以後不要再這麽做了，”梅林說，“這不值得。”

藥膏塗勻，然後是噴霧。簡單的處理過後，梅林松開了手。

為什麽這麽快就結束了呢，菲比默不作聲地收回左腳，目光挪到了房間的另外一端。

“最近不要走動，那會加重傷情。”

“……”

這可不是在倫敦，他們在摩納哥，菲比的任務是協助詹姆斯·邦德，她怎麽可能不走動？

女孩的沈默說明了一切，梅林嘆了口氣。

他將外用藥物放在了床頭，然後一言不發地起身，到浴室洗幹凈手上的藥膏，回來再次叮囑道：“明日我會請個護工協助你，菲比，你早點休息。”

然後梅林轉身準備離開。

說好了處理傷口，梅林兌現了自己的承諾。他邁開步子，走向臥室的房門，然而就在他打開門鎖之後，背後的一聲抽泣讓梅林的動作戛然而止。

金色的長發散落在她的臉頰兩側，遮擋住了視線，除了那無意間洩露的一聲抽泣外再無聲響，她只是默默地抹去淚水，低著頭，也看不清表情。

任誰看到這幅場景都會心痛的，更遑論菲比很少哭泣。往日的菲比永遠眼神明亮，清秀的小臉上帶著好奇的笑意，即便是不滿不高興，也會選擇直截了當地表達出來——而不像現在，一個夜晚的時間，菲比已經不知道哭了多少次，甚至不肯發出任何聲響。

梅林無論如何也邁不開離開的步子。

“菲比，”男人低聲開口，“讓我留下來照顧你。”

“討厭梅林，”菲比抹著淚水回道，“討厭你。”

但她沒有回絕梅林的請求，更沒有像剛剛那樣抄起手邊的東西直接砸過去。

梅林想，菲比大概不會在意他把這當做是默認的訊號。因而他松開了握住房門邊沿的手，轉而再次來到了菲比面前。

“我知道你很生氣，菲比。”

“討厭你！”

男人抹了一把眉心。

他彎下腰，梅林伸手撫向女孩的臉頰，他的拇指落在她的耳根處，溫柔地指引她擡起頭顱。

“好了，姑娘，”梅林用另外一只手小心地擦去菲比臉上的淚水，“不要哭。”

可他的話只換來了更為洶湧的淚水，晶瑩的淚珠止不住地從菲比的眼眶滾落下來，她淚眼婆娑地看著梅林，抽抽搭搭地開口：“梅林為什麽騙我？”

梅林：“……”

“嚴格來說我沒有騙你，”梅林的語氣沈了沈，“我說的是實話，菲比，如果你一定要為了接近我而同人交換代價，那不如直接同我自己交換。”

“但、但這不是能交換的事情！”

“這的確不是，菲比。”

他也不願這麽做。

“你可曾想過為什麽我之前不肯答應你？”

“梅林覺得我幼稚。”

“……”

怎麽還惦記這件事。

梅林頭疼地苦笑幾聲，他搖了搖頭：“因為我覺得這對你不公平，姑娘。”

滿足菲比的願望，那太容易了。盡管不用在前線出生入死，可梅林也坐在屏幕前見過無數次特工們利用這種手段換取自己想要的情報或者利益——一夜風流而已，這不會帶來什麽壞影響，梅林不提倡這種做法，但也不會反對。

但菲比不是任務目標，梅林願意尊重她，而不是把她當成解決生啊理問題、各取所需的對象。

“還記得我對你說過，我不需要你帶來什麽價值嗎，”梅林繼續說道，“因為我不想利用你，菲比，但如果你答應了Q什麽條件卻瞞著我，你就有了利用價值，我不能放任一個和MI6有交換條件的人在身邊。”

梅林不是他的本名，而是他在皇家特工中的職務。

曾經是貓的菲比了解很多關於皇家特工的秘密，梅林也未曾將她當做外人，他信任她，從不在這方面回避她。

可梅林不能不去回避一位和MI6有關系的人。

“你有了與皇家特工相矛盾的利益關系，菲比，那麽你就不是值得徹底信任的人。可我仍然希望對你毫無保留，為了維持這點，我也願意和你交換，而不是看著你與MI6的軍需官達成交易。”

他希望菲比能明白自己的用意。

她當然能，他的姑娘向來聰明，不用梅林多費口舌，幾句簡單的提醒就足以菲比自己頓悟一切。

停留在菲比臉頰的手堅定且有力，往日的菲比一定會因為他的安慰和碰觸放棄所有堅持，不爭氣地撲進他的懷裏一邊撒嬌一邊發脾氣。

但這次沒有。

菲比只是靜靜地盯著梅林，她灰色的眼眸裏還是帶著不肯讓步的執拗。

這可不是梅林想要的，不過好在她不再哭泣了。

“如果我這麽做是為了梅林好呢？”她問。

“那也不行，”梅林果斷地回道，“是否對我好得由我自己來判斷，姑娘。而且我不需要你為我好，我只希望你能對自己好。”

“梅林總是這麽說。”

她並沒有因他的話動搖。

“總是說我要為了自己，說我要有自己的朋友，說我要做個獨立有思想的姑娘。”

菲比側了側頭，她躲開了男人的碰觸。

這是第一次菲比主動地掙脫了梅林的安撫。

“那梅林應該明白，”她徹底平靜了下來，“就算沒有這次，也會有下次，是梅林親自推開了我，不應該怪我。”

梅林啞口無言。

他當然明白，這也是為什麽他希望菲比做個普普通通的姑娘而不是妄圖成為什麽特工。

早晚會有這麽一天，即便是神通廣大的梅林也無法阻攔一個獨立完整的靈魂走自己的道路，哪怕這條道路會讓她遠離自己。

梅林只是希望這天來的晚一點。

但聰明的菲比，成長迅速的菲比，總是會為他帶來驚喜，總是在意想不到的地方遠超出梅林的估計。

即使被多人提醒不要下地，菲比還是再次從床邊站了起來。

她柔軟的指尖落在梅林的胸膛，那雙手曾經無數次拽著他的衣襟，或者攬著他的脖頸試圖靠近他、親近他。

可這次，菲比卻是拖著受傷的左腳，從容且堅定地推了他一把。

“不用梅林照顧，也不用雇傭護工，更不用梅林費心去達成什麽……交換，”菲比說，“我會減少走路的機會，盡量不要下地，就算有需要，也有邦德幫助我。”

她緩緩收回了手。

“梅林完成梅林的任務，我完成我的目標。”

迷蒙的水霧從她的眼中褪去，清亮的灰色瞳仁裏閃爍著許多梅林不曾在她眼中看過的情緒和神采。

菲比重新坐回了床邊，嬌小的姑娘脊背挺得筆直。

“我會盡力達成梅林的期望，你不會阻攔我的，是嗎？”

這一刻，梅林終於真切地意識到，菲比不再是那個哄哄就會忘記一切的白貓了。

作者有話要說：姑娘越來越不好哄了，頭疼去吧梅林，反正也不會掉頭發了！【噫。

持續累die狀態，在外面還堅持更新的姜花求誇獎QAQ！

感謝洛書Tsubaki和A君的地雷，麽麽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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