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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0章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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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太討喜了,他這輩子就是折在洛氏那張臉上,午夜魂牽夢縈,無數次想念這張臉,如今他和洛氏的兒子就在德陽殿中,而兒子的兒子此時正在他的眼前。

幾乎沒怎麽考慮,天和帝就從乳母手中接過了孩子,穩穩的抱在懷中,看了又看,怎麽都看不夠似的,抱著康寧走了一會兒之後,就見孩子伸手揉眼皮子,一眨眼的功夫,就睡了過去。

李茂在旁,想著孩子既然睡著了,那就交給乳母好了,是怕天和帝受累,可是他想接過孩子的時候,卻迎上了天和帝的一記警告的眼神,頓時縮了縮手,天和帝用另一只空著的手,對他揮了揮,讓他退下,這回李茂就是說話詢問都不敢了。

心中也是納悶,當初大皇子和二皇子出生的時候,都沒見皇上這樣緊張過,別說是抱了,就是親近都是極少的,更別說,大皇子和二皇子生出來的庶子庶女了,有些估計連面都沒見過,哪裏就像這個孩子似的,抱在手裏不肯放了。

李茂歷經多年,始終在禦前伺候,早就練就了一招火眼金睛,不著痕跡看了一眼德陽殿的方向,知道只要那位能熬過這回的大劫,只怕等待他的就不是隨隨便便的榮寵了。

又回頭看了一眼天和帝,見他神情安詳,抱著那大紅刻絲抱被裹著的嬰兒坐在龍椅之上,竟然一動都不敢動,生怕驚擾了孩子。

*****

沈翕昏迷的五天之後,終於在傍晚之際,睜開了雙眼。

謝嫮感覺他動了動,趕忙擡起了頭,一旁伺候的錦芬女官見狀立刻高興的驚呼起來:

“醒了,公子醒了。”走到室外,對值守的宮女說道:“快去稟告皇上,說沈公子醒過來了。”

那宮女立刻前往元陽殿通報這個喜訊,德陽殿院中值守的太醫立刻入內,見沈翕醒來,也是喜出望外,要知道如果這位出了什麽事,皇上可不像是說笑的,定會要他們填命,如今醒來,哪裏還有比這更叫人高興的呢。

天和帝聽說了這個消息之後,立刻放下了政務,抱著康寧走了過來,這一天一夜,康寧一直在他身邊,睡覺也是和他睡在同一張床上,餓了,尿了,便叫乳母守著伺候,將之料理完了,天和帝就又迫不及待的接過去,一點都沒有覺得孩子冒犯什麽的。

早晨醒來,就是接見臣工,也把孩子放在一旁的暖榻上,康寧只要稍稍嚶嚀一聲,他就跑過去看,若是見他睜著眼睛,就幹脆把他抱在自己懷裏,一邊哄他,一邊處理政事。

聽見宮女稟告,天和帝幾乎是從龍椅上彈跳起來,完全忘記和正在說話的臣工寒暄,就直接沖出了元陽殿,一路直奔德陽殿,來了之後,果真看見沈翕的眼睛睜了開來,太醫們也全都一副松了口氣的模樣。

“皇上,只要人醒來,就沒什麽好擔心了,接著就是靜養的問題。”太醫院首座對天和帝如是匯報道。

天和帝點點頭,看了一眼目光中只有沈翕的謝嫮,見她似乎比昨日又瘦了一圈,對太醫說道:“去給沈夫人診脈,叫人在這寢殿中在搬一處暖榻進來,讓沈夫人可以就近照顧他。”

有了天和帝的旨意,眾人便開始行動,先是太醫來到謝嫮面前請脈,然後就見李茂指揮著人往寢殿內室搬入了一張紫檀架的暖榻,謝嫮受寵若驚,想要拒絕,卻聽天和帝率先說道:

“你就別推辭了。他之前沒醒過來,朕不能說什麽,如今他既然醒過來了,你就也要好好照顧自己,否則等他完全清醒,就該怪朕沒有將你照顧好了。”

