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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0章 (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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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大舅哥說出來,沈翕都不知道。

謝嫮勾唇一笑,回道:

“我小時候的心眼小,對人對事都不上心,那時候我們府裏的姐妹一同作詩,我想了好久的詩寫出來之後,就被姐姐搶走了,我去哭訴告狀,也沒人理我,一時想不通就病倒了。”

沈翕聽著謝嫮訴說她小時候的事情,撫摸著她光潔的肩頭,靜靜的聽著,謝嫮的頭枕在沈翕的那條沒有手上的臂膀上,摟住他的腰,乖得就像一只小貓般。

“我小時候做了不少糊塗事。也鬧了不少笑話,現在想起來,都覺得自己丟人。若是我沒有因為生病清醒過來的話,我的一生肯定是很糟糕的。”

沈翕勾唇笑道:“只要你遇見了我,我就不會讓你的一生很糟糕。”

“……”

謝嫮沒有說話,而是在他的肩窩邊蹭了蹭,柔聲說道:“能夠遇見夫君,真的是我一輩子最幸運的事情。”

不管是上一世還是這一世。

上一世她過的那樣糟糕,入宮就是想在宮裏消磨一輩子,遠離身邊那些人,是想在宮裏終老的,若是沒有到禦前去,只怕她真的會在宮裏香消玉殞。

而這一世,她也是因為遇上夫君,所以,才有了如今的逆轉。夫君待她始終是好的,上一世,這一世,每次都能夠將她從困苦中解救出來。

☆、155|154|

155

謝嫮讓趙三寶去查蘭姨娘的事情,趙三寶前後跑了幾天後,回來覆命。

“府裏的人都說蘭姨娘是回鄉探親去了,可是我按照管家給我的地址,讓我舅舅派人去了一趟江南,才知道蘭姨娘她的娘家人早就搬離了,所以說,蘭姨娘根本就沒有回江南,可是她和她的貼身侍婢就莫名其妙從府裏消失了。”

趙三寶的話,讓謝嫮蹙起了眉頭,果然如她所猜測的那樣,蘭姨娘根本不是回鄉,而是遇了害了。

可是,誰會害死蘭姨娘呢?然後還偽裝成回鄉的樣子,謝嫮腦中閃過長壽的母親綠珠死前的模樣。直覺告訴她,這兩件事必定是有關聯的。

趙三寶走了之後,長壽便過來了,看著謝嫮對她直接問道:

“你是不是讓趙三寶去查蘭姨娘的事?”

謝嫮擡頭看了他一眼,笑道:“沒有,你別問了。好好讀書去吧。”

長壽見謝嫮不願和他說這事,低下頭想了想,這才嘆了口氣,轉到一邊去和康寧玩耍去了,他給康寧用木頭做了個小葫蘆,裏頭塞了兩只搖鈴,抓在手上搖一搖,就能聽見悶悶的響聲。

康寧倒是很喜歡,抓在手裏玩個不停,不過,卻不怎麽抓的住,沒一會兒就掉在地上了,長壽倒也不介意,掉地上就替他撿起來,然後再塞到他胖胖的小手中,讓他繼續玩兒。

謝嫮看著他們這樣,不禁嘆了口氣,心中更是覺得這孩子不容易,綠珠在府裏身為人下人,他跟在這樣一個母親身後,從小過的是什麽樣的日子可想而知,他在來滄瀾苑之前那樣偏激,委實和他從小的生活環境有關系,上一世這小子那般暴戾,也就是因為這個了,而這一世,他似乎改變了不少,一開始謝嫮對他好,只是希望將來沈翕少一個對手,可是現在卻覺得這孩子確實可憐,是真心想對他好了。

長壽似乎也感覺到謝嫮的目光,對她揚起一抹爽朗的笑,潔白的牙齒整整齊齊,就像他的人一樣,爽朗清舉,已經頗有一點少年俊朗的意味,謝嫮想起來前兩天給他裁的衣樣,便對他招了招手,從內間拿出了衣樣,在他後背比了比大小,做好了記號,這才讓他回去。

