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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第三十四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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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乾,在我生前有個很簡單的別稱——敵國。

昭越與大乾,從兩國開國至今明裏暗地、戰場朝堂,約架掐架無數。這場曠日持久的仇恨在昭越尚文、大乾尚武兩國之間意識形態的差異外,還來自於兩國建立初期兩國國君間有過的一段不大不小的烏龍。

昭越是個多出女皇的國家,第一任的昭越皇帝就是個文華無雙、有天下三智之一美名的妙齡女子。做皇帝這事十分講究個天時地利人和,在戰火紛飛、群雄逐鹿的當年,太祖皇帝能在一眾征伐天下的兄弟姊妹中間脫穎而出有很大一部分原因不得不提到當時大乾太宗的一臂之力。有了大乾太祖的外援與鏡閣師祖帝都臺的相助,太祖皇帝如魚得水,終鳳臨天下。

從我懂事能識字起,我就致力於研究太祖皇帝這個女子。若說奇女子,她確實很神奇,但後面女子二字就有些值得考究了。因為從史書的記載來看,實在很難將定義成個女子,她的心腸太過冷酷,沒有一丁點女子情懷。譬如傳說鏡閣的師祖與大乾的太宗傾力助她,皆因二人或多或少地對太祖抱有著思慕之心。在未登基前,對他二人太祖既不明拒也不言喜歡,有段時間甚至傳言大乾那邊與當時還是世家諸侯的蘇家定下了姻親了。這是樁委實劃算的買賣,不論蘇家能否起事成功,已有個舉重若輕的靠山。可這樁婚事拖了又拖,拖到最後

我說這麽多前塵的原因是什麽呢?是為了表達我此趟大乾皇宮盜取它國寶的行程有著深厚的歷史障礙,所以致使此刻我在皇城外的重重結界外徘徊不前。大乾的國都和昭越的白玉京相比,呈現出一種截然不同的冷硬風貌。玄黑的巨石城墻上布滿深淺不一的刀劍痕跡,與背後氣魄雄偉的巍巍皇宮相得益彰,托出與風流華麗的白玉京格外不同的渾厚氣息來。

行走宮門前朱雀街上的來往行人也是多佩劍騎馬的男女,各個英武颯颯、容色緊肅。立在城樓下的陰影裏觀察了一會,確定憑自己一人之力闖不進大乾皇宮之後,放下遮眼的手,白天不行只能晚上陽氣稍退時再做打算了。

我其實是來過大乾的,我相信這任大乾的皇帝也去過白玉京的。這沒什麽,人都是有好奇心的,對與自己未曾謀面的敵人有好奇心就更容易理解了。在禁忌之下,這種好奇心難免蓬勃地迸發出來。

兩年前的大乾和今日的大乾幾乎毫無變化,就和這座帝都裏一如既往循規蹈矩、刻謹的氣氛般。我沿著朱雀街邊高樓的陰影一路往熱鬧的東市去,與整個城池的沈悶比較,秦樓楚館甚多的東市勉強算得上熱鬧的。畢竟喝花酒是任何一個國家男人的愛好,連沈蓮橋這個道士那時一進城就帶著我去花樓,至於大乾的男人們,花酒同樣要喝至多是喝得比較禁欲而已……

去東市的原因是我仍舊對沈蓮橋的話耿耿於懷,擔心這耿耿於懷影響到了晚上的行動,於是去放松身心。結果我晃蕩在燈火如魚的河水邊,數完了花船數河燈,皺巴巴擰在一起的臉攥得更緊了。墨色染透了天,河上花船外升起了紅彤彤各式的燈籠,放在白玉京,船頭早或坐或立著各色盛妝艷脂的美人。或自彈自樂,或挑燈弄魚,或依偎身邊的男子巧笑戲語。