謝嫮又回頭看了一眼沈翕,對天和帝福了福身子,算是回答了他。

康寧看見娘親,便扭著身子要過去,天和帝盡管有些不舍,但是卻還是保有理智,沒有和謝嫮當場搶起孩子來,康寧如願到了母親懷裏,竟然別的事情不做,一個勁的往謝嫮懷裏拱。

謝嫮苦笑著將他抱正了身,這幾天為了照顧沈翕,她讓太醫給她開了回奶的藥方,喝了兩劑之後,也就見效了,如今哪裏再有奶來餵康寧呢。

在他臉頰上親了一下,康寧懵懂的看著母親,因為先前剛吃過,所以還不是那樣熱衷,被母親抱正了身子之後,也就不再折騰了,好奇的左顧右盼起來。

天和帝和他相處了一天一夜,一顆心早就被他收服了過去,此刻知道沈翕醒來,心裏欣慰,見謝嫮疲累不堪,幹脆又過去把康寧抱了過來,謝嫮有些吃驚,卻也沒有阻止,難得的是,康寧一點都沒有鬧騰。

沈翕換了藥之後,就沈沈睡了過去,謝嫮便也洗漱一番,倒在了暖榻之上,夫妻倆隔著兩步遠的路,各自睡了一個踏實覺。

第二天一早,沈翕也就醒了過來。

謝嫮湊上去問他要不要喝水,沈翕微不可微的點了點頭,謝嫮立刻去倒水,錦芬和另一個值夜女官要上前幫忙,謝嫮卻是喜氣洋洋的拒絕了。

拿來了水,謝嫮把沈翕扶著起來了些,用一根蘆葦管讓他吸水喝,沈翕像是渴極了,足足喝了兩杯水,才意猶未盡的讓謝嫮扶他趴下。

“覺得怎麽樣?”

謝嫮靠在沈翕身旁,對他輕聲問道。

沈翕擡眼看了看她,心疼她臉上的疲累之色,伸手在她近在咫尺的秀臉上摸了摸,沙啞著聲音對她說道:

“辛苦你了。”

謝嫮不置可否,只是用一種幽怨的目光看著他,卻也是明白,此刻絕不是他們夫妻倆說話的地方,只隨意回道:

“只要你能醒來,我有什麽可辛苦的呀。”

沈翕微微一笑,下顎上的青色讓他看起來更加憔悴,說道:“迷迷糊糊裏,我似乎聽見康寧哭了。”

謝嫮也不隱瞞,直接跟沈翕說道:

“嗯,我把他也接到宮裏來了,你昏迷這麽多天都不醒來,我怕……怕他見不到你最後一面。”

沈翕的表情有些動容,卻還是忍不住埋怨了一句:“傻瓜,哪有那麽容易就死去呢。”

說到這裏,謝嫮就突然哭了起來,嗚嗚咽咽的說道:“哪裏就不容易了。你是不知道這幾日有多兇險,我都做好了要隨你一同去了的打算了。我請皇上把康寧接入宮來,親自去托付他,康寧待在外面,交給誰我都不放心,唯有交給皇上,才是萬無一失的,我便做主將他托付給了皇上,請他代為照看。”

謝嫮說話時,目光一直盯著沈翕,沈翕也微弱的睜著眼,看著謝嫮說話,聽了謝嫮說的這些,沈翕輕不可聞的一聲嘆息:

“唉,你又何苦給皇上找麻煩呢?”