長壽轉身之前,突然對謝嫮伸出了手,謝嫮一楞,然後就看見長壽的手心裏放著一根銀簪,謝嫮不明所以,這根銀簪她認識,正是她把長壽接回滄瀾苑的時候,長壽用來攻擊她,並成功把她的衣袖割破的那根銀簪。

謝嫮不解的看著他,不知道他為什麽要把這根銀簪給她,長壽低著頭,想了好一會兒,直到旁邊的康寧發出咿呀的召喚聲,他才急急把簪子交到了謝嫮手中,低頭在她耳邊輕聲說道:

“這簪子是我在我娘下、身裏找到的,當時我沒敢說,現在交給你。”

謝嫮拿著簪子,訝然的看著長壽,見他低著頭,微微蹙著眉頭往康寧的方向走去。

又低頭看了一眼手裏的銀簪,是一根極其普通的銀簪,寬尾窄尖,上頭簡單雕刻著吉祥如意祥雲圖案,因為長久沒人佩戴,所以這根銀簪看起來有些發黑。

謝嫮想起,當年綠珠去世的時候,的確是長壽親自替她擦洗的身子,換的壽衣,所以,他才會發現綠珠下、身的這根銀簪……這孩子竟然把這件事隱藏到了今天才說。

並且是在聽說蘭姨娘失蹤之後,才把這事兒提了出來。

可是,綠珠身體裏又怎麽會被刺入這根銀簪呢?而且是在那樣的位置……

謝嫮只覺得頭皮發麻。這定國公府中的秘密,似乎比她想象的還要齷齪些。

晚上沈翕回來,謝嫮親自下廚給他做了兩道素的家常小菜,然後夫妻倆在清風閣中用飯。

飯間,謝嫮將銀簪的事情告訴了沈翕,沈翕拿著筷子楞了半晌,然後才夾了一筷子菜放到謝嫮碗裏,說道:

“這事兒查不查也沒什麽緊要的,綠珠和蘭姨娘既然都已經消失了,無論你做什麽,她們都回不來了。”

謝嫮猶豫了一會兒,說道:

“可是我總覺得這兩件事牽涉著什麽。不是普通的命案,一來她們兩人身份特殊,害死她們的人必定是沈家的主人,只不知是二老爺還是三老爺,或者根本就是……”

沈翕沒有說話,只是低著頭看著自己碗裏的飯,幽幽嘆了口氣,然後才對謝嫮說道:

“快吃飯吧。菜要涼了。這些事情你還是不要插手了,沈家的人自有我來收拾,如今咱們身份尷尬,不宜和定國公府鬧得太僵,不過,到最後,該清算的我總不會漏掉就是了。”

“……”

謝嫮看著沈翕,只有她才明白,他這句話是什麽意思。

他所謂的清算就是將定國公府滅門,雖說一切事情全都解決,可是最終也落得一個殘暴不仁的名聲,人們提起天緣帝時,總是第一個想到的就是他的絕情絕意,對待養育自己的一門都能下的如此狠手,上一世謝嫮親眼看著他越來越暴戾,這一世,她希望因為自己的存在,讓沈翕不用背負那樣的名聲,越來越孤獨。

沈翕不知道謝嫮在想什麽,見她若有所思的看著自己,那目光似乎有些透,既像是在看他,又不像在看他,帶著關切,帶著憐憫,沈翕沒有說話,只是嘆了口氣,又給她夾了兩筷子菜,自己這才開始吃飯。

*****

第二天,謝嫮就讓胡泉喊了一個定國公府的老人來跟前回話。

謝嫮把定國公府上下的關系全都捋了一遍,大老爺沈燁不談,他一生只娶了洛氏一個妻子,名義上也就只有沈翕一個兒子,二老爺沈蚪有一個正妻,六個妾侍,而蘭姨娘和蓮姨娘全都是二老爺的妾侍,但是蘭姨娘和蓮姨娘比較受寵,平日裏就跟著二夫人長孫氏管家,現在蘭姨娘不在了,一切就都落在蓮姨娘身上了;三老爺沈明有一個正妻萬氏,她是續弦,沈明的第一任妻子段氏,據說嫁進來沒兩年就病死了,沈明還有兩個妾侍,不過,平常不怎麽出門,只是待在外院,安分守己,這些年太太平平的也沒惹出什麽事來。

謝嫮蹙眉問道:“三老爺的嫡妻段氏是怎麽死了?”

