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哎，國強啊，這事情真不是我不願意說，你的兒子真的太內向了，等我發現他自殘的時候，已經發生過好幾次了，還好他自己似乎還有分寸，沒有傷到大動脈。”電話那頭，就是林國強把林宸送出國後讓林宸投奔的朋友，是林國強高中時期的好友，之後他一直在美國定居，也是林國強那麽放心讓林宸去美國的原因。

“我是很想告訴你，可是林宸求我不要告訴你，並向我承諾會好好去醫院醫治並再不會做出傷害自己的事情，後來林宸確實恢覆了正常，我也怕你們會擔心，所以一直幫林宸隱瞞著，怎麽了，他又犯病了嗎。”

“具體我也不是很清楚，但是我可以把林宸在這裏的病例給你們郵寄過來。”

林國強放下電話，深深的嘆了一口氣，他一輩子都沒有做過讓自己後悔的事情，但是這一刻，他卻深深的後悔了，悔不該當初那麽嚴厲的對林宸，不該一意孤行的把林宸送到了舉目無親的地方，他以為他給林宸的已經是最好的了，可是沒有想到，他給的都是傷害。他用自己的理念來傷害林宸而不自知，他那懦弱的兒子，在劃傷自己的時候，到底是怎麽想的呢？他不知道，也無法理解，只是緊緊的抓住了妻子的手，仿佛這樣才能讓自己堅持下去。

直到這時他才發現，他不是不愛自己的兒子，而是，不懂得該如何表達，他們這對父子，實在是太少交流了。

來到了醫院，他們發現林宸確實像陸遠航所說的那樣已經睡著了，除了臉色差之外，看不出其他的傷來，懸在半空的心才松了下來。林母小心翼翼的看了一眼陸遠航。

“要不我們在這裏陪著，你先去醫生那邊配點藥。”她知道林國強下手肯定沒輕沒重的，看著他一舉一動都會牽扯到傷口而皺起的眉頭，知道要不是實在忍不住，他是不會表露出來的。

陸遠航也確實疼的厲害，林國強沒有留力的幾下幾乎都打在了他的背脊上面，他只要一有動作就會紮心的疼，如果不是在林宸的父母面前，他幾乎控制不住自己的表情了。想著他還要精力來照顧林宸，所以陸遠航也沒有推辭，轉身向急診室走去。

等陸遠航回來的時候，林國強他們已經看過林宸並已經詢問過醫生具體的病情，只見他們兩人坐在住院病房的走廊上面，都沒有說話。

“伯父伯母，今天已經很晚了，要不我還是送你們回去吧，你們可以明天再來。”陸遠航說。

“你，還是你去好好休息一下吧。”林母心軟，因為陸遠航走進的時候有股明顯的藥味，雖然醫生肯定已經上好了藥，但是，就算是鐵打的身子，也禁不住這樣的折騰。

“不用，我剛剛讓醫生給我在邊上加了張床可以休息一下，你們如果不想回去的話，我邊上酒店也開了房間，你們也可以去休息一下。”

林母下不定主意，下意識的把視線轉到了林國強那邊，只見林國強也只是猶豫了一下，然後說。

“我們先回去，明天一早再過來。”

“我送你們。”陸遠航立刻想要跟上去。

“不用，”林國強用眼神制止了陸遠航，他似乎有點不好開口，但是還是繼續說了。

“你留著吧。”然後和林母一起走了出去。

你留著吧，是得到了他們的認可了嗎？陸遠航恍惚間竟然一下子忘記要說些什麽，就這麽呆呆的看著他們兩人的背影，周身仿佛是被按下的暫停鍵一樣，滿心的喜悅混合著疼痛一股腦兒的湧上來，能得到林宸父母的許可，雖然他也幻想過，但是完全沒有想到過會這麽容易就打成，就像是夢一樣。

陸遠航狠狠的按了一下自己的傷口，疼，看來不是假的，他走向林宸最困難的一關竟然就這麽莫名其妙的過去了，難道是上天垂憐，看他等著這麽久終於輪到他翻身了嗎？

真的很想現在就去搖醒林宸把這個好消息和他一起分享，但是看著林宸安靜的睡顏，所有的沖動又都沈浸了下來，陸遠航露出了一個傻乎乎的笑容來，第一次覺得，挨打原來也是這麽讓人開心的事情，早知道只要挨打一頓，就能走通林宸父母的那一關，自己早幹嘛去了。殊不知，要不是林宸的病，就算是把他打死，林國強也是不會松口的。