謝嫮低著頭沒有說話,內室氣氛一度凝滯。

******

李茂自德陽殿外門穿過,去到了元陽殿中,將先前聽到的話一五一十的全都告訴了天和帝。

天和帝聽後,又是悔恨,又是心疼,看著懷裏天真無邪的孩子,他簡直要擡手甩自己兩巴掌了。

不說沈翕替自己擋箭受了這麽重的傷,就是他的妻子,剛烈異常,願為夫殉命,就說他手裏這孩子這般可愛模樣,他也不該派人去偷聽他們夫妻二人說話的,只是多年的帝王習慣讓他迷失了,多疑的他只是想最後確認一回。

如今聽了他們夫妻二人的對話,他是再相信不過的了。

低頭看著依依呀呀的康寧,捏了捏他可愛粉嫩的臉頰,天和帝用極為篤定的聲音對康寧說道:

“你的父親是朕的親生兒子,朕要認了他,也就是認了你。論年齡,他是嫡長子,你就是嫡長孫了。你開不開心啊?”

“……”

李茂震驚的看著天和帝。

他說什麽來著?這天兒瞬間就是要變了呀!

皇長子,皇長孫,這兩個名頭意味著什麽,只怕是人都知道吧,親娘誒。

李茂雖然不是大皇子黨,也不是二皇子黨,不過,繞是他在禦前伺候多年,也沒有想過事情會這樣峰回路轉,一個名不見經傳的人,怎麽就突然橫插而入,讓皇上動了封他為皇長子的心呢?

沈翕做了皇長子,那麽大皇子又何去何從?三位皇子的輩分都要依次往後推嗎?這可不是一件小事啊。

李茂幾乎可以預見這件事提出來之後,滿朝震驚,滿朝爭辯的混亂聲音了……只不知皇上這句話是隨便說說的,還是果真有此打算的。

☆、144|143

陰暗的密室之內,沈燁一臉焦急的踱步,堂下站了幾個人,似乎在等待沈燁說話。

半晌之後,沈燁才停下了腳步,凝眉對那些人問道:

“你們確定收拾幹凈了嗎?不會留下什麽蛛絲馬跡?”

為首那人說道:“公爺放心,這回出動的都是五城兵馬司的兄弟,全是新人,沒有背景,事發之後,便全都解決掉了,絕不留後患。”

沈燁沒有說話,只是一副愁眉苦臉的樣子。

堂下另一人接著說道:“唉,這回原本只是想刺殺沈大公子,可誰知道他竟會突然跑到皇上那邊去,如今牽扯到了皇上,只怕越挖越深啊。這回沈大公子要是死了也就罷了,若是他不死,定能猜到是哪個方向射出的箭,只是我實在不懂,他如何會突然撲到皇上身後去,如今倒好,被皇上擡入了宮中,咱們就是想滅口都不行了。”

沈燁的臉一下子掉了下來,一腳踢翻了一側的茶幾,眼中的怨毒不言而喻。

這個臭小子,就連死都不痛快。

堂下幾人立刻對沈燁跪下,沈燁咬牙忍了忍後,才說道:

“都起來吧。你們再去看看有沒有漏網之魚,若是有,務必斬盡殺絕,就是他們的家人也別留著,誰能保證他們沒有將消息洩露給他們家人呢。殺了,全都殺了!一個不留!這幾日,我先上折子請求入宮,看看那小子到底耍什麽花樣,你們都先隱蔽一陣,等風聲過了再出來。”

說完之後,堂下之人發出一陣整齊的應答聲。

“是。”

******

天和帝素來就是個說到做到的人,他既然動了將沈翕認祖歸宗的心思,那便是一刻都不能等的。

對於沈翕,他原本就抱著相當愧疚的心,不管他和洛氏之間的關系如何,他碰了洛氏,有了這個孩子是不爭的事實,可是這麽多年過去了,他對他們母子不聞不問,想要自私的忘記這段感情,以至於洛氏不過三十歲就去世了,這個孩子的童年,他錯過的太多,雖然坐擁六宮粉黛,可是,誰又知道他對洛氏的那份感情才是他心中不可蒙塵的明珠,刻骨銘心,此生不忘。

