渾濁的海水中，少年像是睡著了，一動也不動。

他一頭暗藍色的長發宛如海藻一般漂浮在海水中，眼睛被蒙上了一條細長的黑布，雙手和魚尾被鐵鏈鎖住，絲毫不掙紮一下，仿佛已經失去了生命體征。

盡管鮫人低垂著腦袋，一動也不動，可我還是一眼就認出他是海淩。

我有些詫異地看向坐在我身旁的蘇淵墨。

他是什麽時候抓到海淩的……？

最近我一直和他待在一起，他幾乎都沒有離開過我的視線。

除了晚上睡覺的時候。

這時，玉帝的眼中隱隱露出幾分寒意。

他收斂起自己內心的不悅，裝作好奇的樣子，明知故問：“屍祖大人，這就是傳說中的上古鮫人……？”

“不錯。”蘇淵墨的唇角揚起一抹得意且挑釁的笑，“本尊可是費了不少功夫，才將這只畜牲抓到手。”

話說到一半，蘇淵墨殷紅的眸子淡淡看向紂聞，繼續道：“聽聞鮫人的眼淚能夠變成珍珠，太子殿下酷愛世間的奇珍異獸，想必這只鮫人應該入得了你的眼了。”

聽到這話，紂聞的手暗暗攥緊拳頭。

他黑著張臉，眼眸底下的寒意冷到了極致。

海淩是紂聞和李弈觀在暗地裏培養的“秘密武器”，也是天界攻打冥界的制勝法寶。

如今蘇淵墨堂而皇之地把海淩抓住，扔到了天界眾仙家的面前，根本就是在打他紂聞的臉。

紂聞咬緊自己的後槽牙，強顏歡笑著說：“本殿下甚是喜歡，承蒙屍祖大人擡愛。”

看著臉色鐵青的紂聞，蘇淵墨眼中的笑意更甚。

“太子殿下喜歡就好，還望太子殿下不要辜負了本尊的一番心意，好生對待這只鮫人。”他道。

此時的紂聞已經氣得說不出話。

他的胸口強壓著一股怒火無處發洩。

如果不是礙於海淩的身份和作用無人知曉，紂聞早就跳腳了，哪還像現在這樣憋著一肚子火，敢怒不敢言？

“多謝屍祖大人。”

紂聞不情不願地說出了這句話之後，命天兵天將把馬車連缸帶人送回了他的仙宮裏。

就在馬車即將被拉出淩霄殿的時候，魚缸裏的鮫人忽然動了動。

被鐵鏈鎖住四肢的海淩虛弱地擡起頭，空洞漆黑的雙眼仿佛能透過蒙在眼睛上的黑布，看到坐在高臺上的我。

我頓時感覺後背發毛，感覺好像有什麽人在盯著我似的。

倏地，一只大手攀上了我的腰肢。

男人沈著嗓音問道：“寶貝，怎麽了？臉色怎麽突然變得這麽差？是覺得身體不舒服嗎？”

“沒有。”我擡眸看向蘇淵墨，“我只是在想，你是什麽時候偷偷背著我去‘抓魚’的？”

蘇淵墨輕笑一聲，“當然是在你睡著的時候。”

果然和我猜的一樣。

蘇淵墨這次借紂聞的生辰，把海淩作為生日禮物送給他，應該能讓他消停幾天了。

畢竟不是人人都能抓得到鮫人的。

也不是人人都能讓伯幽屍祖再三忍讓的。

紂聞平時不僅愛作死，出言得罪蘇淵墨，現在還想鏟除蘇淵墨這個“禍害”。

蘇淵墨能忍他到今天這個地步，屬實是很仁慈了。

這要是換做以前的蘇淵墨，他肯定二話不說，直接把想要害他的人殺了。

我探著上半身，湊近蘇淵墨，小聲在他的耳邊問了句：“你這回不卸他胳膊了？”

男人將耳朵貼近了我一些，好聽清我說了些什麽。

他聽到我問的問題之後，忍不住笑出了聲。

“今天是他的生日，給他留個面子，這條胳膊算是我送給他的。”蘇淵墨一臉雲淡風輕地說道，“不過寶貝……你為什麽這麽關心他？”

說話間，男人身上散發出的戾氣讓我感到顫栗。

但凡蘇淵墨察覺到我在關心某個異性，哪怕只是簡單問了一句有關其他人的話，他都會給我一種隨時會“黑化”的感覺。

疑心病還真重……

我翻了個白眼，說：“我是怕你真的把他的胳膊卸掉，如果真是這樣，我連逃跑的路線都想找好了，西南方的守衛最薄弱，我們可以從那裏跑。”

聞言，蘇淵墨的雙眸微微睜大了些。

他有些不可思議地捧著我的臉，喃喃說了句：“看來你這小腦袋瓜裏除了葡萄啵啵還真沒別的了。”

我皺了皺眉，一把拍開了他的手，說：“討厭！我就愛喝葡萄啵啵怎麽了？”

蘇淵墨的薄唇抿緊，憋著笑意說：“沒什麽，挺好的，腦子裏裝的全是葡萄啵啵也好過裝著那些‘阿貓阿狗’。”

他口中的“阿貓阿狗”指的應該是紂聞和白錦懷他們吧？

他們喜歡黏著九天玄女，跟我林滿月有什麽關系？

我摟著蘇淵墨的胳膊，靠在他懷裏，嬌柔地笑道：“所以我的腦袋裏裝的是葡萄啵啵，心裏裝的是你。”

男人垂眸看著懷裏的我。

他長長的睫毛扇了扇，眉眼含笑，說：“話倒是說得好聽。”

看著依偎在蘇淵墨懷裏的我，紂聞的眉頭擰緊，臉色越發陰沈。

他捏著酒杯的手逐漸發紅爆青筋，直至酒杯被他捏爆。

酒杯鋒利的碎片邊緣割破了他的手掌心。

冰涼的酒水刺激著紂聞手掌心的傷口，疼得他越發清醒。

殷紅的鮮血混雜著清澈的酒水一同流下，染紅了紂聞腳邊的衣衫。

此時的玉帝面色如常，他知道自己的兒子不懂掩藏自己的情緒。

萬一被其他仙家發現紂聞的異樣，不知道外界又要傳出什麽謠言。

於是他故意開口說話，借此轉移淩霄殿內眾仙家的視線。

“請大家靜一靜。”玉帝道。

此話一出，剛才還是人聲鼎沸的淩霄殿忽然安靜了下來。

見狀，玉帝接著說道：“想必諸位也知道，我天界盛產美人，百花宮的靈瑤仙子舞技出眾，才貌雙全，實乃天上佳人。今日千裏逢迎，高朋滿座，還請靈瑤仙子跳一曲舞，替大家助助興。”

話音剛落，臺下的席位上便緩緩走出了一名身穿淡藍色宮裝的妙齡少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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