但大乾的花船又是別有一番風味,這個國家從裏到外都透露出一種悶騷的氣息,花船雖挑著花燈,姑娘們卻靜悄悄地躲在船中,偶有羽毛似的笑語撓在你耳窩裏,癢得勾人心。

據說大乾有個第一個美人就在這一艘艘小巧或高頭的船舫裏,第一次來礙於身份不好前來,這次我倒是無拘無束,可又有要事在身,不得不嘆一聲可惜。從老柳樹上輕飄飄地一躍而下,擡頭望了望遠處盡頭的黑色城墻,我撓了撓頭,時間緊迫但我要怎麽才能混進皇宮呢?大乾的皇宮明顯也有高人布下陣法層層戒嚴,我擅自闖入驚動了他們就不好了。

“姑娘你的河燈放錯了地方。”

我回頭,千絲萬縷的碧青絲絳下一人倚坐在河岸邊,手中托了個小小的魚形紙燈。離乞巧節近了,河邊水中隨處可見這種祈願的河燈。稍一回想,蹲在這的一下午我好像沒有做過這等風花雪月之事。

“這不是我的。”我搖搖頭,作勢要走卻沒走成,因著嗅到了空氣一些與甜甜的脂粉氣不同的味道:“你受傷了?”

鬼對血腥味非常敏感,愈來越濃的沖鼻血味更讓我確定了自己的猜測。我本不想去管這樁閑事,這年頭天天時時,哪一刻不在死人。生死輪回是身為凡人的宿命,況且他要真的死在這裏,過不久鬼差就該到了。那幾個煞星,我這個孤魂野鬼還是能躲多遠就躲多遠吧。

躲了幾步,我糾結了一會又折了回去。大概是看了沈蓮橋半死不活的樣子,這麽丟下個垂死的人心裏總是膈應的很,就當是為沈蓮橋積德算了。他的傷有多重我不太清楚,因為這人穿了一身殺手慣用的裝備——黑衣。但那股子熏得我頭暈腦脹的腥味讓我模糊明白,要是再不救他,他就要血崩而死了。在這點上男人總比女人要脆弱些,沒有經歷過葵水的他們,我想大概對血崩沒有多少承受能力。

“姑娘,這燈不是說不是你的麽?”走近才瞧見這大約真是個殺手之類的人物,但這是個人人看起來不是殺手就是被殺手殺的孔武有力的國家,我又有些猶豫了。他的臉部線條稍顯冷硬,眼眶微微凹陷進去,應該有部分西邊胡域人的血統,淺灰的瞳仁剔透得像水晶。

“剛剛沒看清楚。”我眼角都不瞥一下那個小小的魚燈,蹲在他身邊戳了戳繃緊的左胸,那處肌肉劇烈地縮了一縮,但卻沒有聽到料想中的抽氣聲。這還是個挺專業高素質的殺手,我在袖子邊擦了擦指尖:“這位公子,你看咱們還是不要浪費彼此的時間好了。你把我叫回來不就是為了救你麽?你看我如你所願了,就是有個問題,我在這人生地不熟,你看要不你指個醫館我送你去。”還得打暈用法術送你去……這麽個五大三粗的漢子要我抗過去太不審美了……

“別動我。”一出口才稍許透露出他的虛弱來:“不要碰我。”

準備先封了他幾處血味,簡單止血的我停住手,不可思議地問:“公子,這時候講究貞潔觀念不太合適吧?雖然我知道做你們這一行很有原則,但原則不代表和貞操同等呀!再說了,什麽時候殺手和道士一樣不近女色了。”

他的表情很可怕,讓我意識到自己也許太過聒噪了……他握著魚燈,冰冷的眼珠子朝我轉過來:“姑娘要是再這麽大聲說下去,不出片刻,我保證你的貞操和你的性命一起沒了。”

這麽多年,我頭一次棋逢對手,連沈蓮橋都難以接上我不著邊際的亂侃,他居然很自然地連接上了。我遺憾地想,人鬼殊途,要麽我與他也許能成對知己,好像有哪裏不太對勁……

沒琢磨一會,他道:“怎麽又不說話了?”

不是你不讓我說話的麽……

“你故意喊我過來,又不要我碰你。”我抓狂:“難道你是喊我來陪你純聊天的麽?!我時間很寶貴,要趕著去救人啊!既然你不要我救,就就讓我去拯救另外一條生命吧!”