他欠這個孩子太多了,他想要彌補他,可是他想了又想,他能夠如何彌補?縱然給他高官厚祿,無量前程,可是在這個孩子的心裏,他永遠都擡不起頭來,如果他不知道自己的身世也就罷了,定國公府嫡長子的身份也能讓他安逸一輩子,可如今他知道了,知道身份之後,他會覺得在兩頭都不對勁,於皇室而言是冠他姓的私生子,於沈家而言,他自知不是沈家子孫,更是沒法融合進去。

他之前貌似沖動脫口而出的那句話,誰說不是他早就在心中醞釀許久的呢。在他看見這孩子的第一次,他就想這麽說了。

他當然知道要把沈翕認祖歸宗這件事不容易,可是,他就是想為這孩子做些什麽,他這輩子受夠了繁文縟節,當年若不是身份所制,他又如何會將心愛之人送離身邊,讓她懷著自己的骨肉嫁給其他男人,就算是她自己要求的,可是如果他能給她想要的,她也不會走的那樣決絕。

而這些事情,都是他造的孽,實在是沒有理由,要讓這個孩子背負後果。

天和帝既然決定要做,就片刻都不想停留,第二天就派人將沈燁召入了宮,沈翕畢竟是定國公府嫡長子,若是想將他認祖歸宗,必須要沈燁這個定國宮的配合才行。

沈燁這些天也一直在外面請求入宮,因為之前的貪墨案,所以,皇上已經令他無需上朝,只做一個閑散勳貴,所以,他不能上朝見到天和帝,只能遞折子請求入宮,卻都被天和帝壓著。

壓了這麽多天,沈燁在外面也不知道沈翕的情況,而就在這時,天和帝就派人來請他入宮,一股不好的預感正在沈燁心中彌漫,偷偷詢問出來迎接他的內侍,卻一個個守口如瓶。

進了元陽殿之後,李茂便將殿中伺候之人盡數撤離,將元陽殿厚重的金漆紅木大門給關了起來,殿中的光線一下子暗了許多,天和帝坐在窗前,倒是有幾束陽光射入窗牑,照在他的身上,看起來像是鍍了一層金光似的,讓沈燁覺得有些晃眼,天和帝的表情有些嚴厲,一如當年他把他召入宮,要他娶洛氏時候的表情如出一轍。

帶著明顯的逼迫與壓抑。

沈燁定下心神,上前給天和帝規規矩矩的行了個跪拜禮,然後便躬身站在一旁,等候訓示。

殿中安靜的針落可聞,天和帝不說話,沈燁自然不敢開口,別說是開口了,就是呼吸都要壓著點。

天和帝從龍案後頭走出,沈燁便主動接替了李茂的職責,虛扶著天和帝去到殿中龍椅之上,然後便恭恭敬敬的回到自己的位置上。

“前兒秋圍遇見刺客,這都多少年了,各部兵馬司從未出過這樣的紕漏。”

天和帝將一條胳膊擱在龍椅手把上,指尖捏著佛珠,有一下沒一下的撥弄著,對沈燁說了一句風馬牛不相及的話。

沈燁心中一緊,背心開始冒汗,湊上前來回道:

“臣也聽說了這事兒,只不知如今可查出幕後之人來了?”

天和帝突然冷哼一聲,沈燁一聽就慌忙跪了下來,伏趴在地,不敢作聲,只聽天和帝聲音在他頭頂響了起來:

“你倒是不客氣,直接問起朕來了。”說完這句之後頓了頓,又繼續說道:

“沈燁你可知道你這個人最大的毛病是什麽?自不量力!當年你隨葛太學習文,以勳貴之身入考場,頗有幾分才學顯露,不過,那些都是死的,你讀書讀成了書呆子,以至於大事不成,小事不做,若是你能長進一些,定國公府又何至於落得如今的境況,只要朕不死,保你定國公府幾十年興盛是不成問題的。只不過你總是自作聰明,做一些讓朕瞧不起的事來,從前許是有元娘照看著,你未曾出錯,如今元娘沒了,你也就更不知道分寸了。”