那老人想了想後,回道:“回夫人,段氏據說是病死的,她死的時候,三老爺才剛中了庶吉士,在吏部觀政,段氏主母死的時候,三老爺都不在家,後來段氏去了,府裏才去告訴三老爺回來奔喪,第二年,三老爺續了弦,娶了萬氏主母回來,那之後就入了仕。”

謝嫮聽到這裏點點頭,想了想之後,又問道:

“那除了府裏的這些姨娘,二老爺和三老爺在外面還有外室嗎?”

這回胡泉給她請來的這位是沈家回事處的一個老管事,自然是效忠在沈翕名下的,所以謝嫮有些事情可以直接問他,不用顧及什麽。

那老管事想了想後,對謝嫮回道:

“有。二老爺在梨花巷有一個外室,姓什麽,老朽不知道,只知道是青樓出身;還有歡喜巷的那個,據說是個寡婦,二老爺外面似乎就只有這些;三老爺的話,老奴還真沒聽說過,他在外頭藏了外室,畢竟三房的主母是續弦,管的也不是那麽嚴,三老爺若是有喜歡的,直接就能帶回府裏,萬氏主母也不會說什麽的,所以,三老爺不必費心去藏外室。”

“那府裏的銀錢和家裏的開支用度,一般都是誰在管?我見二夫人成日裏佛,也未見多忙碌。”

謝嫮又對那老管事問道。

這一點就問到老管事的本職上了,對答如流,說道:

“府裏的銀錢賬目,最終還是交給二夫人管的,不過實際上卻是蘭姨娘和蓮姨娘兩人分別管理,如今蘭姨娘回鄉去了,蓮姨娘就暫代管理,回事處的一應管事有什麽事都是通過她去和二夫人交涉的。”

謝嫮一陣沈默,瞇了眼想了想,這件事似乎和蓮姨娘也有些什麽關系。

畢竟蘭姨娘失蹤了,最大的受益者,看著就像是蓮姨娘,可是這樣也說不通,畢竟蓮姨娘再能幹,她到底還是個姨娘,不可能害了蘭姨娘之後,還讓二夫人替她圓謊,說蘭姨娘回鄉,這種情況一般都是府裏沒人管這件事,只要有心人查證一番,就立刻可以知道蘭姨娘根本沒有回鄉,可二夫人這麽說,也就是篤定了府裏沒有人會為蘭姨娘做主。

如果按照一個正常的主母思維,她手下有兩個管事娘子,自然是要她們互相牽制才行,這樣放任一個獨大,實在不是管理的最佳方法。

可是,如今的事情發展,就像是二夫人幫著蓮姨娘害了蘭姨娘,然後還替她瞞上瞞下的感覺。

這合理嗎?肯定不合理。

謝嫮讓那老管事回去之後,思前想後,又把長壽給她的那根銀簪子拿了出來,看著上頭的祥雲紋路,腦中又有了一個新的想法。

☆、156|154|

謝嫮第二天就派人送了信回謝家給傅雙,因為不想讓謝家其他人知道,所以謝嫮是暗中進行的,約傅雙在芙蓉園三層雅間見面。

傅雙趕到的時候,謝嫮已經在雅間內等了一會兒,傅雙見了她,說道:

“到底是妹妹你,這芙蓉園的雅間沒有個把月預約根本進不來,更別說是這雅間了。”

謝嫮笑了笑,沒說什麽,只是給傅雙親自倒了一杯清水,遞到她面前,傅雙接過了水,坐了下來,見謝嫮神情淡然,腦中靈光一閃,驚訝的問道:

“這芙蓉園不會是……”