回去的路上，林母不放心的握住了丈夫的手，無言的按了按。

林國強也沒有說話，只是用另一只手反握住她的手。

就這樣吧，還能這麽樣呢，兒女都是父母的債，難道真的要看著林宸抑郁致死才肯罷休嗎？罷了，罷了吧……

***

第二天，陸遠航是被疼醒的，他昨晚為了好睡一點，和護士要了一點止疼藥才睡著，沒有想到藥效去的太快，天還沒有亮透，他就滿頭大汗的給疼醒了。

“唔……”陸遠航艱難的坐起來，手按著肩膀上，才不至於一下子沒有做起來。這感覺簡直了，陸遠航覺得，他這半邊身子，就好像是癱瘓了一樣，一點力氣也使不上來不說，身子骨簡直是僵硬的，要不再去要個一顆止疼藥來吃吃。

陸遠航胡亂想著，小心的揉按著肩膀。

“你，你怎麽了？”

陸遠航其實要醒來那會就已經□□出聲了，林宸因為昨晚睡得比較早，所以一大早也就跟著醒了過來，睜開眼睛就看見陸遠航睡在邊上的小床上面，他個子太高了，睡在小床上面連腳都露在外面，而且身子蜷縮著窩窩囊囊的躺著，汗水在肉眼可見的流出來，想來是非常痛苦的。

可能是清早醫院都還是安靜的，可能是外面透進來的那一縷光線太過於溫柔，軟化了兩個人之間的氣氛，林宸再也忍不住，問道。

“你醒了，是我吵醒你了嗎？”陸遠航可不想告訴林宸原因，忙放下按在肩膀上的手，沖著林宸笑笑道。

“你受傷了嗎？”

“沒有，床太小了而已，有點落枕而已，沒事的。”陸遠航敷衍道，害怕林宸不相信，在他面前大手大腳做起了擴胸運動，內心疼的他差點叫出豬叫。

裝逼會死人，陸遠航終於是明白了。

“我，我去給你買點早飯過來，你，你等我。”然後落荒而逃。

一出門口，他就焉了，剛剛那幾個動作，痛的他簡直想哭。

但是他最終沒有買早飯，因為剛走出醫院門口，就遇到了來送早飯了林母。

“伯母，你怎麽這麽早。”林母臉上掛著明顯的黑眼圈，可以看出，就算是回去了她也沒有休息好。陸遠航想著，就有點愧疚了。

“我來拿吧。”陸遠航也不知道該怎麽安慰她，只好伸手過去接林母手中的食盒。

“不用，你還傷著，我來吧。”林母看著眼前這個仿佛是犯了什麽錯誤一樣低眉順眼的站在自己面前的男人，內心也是一陣的淩亂。這個高高大大的男人，為了她的兒子，站在自己個小女人面前，就像是矮了一截一樣。

趁著陸遠航出去的當口，林宸爬起來簡單的洗漱了一下，他的手腳還有點發軟，但是好歹已經恢覆了一些，喉嚨也不那麽疼了。

林宸慢慢的走回到病床上，思緒就不自覺的轉到了陸遠航的身上，待會兒，怎樣才能讓他不要再管自己呢？還有他遮遮掩掩的也不知道在隱瞞什麽。

還沒等他坐到床上，身後的門就開了，這麽快就買好早飯了嗎？林宸轉過身去，然後就看見了他的媽媽。

“媽媽……”林宸完全沒有準備好現在見自己的母親，他這麽也不會想到，自己的母親會和陸遠航一起出現在自己的病床前，他完全呆住了。

“宸宸，宸宸……”

林母也一下子嗚咽了，這不是和昨晚一樣看見的是林宸的睡顏，而是看見他的兒子活生生的站在自己面前，外面的光線透著窗口覆蓋在他身上，給他的身體籠罩了一層明亮的光線，可是在晃眼的光環也無法阻擋林母看見病服下面，他兒子瘦弱的身體。

林母走上去直接虛虛的握住了林宸的手腕，把他的手心直接按在了自己的心口，她從來沒有註意過林宸的手腕，她簡直不是一個稱職的母親，眼淚一下子就落了下來，她一直知道林宸這幾年過的很苦，她一直都是知道的。

林宸像是感應到了什麽，迷茫的看向了一邊的陸遠航，陸遠航沒有說話，而是對著他笑了起來，這笑容表達了一切，一定是陸遠航說了什麽。

“媽，都是我不好。”

林宸最害怕他母親的眼淚，他想要抽回自己的手，然後遮住那傷口，可是他的母親，卻不肯放手，只是哭的更加厲害了，他只能焦急的安慰著母親。

“媽，我是因為生病才這樣的，你知道的，我一直有抑郁癥。”

“可是，是我們在你最無助的時候把你趕出了家，是我無能，不能保護你，讓你在外面受盡了委屈，是我這個母親太沒用了。”

“不是的，媽，不是的，都是我太軟弱太沒用。”

林宸的眼睛也濕潤了，他終於不再掙紮而是被他的母親緊緊的抱在了懷裏，這個瘦弱的女人一輩子沒有發過火，沒有大聲說過一句話，現在卻嘶聲痛哭著，而這一切的源頭都是因為她那沒用的兒子啊。

“對不起媽，對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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