天和帝這番話聽得沈翕直打顫,額間已經溢出了細密密的汗珠,眼睛盯著地上的粉彩琉璃磚,忍不住的渾身發抖,心裏更是緊張的如擂鼓一般,年輕的時候,他就怕天和帝,這個人手裏捏著他的身家性命,他的榮華富貴,只要他一個不高興,他如今擁有的一切,盡數會付諸東流,他又如何能不怕他呢。

所以不管天和帝說什麽,他都不敢提出反駁來,畢竟他如今雖然是定國公,可是並不如祖上那般身負功績,只不過是一個讀書的閑散勳貴,從前縱然手裏有些權利,可是在那次貪墨案發生之後,他手裏的權利就逐漸消弱了,而他自己本身也不是那種特別會鉆營的,旁人以為他有什麽特別的本事,可是只有他知道,天和帝並不是因為他的本事才將他推到定國公這個位置上的,他擁有的一切都太虛幻了,只要這個男人跺一跺腳,所有的東西都會化為灰燼,而他自己也會死無葬身之地。

天和帝看著沈燁的樣子,心裏頭就有無限的火生出來。想著自己這麽多年來,任性扶持的人竟然是這樣不堪之物,他就覺得自己有多失敗,就像是被人拿捏了七寸的蛇一般,他就仗著自己不會奪了他定國公府的繁榮,便越發無狀,越發墮落,想著對於這樣一個小人,他竟然容忍了這麽多年,實在是太不理智了。

心下更是堅定了要把沈翕認祖歸宗的想法,若是沈翕繼續待在定國公府中,他就勢必要為了沈翕去顧及定國公府的顯赫與否,就像是當年,他為了洛氏元娘,一味的將原本已經有些破落的定國公府又拉起來一樣。

這麽多年來,他已經受夠了被人用無形的刀刃挾持,只要沈翕的事情一解決,他便不會再管定國公府的死活,讓他自生自滅去。

“閑話就不多說了。朕今日召你入宮實事有事相商。”天和帝深吸一口氣,緩了緩心神,這才對沈燁說道。

沈燁將頭埋得更低,幾乎額頭都要貼上粉彩琉璃磚,甕聲甕氣的說道:

“是。臣謹聽聖諭。”

天和帝拼命忍住要一腳揣在他頭頂的沖動,走下了龍椅,在殿中踱步兩回後,幹脆的說道:

“朕有意將他認祖歸宗,而他名義上到底是你的兒子,朕便知會你一聲,外面問起,你只需說沈翕是你的養子也就夠了,其他的一律無需多言。”

沈燁這回連答話都沒敢,楞著神情擡頭看了看天和帝:

“皇上說什麽?臣……臣……沒有聽清楚。皇上要把……沈翕……認祖歸宗?這,這……”

沈燁如今已經不是滿身的冷汗了,手腳都開始發涼了,他曾經想過,只要沈翕見到了天和帝,就一定會勾起天和帝對洛氏的感情,到時候,必定會對沈翕多加照料封賞。

沈翕是狀元,天和帝沒有順勢讓他入翰林院,從那個時候開始,沈燁就知道,天和帝這是對沈翕上了心了,不想讓他與普通士子一樣的待遇,後來果真讓他入了兵部。

不過,就是再怎麽樣,沈燁也不會想到,天和帝竟然心裏已經開始打這個主意了。

將一個已經二十歲的孩子認祖歸宗,這是一件多匪夷所思的事情,就是借沈燁幾個腦子,他也預想不到天和帝的這項舉動,他就不怕引起群臣反對嗎?不怕亂了朝綱嗎?