她從前聽謝韶說過,謝嫮的相公沈翕不僅僅是新科狀元這麽簡單,就是在做生意上也是罕有敵手,這京城半數的店鋪,也許背後的老板都是沈翕沈大郎,而謝嫮如今的身份,約她出來見面,沒有選擇其他地方,而是選在這裏,那這個意思就是顯而易見的了。

謝嫮點了點頭,然後在唇邊比了個‘噓’的手勢,然後兩人交換了一個笑容,然後才坐下好好說話。

謝嫮也沒有說太多寒暄,而是直接把那根銀簪拿了出來,交到了傅雙手中,傅雙看著這銀簪,不解的問道:

“這簪子怎麽了?很普通,沒什麽特別的啊。”

謝嫮也不好跟她明說這簪子的出處,只是說道:“這簪子我想知道它的出處,多寳閣中工匠多,見識廣,你幫我去查查看,這簪子有什麽特別的地方,無論是產出還是做工派系,但凡有消息都可以告訴我。”

也不怪謝嫮把這事兒交給傅雙去辦,因為自從謝韶入仕之後,他名下的生意全都已經過到傅雙名下,傅雙如今便是名副其實的老板,多寳閣謝嫮雖然參股,可是對於這些專業的東西,肯定沒有閣中的技師們懂得多,所以,委托給傅雙辦是再好不過了的。

“行,你放心吧。這簪子我先帶回去,若是問出了什麽,我就去告訴你。”

傅雙如是說了之後,謝嫮點點頭,兩人才又聊起了其他話題。

“你哥哥那天晚上回去之後,幾乎整夜沒睡,拉著伺候他的福伯說了一夜的話,若是那天晚上歇在你那兒,還指不定要鬧出什麽笑話來呢。”

傅雙動了動身子,她這是第二胎,懷起來沒有第一胎那麽吃力,不過,卻是比第一胎金貴,總是想吐,隨身要帶著酸酸的蜜餞才行,說幾句話,就吃一顆蜜餞,這才好些。

“你要是喜歡吃蜜餞,定國公府裏倒是有一個專門做蜜餞的廚娘,是我那時候害喜,夫君去江南請回來的,回頭我讓人給你送些過去。”

“成啊。我就覺得這一胎和上一胎不一樣,懷蓉蓉的時候,我好吃好喝的,沒受什麽罪,可是這個就不行了,一會兒就犯惡心,我覺得很可能是個小子,要不怎麽這麽皮呢。”

傅雙如今心心念念的就是個小子,從小她受她姨娘的影響,覺得女子嫁了人之後,就該給夫君生兒育女,當然了,兒子是必須的,不管怎麽說,女人有了兒子,才能讓丈夫完全收心,盡管她嫁的謝韶其人不像時下的男子那般花心,可是,傅雙還是覺得自己應該要履行責任。

從前她經常給夫君安排侍妾,也就是不想讓夫君出去鬼混,這樣他在府裏寵幸妾侍,再怎麽說,也是她在控制著,要是夫君心野了去外面,她可就管不住了。

所以,就算是不願,她也會強迫自己給丈夫安排妾侍。

就為這件事,謝韶還和她鬧了好幾次矛盾,直到她懷上了這一個寶貝,謝韶才松口對她說,今後讓她好好保養,爭取一個人頂替那些妾侍的伺候,她想要兒子,他說什麽也會給她生個兒子出來。

丈夫都這麽說了,傅雙還有什麽好不滿意的呢。她搞那麽多事出來,為的也就是從丈夫嘴裏聽到這句話,如今他說了,她自當從命,自此不再做那損人利己的事情。

兩姑嫂又湊在一起說了會兒話,謝嫮讓芙蓉園的廚子給做了幾盤精致的點心過來,聊到了快傍晚才分開,傅雙沒有回謝家,而是直接去了多寳閣,替謝嫮查那銀簪的來路去了,謝嫮則回去了滄瀾苑中。

******

沈翕被天和帝喊入宮中覲見,一直到深夜才回來。

謝嫮正坐在燈下做衣裳,沈翕走入房內,身上滿是元陽殿中龍涎香的味道,迎上前去問道:

“夫君可在宮中用了晚膳?”

