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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1章 蟄烏雅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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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玄可憐巴巴地坐在那裏,可想到剛剛某個小女人撲過來的那個畫面,眸底又掩著難以言喻的幸福的笑,第一次被她壓,雖然不盡如人意,雖然沒能享受到他所想像的那個待遇,但好在,她也知道撲他了。

殷玄覺得某個小女人有進步,索性什麽都依了她。

聶青婉自然不知道殷玄是怎麽想的,反正她成功擊退他了,她喜滋滋地坐在一邊。

殷玄看了聶青婉一眼,伸手又將她抱到了懷裏。

聶青婉覺得殷玄今天還挺上道,便也沒掙紮,安靜地靠在他的胸膛上,聽著他的心跳聲。

殷玄將她摟緊,把捂在嘴上的帕子拿開,遞給她。

聶青婉挑眉問:“幹嘛?”

殷玄道:“幫朕按按。”

聶青婉道:“你自己不能按嗎?”

殷玄道:“朕想讓你按。”

殷玄將帕子拿開後,那弧形優美的薄唇上的傷口就顯現了出來,大大小小,不下十個,殷玄的唇,從上唇到下唇,沒一處是完好的。

用帕子按著的時候血沒滲出來,帕子一拿開,那血就滲了出來,看上去有點可怖,卻又透著一絲絲曼陀羅花般的妖邪,甚是勾人。

聶青婉看著,心想,我剛有咬那麽狠嗎?

她是不知道她剛有多狠。

殷玄疼的都想把她甩出禦輦給碾碎了,但又舍不得,只能自己疼著受著,任她為非作歹。

聶青婉有點自責,努了努嘴,接過帕子,但一看帕子上染滿了血,她又將帕子塞回殷玄手上,取出自己的帕子,直起腰板,坐在殷玄的兩腿之間的空榻上,給他拭著唇上的血。

因為是聶青婉的帕子,所以一貼上唇的時候殷玄就聞到了那淡淡的花香味,是她身上的味道。

殷玄的眼中露出溫柔的笑,將帶血的帕子收好,然後又伸出手,圈住她的腰,將她小心地往跟前又抱了抱。

兩條大長腿圍在她的身體四周,將她呈保護圈的樣子圈在自己的安全範圍內。

他靠在車廂壁上,慵懶倦逸,笑意淺淺地任由著面前的女子用帕子輕觸著他的唇,輕柔地為他拭著唇上的血漬。

伴隨著她的帕子擡起又落下,殷玄會偶爾地吸吸氣,而每每那個時候,聶青婉就覺得他是活該,但又忍不住問一句:“真的很疼嗎?”

殷玄點點頭,聶青婉的動作就會變得更加溫柔,連同那一直毫無感情的雙眸,也變得柔軟無比。

殷玄看著她那一雙軟下來的眼睛,立馬就覺得一點兒都不疼了。

他想,婉婉,你給朕一個笑,朕就能百毒不侵,你給朕一句關懷,朕就能所向披靡,你給朕一顆心,朕什麽都給你。

這一路聶青婉沒停過手,一直幫殷玄擦拭著唇上傷口的血,到了龍陽宮後,那傷口倒不再流血了,但血印子還潛伏在傷口四周,得上藥。

下了禦輦,殷玄用另一條幹凈的帕子按住嘴,不讓外人看到他唇上的傷口,亦不讓人知道他的唇流血了。

旁的宮人們也不敢看他,全都紮著頭,自然是瞧不見的。

禦林右衛軍和左衛軍們都離的遠,也看不見。

戚虜是沒那興趣去瞅皇上的嘴的,倒是隨海,出於本能的好奇,擡頭看了一眼,但什麽也沒瞧見。

只是想著皇上不可能無緣無故地拿帕子捂嘴,那定然是剛剛那會兒,婉貴妃太如狼似虎,把皇上的嘴唇欺負的犯了腫,皇上不好意思讓外人瞧見,所以蒙著。

可瞧一眼婉貴妃的唇,紅潤鮮色,一點兒腫的樣子都沒有。

隨海覺得這太陽又打西邊出來了,向來把婉貴妃欺負的紅唇略腫的皇上今日妥妥的變成了受氣包了。

隨海是想不通,既然是‘激情’,那不該是兩個人同時紅腫著唇嗎?怎麽只有皇上一人‘腫唇’呢?

