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懷稷進去看見他，眉間微動。

母親每次提起他都很痛苦惡心，他以為這個人會長得面目可憎，或者是不好相處。但他看起來很是和藹，一身明黃色的龍袍恰到好處的中和了他的慈和，增加了幾絲威嚴。

劉公公笑吟吟地提醒道：“小公子，這位就是咱們當今的聖上，還不快給皇上行禮？”

沈懷稷沒有動。

目光一轉不轉地盯著那人看。

劉公公還想再勸，卻見皇上揚了揚手，示意他出去。劉公公喜上眉梢，看來皇上很是喜歡這個孩子。

禦書房的門關上。

皇上朝他溫和地問道：“你母親可有與你說過自己的身份，你知道朕是你什麽人嗎？”

“說了。”沈懷稷道，“你是我的父親。”

皇上很是意外，他以為她不會告訴這孩子，畢竟她那麽厭惡他。

皇上招招手讓小孩過來，笑著將他抱在腿上解釋道：“是，朕是你的父親，但你該叫朕父皇。”

小懷稷很小就讀書識字，他知道父親的含義，也知道父皇和父親的區別。

在聽到那句話以後，他問道：“你是皇上？”

年輕的皇上耐心地點頭：“是。這裏是皇宮，是皇上住的地方。”

小懷稷從他懷裏下來，朝他行禮：“參見皇上。”

皇上的笑容僵在臉上，很快他便又恢覆如常，他試圖勸道：“現在四下無人，你可以叫朕父皇。若是你願意，朕也可恢覆你皇子的身……”

“不用。”小懷稷很堅決的拒絕了。

皇上的臉色徹底僵住了：“為什麽？這皇子的位置要什麽有什麽，什麽奇珍異寶也從不缺，天下人誰不想做皇子？”

小懷稷搖頭，目光平靜地回道：“因為我母親討厭你。”母親討厭的人，他也不想親近，否則母親會很難過。

皇上怔楞了片刻，內心的荒涼被無限放大，手裏抱著小家夥的力氣也松了下來，好半天才緩過來。

小懷稷低聲道：“對不起。”

皇上笑得更是勉強：“你說什麽對不起？你又沒有做錯的地方。”錯的是他，這也是他該承受的。

“也罷，不叫就不叫，你是朕的親兒子，即便不做皇子，朕也會為你鋪好路。”皇上說，“太醫院那邊已經在研制新的止血藥了，朕相信很快就有好消息傳來。對了，朕讓人給你收拾一處宮殿出來，你想離朕近一點，還是跟其他小皇子住一起？”

“我想住宮外。”

皇上的笑容僵住：“你不想跟朕扯上關系？”這孩子太聰慧了，那雙黑亮的眼珠寫滿了疏離，他並不認可自己這個父親。

沈懷稷本想說本就沒有關系，但看著眼前男人失望的眼神，他最終還是換了一句話：“我想自己住。”

皇上長嘆一口氣：“也好……這宮外也確實比宮裏簡單許多。朕命人尋個功夫好的侍衛保護你，再讓太醫院那邊指來一個太醫，主負責你的身體健康。”

“謝皇上。”沈懷稷道。

從禦書房出來的沈懷稷正準備出宮，劉公公說去給他叫個小侍衛來，很快回來，讓他在這等著。

沈懷稷點頭，結果人剛走，就見拐角裏跳出個兇神惡煞的小霸王，沈承燁一臉奇怪且兇巴巴地問道：“你到底是什麽人？”

他剛剛看見禦書房窗前的影子了，父皇把這小子當親兒子一樣抱在腿上，這太離譜了，他都很少被父皇抱！

沈懷稷冷淡道：“與你無關。”

沈承燁氣的跳腳：“誰說與我無關，這整個皇宮什麽事我不知道，你的來歷我也要知道！”

沈懷稷道：“原來你才是這宮裏的皇上？”

“你！”沈承燁被懟的啞口無言，只會亂叫道，“放肆！你竟敢說出這種大逆不道的話，要是被父皇聽見我就慘了！來來來，說這麽多沒用，我們比劃比劃！”

“莽夫。”

“你說誰莽夫？”

“胸無點墨，只會動蠻力，不是莽夫是什麽？”

沈承燁要氣炸了，長這麽大從沒遇到這麽明目張膽跟他對著幹的人，哪個不是把他捧著供著哄著的？

小皇子氣惱地揪著小懷稷的衣服，剛想繼續威脅他兩句，結果腳下不小心踩到石子一滑，兩人直接一起滾落在地，撞在了一旁的樹幹上。

沈承燁從小習武，皮糙肉厚，這點碰撞根本不算什麽，但沈懷稷就慘了，額頭直接撞出了一個口子，鮮血一下就流出來了。

沈承燁身上受過的傷哪個都比這個重，是以並未覺得緊張，可當他發現眼前這人額前一直在流血時，這才忍不住慌了！

“餵！咱們兩個可是一起摔倒的！你這頭是紙糊的嗎一摔就流血，還流個不停……餵餵，你沒事吧！怎麽臉色都開始蒼白了？！”

沈承燁從來沒見過這陣仗，嚇得連忙叫人：“來人！來人！快叫太醫來！”

劉公公正領著一個小侍衛過來，一見小懷稷躺在地上血流不止，慌忙大叫道：“天吶！小公子！要命了！！來人！快來人！！”

禦花園裏人逐漸變得多起來，就連皇上都聞訊趕來，著急地將已經昏迷的小懷稷抱去禦書房的偏殿救治。

嫻妃聽說兒子出事慌忙趕來，年輕的寵妃此時嚇得花容失色，摸著沈承燁全身到處檢查：“我的兒啊，你沒受傷吧，快讓母妃看看！”

沈承燁依然驚魂未定，怔楞地問道：“母妃，方才有個人只是磕破了額頭，就開始血流不止直至昏迷，然後父皇就來了……”

嫻妃第一反應：“啊？什麽人能驚動你父皇？男的女的？長得好看嗎？母妃難道又要有對手了？？”

沈承燁看著自己的手，喃喃道：“怎麽會這樣，他難道是紙人嗎……”

身後小侍衛將方才的事情告訴嫻妃，還猜測道：“皇上剛才的臉色特別可怕，娘娘小心些，只怕晚點會來找咱們二皇子算賬。”

嫻妃一聽這個立馬就火了：“算什麽帳？算什麽帳？我兒子又不是故意的，他們明明是一起摔倒的！去，叫我父親進宮來，皇上要是敢動燁兒一根手指頭，我就跟父親一起吊死在門上！”

有寵妃和重臣罩著的沈承燁自然不會受罰，可是小承燁見過這一幕以後總是很愧疚，想去跟那人道個歉又有些拉不下臉。

已經過去半個月了，偏殿的那個孩子竟然還沒醒。沈承燁剛射完一箭空心靶，轉頭問道：“流火，你說那小子還活著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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