沈翕點頭,伸手撫了撫謝嫮的臉頰,說道:“吃過了。”

說完便去了凈房,謝嫮便出了房間,竹情值夜迎上來,謝嫮說道:“讓廚房把準備好的晚膳撤了,去把樹下的那罐梅子拿出來,我要泡茶。”

竹情領命去了之後,謝嫮便去了茶室,沒多會兒,竹情就捧著一只白瓷罐子走進來,謝嫮將罐子上的塵封揭開,用夾子夾起了兩顆梅子,將之放在案板上碾壓片刻,再加上兩片薄荷葉子碾碎,送入滾燙的茶水中,然後又在水裏淋了一些蜜,這才端著茶水走回了房。

沈翕正好從凈房出來,看見謝嫮端了茶來,便親自過來接,謝嫮回身將房門關上,跟著沈翕去到了小書房內。

揭開茶盅,沈翕看見的是兩顆青色的梅子飄在茶面上,茶色澄黃,入鼻便是一股酸澀又甜蜜的薄荷味,還沒喝就覺得沁人心脾極了,喝了一口之後,只覺得先前還發悶的胸口果真平覆了許多。

“這茶真好。”沈翕覺得好受許多,對謝嫮這般說道。

謝嫮對他笑了笑:“這茶是專門用來解龍涎香氣味的。”

她伺候了沈翕多年,自然知道他不喜歡龍涎香,上一世他登基之後,便下令主殿中不許用此香,而有的時候在一些藩王身上聞見了,他都要難受好一會兒,謝嫮也不喜歡那香味,知道他內裏的痛苦,所以私下就研制出這梅子茶,那之後,每回沈翕覲見了那些喜愛用龍涎香的藩王之後,回來都要喝上兩杯才行。

先前沈翕回來,他身上就全是龍涎香的味道,謝嫮也去過一會天和帝的元陽殿中,知道天和帝喜歡龍涎香的氣味,並且喜歡混合檀香,使氣味更加濃郁,沈翕若是一天都呆在裏面,可想而知現在他腹中會有多難受了。

喝了一會兒謝嫮自制的茶水,沈翕明顯感覺好多了,摟著謝嫮坐到自己腿上,讓謝嫮勾著他的脖子,兩人親密的靠在了一起。

沈翕將臉埋在謝嫮胸前,似乎想利用先前梅子薄荷茶和謝嫮身上的香味,徹底忘記元陽殿中那濃郁的味道,謝嫮被他拱的發笑,卻是不讓,就讓他在自己身前放肆,兩人玩鬧了一會兒後,沈翕才開始說話。

“皇上今日問我兵部的一些事情,北塘戰事雖然大勝,但是似乎隱瞞著什麽,帶兵的是伏王和李老將軍,李老將軍是伏王的外祖,有些事情自然會替伏王瞞著,聖上對此有疑慮,所以當時才會讓我去兵部,一來歷練,二來查探。”

沈翕幾乎是靠在謝嫮身上說這些話的,今日好些天和帝的親信內閣大臣全都在元陽殿中,大家七嘴八舌討論了一整天,饒是沈翕都受不了頭昏眼花起來。

“北塘戰事有什麽不妥嗎?”謝嫮一邊替沈翕按著太陽穴,一邊在他耳邊輕聲問道。

她知道,有的時候沈翕和她說事情,並不是要讓她提出什麽有意義的意見,而是只是想單純的找個人傾訴一番,讓他可以更確切的理一理自己的思緒。

沈翕深吸一口氣,被謝嫮按得十分舒服,閉上了雙眼,對她說道:

“北塘戰事打了十個多月,抱上來的傷亡是六千人,而這回主軍共有兩萬一千人,回來之後,應該還有一萬五千人才對,除去將領另外賞賜,普通士兵每人賞銀五十兩,戶部上個月給撥下了八十萬兩銀,這筆銀子……就是在派發的過程中出現了問題,派去發銀子的戶部官員裏,也有你哥哥在,就是你哥哥提議為了更準確,這回就不直接派銀給將領分發,而是親自去了校場,核對著名額,一個一個的發,戶部的合官也想幹出點實事,也同意了,然後就出問題了……”

謝嫮按著沈翕太陽穴的手一頓,腦中突然想起上一世似乎經歷過這個問題,看著沈翕說道:

“人沒這麽多……”

沈翕原本閉著的眼睛突然睜開了,訝異的看著謝嫮,良久後才瞇眼說道:“對,你怎麽知道的?”

謝嫮眨了兩下眼睛,說道:“猜的,按照夫君說的這些,其他也出不了什麽問題呀。”

沈翕又盯著謝嫮看了一會兒,然後才失笑,說道:

“不愧是我的阿瞳,這件事你一想就想到了,我聽了之後,還是想了好長時間才想到這個可能的。”

謝嫮慚愧汗顏的低下了頭,只聽沈翕繼續說道:

“你說的不錯,正是在人上面出了問題。戶部官員發現,名冊上有很多士兵竟然在北塘戰事之後,就都解甲歸田了,要是一個兩個乃至一百兩百個也就算了,可是這一趟清點下來,解甲歸田的戰士少說也有六千人……戶部將這個情況上報給了皇上知曉,皇上立即下令徹查,這六千個解甲歸田的士兵到底去了哪裏……”

☆、157|156

六千個士兵就這麽憑空失蹤了?

沈翕的話讓謝嫮也不禁蹙起了眉頭,沈翕將頭靠在太師椅的椅背之上,探出了一口氣,繼續說道:

“我在兵部這段時間,雖說表面上像是融合了進去,可是,對於這件事卻是毫無頭緒。因為上回派往北塘的兩萬一千人,全都是李家軍,聽從李老將軍號令,與兵部眾官員並不是一個派系,而兵部左侍郎黎青是李老將軍的義子,李家軍受他所管,根本問不出話來。”

沈翕呼出一口氣,伸手撩起謝嫮耳下的珍珠耳墜,放在指尖摩挲一番,若有所思的瞇起了眼睛。

謝嫮停下了手裏的動作,雙臂環過沈翕的頸項,靜靜的聽著。腦中費勁思量,想著上一世的種種細節。

沈翕認祖歸宗之後,肅王和伏王始終不甘,而肅王是一直保留實力,等到沈翕登基之後才決定集結兵力謀反,而伏王的話似乎沒能撐到沈翕登基,謝嫮依稀記得,伏王殿下似乎是落了個流放平川的下場,可是,他為什麽被流放平川的呢?

沈翕見謝嫮有些失神,不禁伸手在她臉頰上輕輕的掐了一下,把失神的謝嫮拉了回來,說道:

“想什麽呢?”

謝嫮看著他的俊顏,搖了搖頭,唇角泛出兩點淺淺的梨渦,說道:“在想那六千人去哪裏了。”

沈翕失笑:“如今正在查呢,哪是你想就能想到的。”

謝嫮沒有說話,目光落在桌面上擺放的那塊沈香托的硯臺之上,想起了上一世伏王被流放,她聽謝靳說過一句:

‘自作孽不可活。’

謝靳那個時候還在城防營,伏王被貶流放,自然是要經過城門口的,謝靳算是把伏王的下場看的最真切的那個,可伏王他是怎麽自作孽的呢。他被貶,他外祖李老將軍沒說什麽?

咦,等等,李老將軍那個時候是在……

謝嫮從沈翕的腿上下來,倚靠在書案上,看著沈翕的目光有些閃亮,沈翕見她這樣,便知道她有話說,揚眉詢問,謝嫮又想了想之後,才開口說道:

“北塘戰事之後,朝廷可派官員去勘察了戰場?”