沈燁楞了好半晌,然後才僵著笑容對天和帝說道:

“皇上,這件事只怕要從長計議,沈翕固然身份特殊,可是,皇上也不該為了這豎子亂了綱紀呀。”

沈燁的話音剛落,迎面天和帝就給了他一腳,踢的他翻到在地,表情完全懵了,從前就是天和帝對他百般羞辱,卻也不曾動過手,可如今……

沈燁暗自捏了捏手掌,讓指甲都陷進肉中,既害怕又氣惱,卻是翻起了身,什麽話都不敢說,就好像先前被踢的並不是他一般,又規規矩矩的跪趴下來。

只聽天和帝冷漠的聲音在他頭頂響起:

“你是個什麽東西,也敢稱他為豎子?”

☆、145|143.143.143

“臣,臣知罪,但還請皇上收回成命,他,他……”

沈燁現在的心情真是十分的微妙,既擔心皇上是不是發現了什麽,又怕沈翕真的得勢之後,會和自己清算,畢竟從前他再怎麽樣,都是在國公府,他還是他名義上的父親,可一旦認祖歸宗,沈翕成了皇家子的話……

天和帝已經不耐煩聽沈燁說話了,打斷他,說道:

“朕今日叫你來,並不是要聽你的勸諫,而是告知吩咐,你接下來要做什麽,做好了,你定國公府照常尊榮,你做的那些事情,朕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也就得了,要不然真要翻舊賬的話,朕可就不會這麽好說話了。”

天和帝說完這句話之後,便一掌按在沈燁肩頭,沈燁嚇得僵直了背,小腿肚都忍不住的發抖,捏緊了拳頭,拼命忍著說了一句:

“是。”

*****

謝嫮扶著沈翕走出內殿,清醒過來的沈翕倒是恢覆的很快,除了肩膀不能動之外,臉色什麽的也都不那麽慘白了。

兩人一出門,便有宮婢上前行禮問安,問他們有什麽吩咐,謝嫮搖手,笑著說道:

“我扶就好了,夫君說屋裏悶,咱們去園子裏坐坐就回。”

宮婢們的一雙雙眼睛,總逃不過在沈翕身上轉悠,沈翕秀頎如松,雖然受了傷,不過,舉手投足的貴氣與英俊外貌,足以讓女子傾心迷亂,沈翕原本對這些目光就不在意,不過謝嫮倒是看在眼裏,扶著沈翕走去園子,一路淺笑,沈翕見狀,不禁奇道:

“你一路走來,在笑什麽呀?”

謝嫮抿唇一笑,燦若春光,頭上身上都素的很,烏黑的發絲盤了個髻,用一根漢白玉的玉簪裝飾,其他就再無飾物,而這根玉簪沈翕認得,是他之前頭上簪的,如今他在病中,頭發只是隨意的梳在背後,並沒有束起。

沈翕知道,這些天她也是熬的夠嗆,整個人比從前瘦了許多,原本懷孕生子,好不容易養出一些豐腴來,可這幾天一折騰,竟然比懷孕前還要瘦一些了,沈翕牽著她的手越發捏緊,謝嫮回握,兩人相視而笑,謝嫮知道,如今並不是說話的時候,便回握住他的手,表示呼應。

沈翕微微一笑,伸手在旁邊的花木上一探,一朵粉嫩的嬌花便被采摘而下,借著細枝,插、入謝嫮的發鬢之中,在那根素雅的漢白玉簪前綻放,憑的添了幾分柔美之氣,將謝嫮的素凈瞬間提升為素雅。

謝嫮伸手摸了摸,便含笑收下了這份禮物。

李茂在園子裏找了一圈,終於在這繁花似錦的一處找到了這對夫妻,陽光下,這兩人宛如天神璧人般,男才女貌,登對的就像是觀音菩薩坐前的金童玉女般,不禁看呆了。

還是沈翕事先發現了他,問道:

“李公公所為何來?”