不明白,也不敢問,就先悶著。

王雲瑤和浣東浣西在聶青婉下了禦輦後也不約而同地擡頭,往聶青婉的臉上瞧去,她們是伺候聶青婉的人,關心的就是聶青婉的喜怒哀樂以及身心健康。

剛剛禦輦裏的聲音她三人全都聽見了,然後她三人都驚恐地想著,娘娘原來是這麽生猛的人嗎?

把皇上都……

咳,三個人都不敢往深的地方想,只是看著聶青婉,將她上下掃一遍,確認她完好無損後,三個人收回視線。

謝右寒也不動聲色地看了一眼殷玄,又看了一眼聶青婉,他也看到了殷玄拿帕子捂唇的動作,但他什麽情緒都沒有,只是面無表情地跟在聶青婉身後。

一行人進了龍陽宮,殷玄嘴疼,不想說話,進屋後就坐在龍床上,一雙委屈巴巴的眼黏在聶青婉身上,隨著她的四處走動而四處轉著。

一般寢宮裏面同時出現殷玄和聶青婉二人的時候,隨海不敢隨便亂入,都是先候在門口。

王雲瑤和浣東浣西也不敢亂入,跟隨海一樣,先候在門口,等通傳。

沒有通傳,他們就一律不進。

屋內只有殷玄和聶青婉,聶青婉翻箱倒櫃了半天,找到了那一次殷玄把她的嘴咬破後王榆舟開給她的藥膏。

她把藥膏拿過來,對殷玄道:“帕子拿開,我給你塗點藥。”

殷玄一聽是她要給他塗藥,而不是差遣旁人,他立馬聽話地拿開帕子,露出嘴,伸到她面前,讓她給他塗藥。

聶青婉也沒扭捏,擠了藥膏就給她塗。

塗的時候殷玄都是摒氣凝神的,眼睛落在她的臉上,動都沒動。

塗完藥,殷玄倒頭就躺在了龍床上,鞋子也不脫。

聶青婉站起身,踢了他一腳,說道:“想睡去偏殿睡。”

殷玄不起身,也不看她,就閉上眼睛,忍著嘴唇的疼意,悶悶地耍著無賴:“朕還沒吃飯,朕都要餓暈了,走不動,等晚膳擺好,朕吃完飯了自己會走。”

聶青婉聽了,無聲地翻了翻白眼,心想,餓暈了?怎麽沒餓死你!

聶青婉哼一聲,將藥膏放起來,拿帕子擦了擦手,這才走到門口,對隨海說,他家皇上餓了,快去傳膳,又讓王雲瑤去打水,她要洗洗手。

隨海一聽殷玄餓了,哪裏敢耽擱呀,趕緊跑到禦廚,通知傳膳。

王雲瑤也下去打水,水端進來,聶青婉凈了凈手,然後用毛巾將手擦幹,轉頭掃到龍床,她想了想,讓王雲瑤再去換一盆清水進來。

王雲瑤照辦。

這一回水端了進來,聶青婉讓王雲瑤直接端到龍床前,給殷玄洗洗手。

王雲瑤一楞,看看龍床,看看聶青婉,一臉發怵地說:“娘娘,奴婢把盆子端過去可以,但給皇上洗手這事,還是娘娘你自己做吧。”

她說完,也不等聶青婉同意或否,一股作氣地將銀盆端到了床邊,擺在了腳蹬下,然後麻利地退出門。

在經過聶青婉身邊的時候,還是說一句:“娘娘用完了水,喊一聲,奴婢再進來端。”

然後就趕緊跑出去,站在門外了。

聶青婉無語,想著隨海這會兒不在,王雲瑤都不敢到殷玄跟前伺候,浣東和浣西就更不敢了,她搖搖頭,無奈地走到龍床前,拽著殷玄的胳膊:“起來洗手。”

殷玄抿嘴,反胳膊一拽,將她呼哧一下拽進了自己的懷裏,倒下去的那一刻,聶青婉嚇的尖叫,殷玄愉快地笑,想著這算不算是她第二次撲他?

雖然很高興,但在聶青婉倒下來的那一刻,殷玄想到她胸前的傷,還是伸手摟住了她的腰,然後他整個人迅速坐起,將她穩穩當當地抱進了懷裏。

青絲華發攜帶著女孩身上的甜膩體氣,一下子沖擊著鼻囊,讓殷玄滿足的直嘆氣。

他把臉帖在她的脖勁上,低聲說:“婉婉幫朕洗。”

聶青婉驚魂未定地靠在他的懷裏,拍拍胸口,氣怒道:“自己洗。”

殷玄皺眉,叫苦連天,又在裝歪:“嘶,好疼,嘴唇又在開始疼了,婉婉,是不是藥效發作了?朕疼的沒力氣了。”

聶青婉翻白眼,沒力氣還把我摟這麽緊?