沈翕點頭:“查了,這是必須的。你想說什麽?說下去。”

謝嫮見沈翕這樣,便知道他自己心裏其實也有了想法,只不過未曾說出來罷了,她咬了咬唇,也就是面對沈翕,她才敢這樣放肆的猜測,因為她知道,這個天下,只要眼前這個男人肯護著她,那她就不用怕其他任何人。

“派的是誰?若是這場仗死的人不是六千呢?”

沈翕盯著謝嫮看的目光突然變得正經,臉上的笑容卻也漸漸深了起來,頗有一種遇見知音的感覺,對謝嫮鼓勵說道:

“嗯。繼續說。”

謝嫮得了他的鼓勵,便也不再隱瞞自己的想法,大膽的說了出來:

“我覺得吧,一場戰爭持續了十個多月,死亡戰士報上來的人數是六千人,還剩一萬五千人,這樣的戰績,肯定不能說是漂亮,但好歹是贏了,但對於這個傷亡數字,皇上必定是不太滿意的,所以,伏王殿下雖然親自前往北塘督軍,可贏了之後班師回朝,皇上並沒有賞賜於他,可是在這樣一個戰功面前,皇上沒有對伏王進行任何嘉獎,不僅伏王欣然接受,就連宮裏的淑妃娘娘和李老將軍都沒有對此表示疑義,我覺得,如果是我的兒子,或是我的外孫,辛辛苦苦立下這樣的功勞,就算皇上不給伏王封賞,我也會盡全力給他爭取功績才是,可是,淑妃娘娘和李老將軍似乎並沒有這個意思,單是這一點,就很耐人尋味了。後宮妃嬪之間,哪怕是給皇上抄了一卷經書,這都能算是一樣功績,若是去聖上跟前請封,一樣能夠得到賞賜,可是淑妃娘娘卻為伏王殿下放棄了這樣一個大好的請功機會,這件事本身就很奇怪!所以,我也是根據這一點推斷的,北塘戰事抱上來的傷亡人數,肯定有問題。”

謝嫮這番話說完之後,沈翕的手已經撐在了自己下顎上了,對於謝嫮能夠想到這一點很是驚奇,垂下眼瞼想了一會兒後,沈翕才說道:

“既然說到這裏了,幹脆把你想的全說出來好了。你覺得這裏面是什麽問題。”

內閣大臣和兵部將領每個人心裏都有各自的考量,有的時候把他們聚在一起討論事情反而會讓他們互相牽制,互相隱瞞,就算是有人和謝嫮想到了一起去,可是能像謝嫮這樣毫無顧忌的說出來,卻是無一人能夠做到的,單就這一點,沈翕就覺得他的小妻子特別厲害,長臂一伸,圈住了她的腰,摸了兩回,有些小小的失望,之前生孩子時候稍稍圓潤了些的腰肢,因為在宮裏伺候他又全都回到了從前,甚至比從前還要細一些,不禁心疼。

謝嫮沒感覺出沈翕此刻的情感,任他將自己圈入懷中,毫無顧忌的把心中所想全都說了出來:

“我覺得這裏面的問題就是——北塘戰事雖勝猶敗,傷亡人數絕對不是六千人,而是一萬兩千人,李老將軍怕皇上懲罰伏王殿下,所以,才替伏王殿下隱瞞了這件事情,這就可以解釋,為什麽伏王殿下在北塘立下了大功,回來之後,皇上沒有封賞他,而淑妃娘娘和李老將軍卻沒有給他請功的事情了。”

沈翕聽完謝嫮的全部陳述,不禁由衷的點頭,說道:

“我的阿瞳果真是女諸葛也。這些事情也就只有你會這樣毫無顧忌的全都說出來,旁的官員你推我讓,討論了這麽多天,全都是在互相扯皮,根本無人敢把話題引向這個。”

謝嫮聽見沈翕誇獎她,不禁開心的笑了,伸開雙臂摟住他的頸項,說道:

“夫君這麽說,也是讚同我的看法了嗎?”