李茂這才反應,驚覺自己失態,連忙小跑著過去,對沈翕行禮問安,要說他李茂這些年在宮中,乃至宮外,已經甚少有人需要他這樣恭順有禮了,除了皇家子弟,外面就算是首輔大人瞧見了他,又有哪個不是上趕著巴結,而此刻,他卻是心甘情願在這位面前伏低做小,為的什麽呢?倒也不是懼怕他即將擁有的身份,而是……這位如今已然是皇上的心頭寶,太監不怕得罪權臣,卻怕得罪眼前人,這個眼前人,可以是得寵的妃嬪,可以是得寵的皇嗣,還有就是像沈翕這種,讓皇上為了他不惜冒天下之大不韙的人。

李茂未語先笑,心裏犯嘀咕,早知道這位的真實身份,上一回交涉時就該對他更家恭敬些的。

“皇上下了朝,便抱著康寧小公子來看你們,見你們沒在殿中,便差咱家來尋的。”

“哦,那我們現在就回去吧,莫要讓皇上久等。”

沈翕說完這話,便由謝嫮扶著往內殿走去。

李茂跟在他身後,不由得將目光落在沈翕的後背之上,他突然想起上一回沈翕問他的話,還有之前看見的他肩上那殷紅鳳凰胎記……這可是封氏皇族的象征……

而據李茂所知,大、二、三皇子背後並沒有這個。

看著沈翕的目光就更加虔誠尊敬了。

謝嫮扶著沈翕走入內殿,就看見天和帝抱著康寧在殿中玩耍,康寧那清脆的笑聲傳開,說不出的開懷。

看見他們入內,天和帝的目光落在了謝嫮的發髻之上,看了一眼那朵剛采摘而下的粉朵兒,笑道:

“你們倒是有閑情逸致,也不管這孩子了,是不是?”

沈翕和謝嫮對視一笑,謝嫮走上前去要接過康寧,可是康寧卻把著天和帝的脖子不肯下來,那軟軟的手貼著天和帝的脖子,讓他有一種說不出的得意來,忍不住在他的小臉蛋上親了親,對謝嫮說道:

“行了行了,朕就這麽一說,還是得看孩子的,他願意在我這兒就得了。”

謝嫮從來沒有想過,康寧能夠讓天和帝這樣的喜歡,更奇怪的是,康寧本身竟然絲毫不排斥天和帝,難道真的是血緣至親不斷嗎?

回頭看了一眼沈翕,見他也無奈的搖了搖頭,謝嫮便退到一旁去了。

“這孩子也有五個月了吧。到今日都沒個名字也不是辦法,朕替他取一個,你看可好?”

天和帝的這句話是和沈翕說的,只見沈翕面上一楞,然後才抱拳說道:

“能讓皇上賜名,是這孩子的福氣,自然是好的。”

天和帝滿意的目光落在沈翕和康寧身上,微微想了想後,便對沈翕說道:

“依朕看,就取一個昭字吧。”天和帝對沈翕說道,沈翕正要領命,卻聽天和帝又補充說道:

“就叫封昭,你看如何?”

“……”

這個名字讓沈翕和謝嫮都楞住了。封……昭。

天和帝似乎早就料到這對夫妻的反應,不等他們說話,又繼續說道:“別驚訝了。這孩子就叫封昭,他沒有入沈家的族譜是對的,就是你比較麻煩,還要再等個幾日,朕也替你想好了字,就取一個‘璩’字,不過冊封的旨意還得再等等,要把一切都安排好之後,才能昭告天下。”

沈翕聽完這話之後,立刻就在天和帝面前跪了下來,謝嫮自然也跟著沈翕跪下,只見沈翕忍著背後的傷痛,對天和帝拜道:

“皇上,臣……姓沈,不願輕易改姓。”

天和帝的眸中閃過讚賞,到底是元娘的孩子,天生就有一副忠義心腸。

說道:

“如何不能改。你母親臨死前不是將一切都告訴你了嗎?你應當知道自己是什麽身份,你本就該姓封,姓沈不過是權宜之計,你有孝順沈家的心,朕不怪你,畢竟養了你這麽多年,不過,世人總要求一個認祖歸宗,你放心,朕絕對不會虧待你。”

謝嫮面上露出驚訝的神色,卻是不敢出聲,在沈翕背後低下了頭,只聽沈翕堅定的口吻說道:

“臣不是怕皇上虧待與我,而是……而是……”

沈翕的臉上現出了難得的為難之色,天和帝不解,問道:“而是什麽?你有什麽要求,盡管跟朕說就是了,朕一定都給你辦到。只是‘不願’一詞休要再提,你就算不為你自己考慮,也該為這孩子考慮,你定然也不想他跟著你姓沈,所以才時至今日未曾給他取名,你若是不願,這孩子又該如何自處?不要任性了。”

天和帝的一番話說的沈翕有些動容,可是在最後關頭,卻依舊搖了搖頭,說道:

“臣還是不願,請皇上收回成命。”

天和帝蹙眉不解:“這是為何?難道堂堂正正做朕的兒子,不比做沈燁那懦夫之子要好?”

沈翕垂眸,嘆了口氣,說道:

“沈燁再不好,可臣畢竟隨他姓名二十年,這是不爭的事實,臣只是不想讓天下人誤會皇上,不想給皇上添亂罷了。臣今日便帶著妻兒出宮,原是想留下與皇上多相處幾日,可是如今再留下來,只怕就會成為那禍亂朝綱的罪人了。”

沈翕這番話讓謝嫮讚在心中,無以言表,自從沈翕受傷之後,其實第二天就已經清醒過來,有了意識,可是他偏偏忍住了,一連好幾天,全都趴在那裏不吃不喝,一動不動,這樣的毅力之下他為的是什麽,謝嫮如何能不知道,所以,才會在第三天的時候,便去和天和帝請求,將康寧接入宮中,因為她不確定天和帝對沈翕的態度,不確定他是否會因為沈翕這一舍身救命的行為就格外開恩,如果他不開恩的話,沈翕這回的傷不僅白受,並且很可能會讓沈翕就此曝光與烈日之下,那個時候,若是天和帝不作出明確表態,那麽沈翕今後就等同於被架在烈火上烹烤,不僅與他名聲無益,反而會造成反噬,所以,她才當機立斷,把康寧接到宮裏,孤註一擲,將他交到天和帝手中,一來是試探天和帝對沈翕的態度,如果他對沈翕有父子感情,那麽他對康寧定然會刮目相看,如果他對沈翕沒有父子感情,那麽也就是說,沈翕圖謀的事情,此時根本無法實現,還要再等機會,他們也要早作對應籌謀;二來則是想用康寧勾起天和帝的情感,和孩子相處久了,他總要想起來孩子的父親的。

而沈翕也確實做到了,她看在眼裏,雖然心疼,卻也不會做出拖沈翕後腿的事情,此時天和帝提出要讓沈翕認祖歸宗,如果沈翕表現的過於急切,反而是大忌,如今天雖說證實了天和帝對他還有一些父子情誼,可是,這情誼到底有多深,他們不知道,也許讓沈翕認祖歸宗只不過是這位年邁帝王的心血來潮,在沒有很深厚的感情基礎之上,他們不能冒險讓天和帝產生懷疑。並且,也不能讓他覺得沈翕是個忘恩負義之人,就算定國公府對他和洛氏都不好,可是這些畢竟只是他的一面之詞,並沒有什麽證據在手,若是一切攤在天和帝面前,他未必相信不說,很可能還會覺得沈翕如今的所作所為是刻意為之,這樣就很不利了,所以,沈翕如今就選擇了一個迂回的方法,他用一個養子的身份訴說對定國公府的感情,用一個親生子的身份訴說對天和帝的孺慕之情。

“皇上,我替您擋下這一箭,並不是想要讓您這樣對我,實際上我很清楚自己的身份,一旦曝光,會給您和我母親帶來蒙羞,我早已決定忘記這些,只要做好您的臣子就夠了,其他的事,但凡會損及您名聲的,臣,都不願去做,請您收回成命吧。”

沈翕又說了這些,然後便對天和帝殷殷一拜,訴說真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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