“陪我說說話。”他惜字如金道:“等我撐到自己的人來了。”隨後又補充道:“不要吵就好。”

我遇到的男人怎麽都一個比一個難伺候……一時半會也進不去大乾的皇宮,索性就在這瞎侃幾句想想辦法。

“你解簽麽?”他打斷我絞盡腦汁的苦想。

我抱著腦袋擰著眉:“啊?”

“沒事解解這簽文聽聽看。”

我茫然地接過那盞魚燈,打開折紙瞅了一會。

他面無表情問:“不識字?”

“……”我也面無表情地回視過去:“這位殺手公子,我真的覺得你氣力充足,健康活潑,完全不需要我幫你提神,給你醒腦。咱們大路兩邊,各走各邊成麽?”

“不成。”他不容拒絕道。

“……”我差點捏碎那脆弱的紙條,瞪了他幾眼我低頭粗聲粗氣道:“姑娘家求願的簽有什麽好解的啊?無非就是求姻緣,求子女,求……”

“怎麽了?”

這簽文有點奇怪,貌似在哪裏見過。

“一心兩地會無期,七七相逢鵲枝頭。”我喃喃道:“一心?這名字有點熟,好像是……”

“廷尉府主簿,平葛,字一心。”他接口道。

“唔,對。當年轟動大乾的漕運虧空案就是他經手查辦的,兜了大乾不少官員的老底。至於兩地,這個名字也熟……”

“昭越左將軍,狄坤,兩地化為狄坤。”我點頭“有道理,這個會無期麽……”

“我國與昭越接壤的會州無期郡。”他又自然地接了下來。

我想一想:“好像是有這麽個地。”

“嗯,是的。七七相逢鵲枝頭,這個我知道。鵲枝頭是大乾官府經營、青樓行業裏著名的闕梢樓。”我搶先道:“諾,百步開外就是它的主樓。”

說完後,一片長長的沈默,我道:“我覺得我們想多了。大乾這種有信仰有原則的國家,怎麽會有通敵賣國的官員呢?!還是廷尉府這種油水衙門,不至於啊……”

他哼了一哼,我擺正了臉色:“說不定這兩個人是很好的朋友,在乞巧節這個美好的節日裏見個面,交流下感情呢?雖然大乾和昭越是敵國,但這不成為阻攔友情和愛情的理由呀!一段美好的愛情說不定就是一段美好的邦交的開始呢?”

“你信嗎?”他反口問我。

我頓了頓:“不太……信。”接而垂死掙紮道:“我真的覺得有可能我們想多了。再說,這種政治大事既不適合你這種實幹派的殺手,也不適合我這種虛無派的女……女子。”

“什麽叫虛無派?”他疑惑道。

我嚴肅道:“這是種哲學研究上的派別,我說了你也不會懂,還是不要浪費你僅剩的體力在探索你永遠也不會的事物上吧。”

時至今日,我忽然發現扯淡原來也是件很費心神的事情。應付一個對朝政大事感興趣的殺手,真是好心累……

“你是哪家官宦子弟?”他問道:“以你對朝廷之事的見解,不可能是尋常門第出身。”

“呃,算是吧。”我含糊道。

“哪家的?”

“很大很大的一個官。”我對上他剔透的眼睛,虛虛地補充道:“大到你無法想象。”

“主子。”背後突然飄來比鬼還像鬼的聲音,不男不女的嚇出我一身冷汗:“擊斃刺客一十三人,活捉一人。簡單拷問後供出時間定在兩日後的秋闈。”

“嗯。”他擡起眼皮:“這是什麽眼神?”

“殺手不是獨來獨往的麽?居然都有手下了,時代進化的真快哪。”我感慨道。

“……”

“主子,你是在和誰說……”鬼一樣的聲音在他眼中一道狠光裏消失。

一拍大腿,我終於發現哪裏不對勁了,我浮在空中以真鬼的身份飄渺問道:“你能……看見我?”

作者有話要說:代更的妹子又出現啦~作者家被臺風嘩啦啦地吹斷電啦~不過她也沒臉敢來見你們就是了~啦啦啦,如果不來電這幾天還是我來更新喲。

看文快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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