沈翕點頭:“是,我很讚同。阿瞳真乃我解語花。來香一個。”

沈翕說完就拉著謝嫮的手往前一用力,謝嫮一個沒留神,身子就往前傾去,柔軟的雙唇相接,沈翕原本只是想蜻蜓點水般親一口的,可是沒想到一沾上就丟不開了,阿瞳的滋味太美好,讓他欲、罷、不、能,幹脆將人又抱到了自己腿上,狠狠的欺負了幾回才將她放開。

謝嫮喘著氣,整個人酥軟不已,四肢無力,只好掛在沈翕的胳膊上,等緩過一些之後,才埋怨似的捶打了幾下他的胸口,可她粉面含嗔的樣子卻又讓沈翕目光黯了黯,謝嫮驚覺不妙,趕忙從他身上站了起來,退到一邊去,慌忙說道:

“哎呀,夫君,話都沒說完呢,咱們好好的說會兒話嘛。”

沈翕站起來步步逼近,沒幾步就把謝嫮給困在書案和他的臂膀之間,無賴般湊近她說道:“咱們這樣怎麽就不是好好說話了?我又沒幹什麽,不是嗎?”

“可是,可是你……你欺負人。”謝嫮大窘,整個身子不禁往後躲了躲,可是沈翕亦步亦趨,謝嫮退一寸,他近兩寸,很快就讓謝嫮的後背幾乎要貼在書案上了。

沈翕霸道的氣息噴灑在謝嫮臉上,讓她神醉,只聽沈翕低啞的聲音在她耳旁說道:

“我怎麽欺負你了?我是堵住你的嘴了,還是讓你無力說話了?嗯?”

盡管兩人成親多時,謝嫮連孩子都替眼前這人生了,可是在面對他這樣毫不遮掩的挑、逗時,依舊如少女那般羞澀,俏臉紅的像是快要滴出血一般,咬著唇不知道該怎麽反駁。

她本來就不太會說話,如今遇上了沈翕這樣無理取鬧,更是不知道怎麽應對了。

沈翕見她這樣,不禁甜在心頭,又猛地探身在她唇瓣上狠狠親了一口之後,然後才松開了對她的控制,拉著她的手走出了小書房。

一邊走,沈翕一邊說道:

“如今就算有朝臣懷疑,可是卻無一人敢提出,皇上有心調查,可是下面的官員欺上瞞下,讓他很是惱火,這幾日正是一籌莫展之際。”

謝嫮脫離了沈翕的貼近,才感覺空氣那樣新鮮,大大呼吸了幾口之後,才說道:

“其實我覺得這事兒倒也不那麽困難。畢竟是六千人,不是六個,六十個,怎麽可能掩藏的那樣徹底呢?”

沈翕嘆了口氣,來到桌前,從茶壺裏給兩人倒了兩杯水,沈聲說道:

“李家軍治軍嚴明,就是有什麽蛛絲馬跡,也得外面的人能打入才行,可是李家軍在北塘戰事之後,就被封閉成了鐵通一般,外人根本進不去,而裏面到底是個什麽情況,自然也沒人知曉了。想從李家軍那裏調查,委實不易啊。”

沈翕遞了一杯茶給謝嫮,謝嫮雙手接過,喝了一口之後,才轉著眼眸說道:

“既然李家軍那裏無法入手,那就從其他地方入手嘛。李老將軍治軍再嚴明,可每一回調兵遣將總要經過朝廷吧。若是北塘戰事他的確幫伏王殿下謊報了傷亡人數,那麽班師回朝的時候,他總要將凱旋而歸的人數抵上吧,畢竟一萬五千人和九千人,看起來數量上還是有很大差別的,如果他要填人,那就勢必會動用李家軍其他地方的兵力,那就讓兵部從這一方面入手,看看北塘戰爭之後,德勝而歸的戰士凱旋而歸之前,他有沒有動過其他地方的兵力,這就能證明北塘戰事到底有沒有問題,而就算這個方法行不通,還有其他的呀,他治軍嚴明,可總要和朝廷要軍餉啊,讓戶部盯著李家軍的軍餉,或者幹脆壓一段時間,也不說給,也不說不給,李家軍若是心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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