那藥她又不是沒用過,塗上去除了絲絲涼意外,壓根不會讓傷口疼!

一個大男人,還是九五之尊的皇帝,說這話,有臉麽。

聶青婉推開他,瞪著他說:“既然疼,那就不洗了,反正一會兒你又不是用手吃飯。”

聶青婉說著,起身就要往門口走,讓王雲瑤進來再把盆子端出去。

殷玄一下子又拉住她,把她密密地裹進了懷裏,說道:“朕自己洗就是,讓朕抱一會兒。”

聶青婉道:“你不是餓了嗎?”

殷玄道:“晚膳又還沒擺好。”

聶青婉道:“先洗手。”

殷玄道:“嗯。”

可嗯了也不行動,就只是抱著她,蹭著她的發絲,嘴角和眼梢都飛揚著笑,這會兒再對著他的嘴巴咬十個八個破口,他可能也不會覺得疼了。

聶青婉扯了扯,沒扯開,殷玄每每抱她,那兩只胳膊都像捆仙繩似的,她越掙紮,他收的越緊。

聶青婉掙不脫,為了不把自己累死,她只好安安靜靜地呆著了。

殷玄什麽都不做,以往他還能竊個香,偷個吻,現在唇上塗有藥,他不想用藥弄臟了她的臉,也不想用這樣的唇去吻她,故而就老老實實地抱著。

直到隨海隔著門來匯報,說晚膳擺好了,殷玄這才松開聶青婉,然後端著一張笑靨如花的臉,看著聶青婉惱火地撣著裙袖的樣子。

等她理了袖擺下床,他也下床去洗手了。

洗完手,他拉著聶青婉去禦膳房。

這回嘴沒有被帕子蒙著,故而,他一出來,所有人都看到了他唇上的傷口,然後所有人都大驚失色呀!

再然後,一致的保持沈默。

但一轉身,這些下人們就在龍陽宮裏議論開了,說婉貴妃有多生猛,說婉貴妃有多饑渴,說婉貴妃有多可怕,都急切的在禦輦上跟皇上……

然後,龍陽宮裏的下人們一致地對婉貴妃有了新的認知,那就是,婉貴妃的需求可真大,皇上也真是辛苦,為了滿足婉貴妃,這受了多大的罪呀!

下人們一致同情皇上,總擔心哪一天婉貴妃會把皇上給榨幹了。

聶青婉要是知道這些下人們心裏是這麽想的,一定會扒了他們的皮。

殷玄要是知道這些下人們心裏是這麽想的,一定會重重有賞。

但是,他們不知道。

能在龍陽宮當差的,那都是極有眼力見的,即便心中萬馬奔騰,可嘴巴不言,面上也不顯,他們依舊本本分分。

隨海看到殷玄嘴唇上的傷口,眼角抽了抽,可他啥也不說。

皇上樂意著呢,他這個太監說屁。

謝右寒也看到了殷玄嘴唇上的傷,他默默地抿了抿唇,餘光掃了聶青婉一眼,手無聲地攥緊,默默地深吸一口氣,他告訴自己,郡主是皇上的女人,以後這種情況大概會常見,他得適應。

王雲瑤掀了掀眼皮,見皇上嘴唇那麽慘,她只想笑。

浣東和浣西在觸到殷玄唇上的傷口時,嚇的立刻垂下頭,在心裏把聶青婉碎叨了一路。

到了禦膳房,殷玄拉了聶青婉進去,還是挨著椅子坐,隨海給殷玄布菜,王雲瑤和浣東浣西給聶青婉布菜。

殷玄著實很餓,在吃飯前拿帕子把唇上的藥膏擦掉,但是吃了兩三筷子後他就不吃了,實在是嘴唇疼的厲害。

隨海是有眼色的,知道殷玄這個時候吃不得帶辣帶重料的菜肴,他就專挑清淡的給他夾。

但即便是清淡的,也有油鹽料。

那些料水沾上了傷口,依舊會刺激著傷口隱隱地發疼。

殷玄嘆口氣,放下筷子,說道:“朕不吃了。”

隨海一怔,也跟著收筷。

聶青婉看了殷玄一眼,知道他其實沒吃飽,就伸手把玉米糕盤端過來,對他道:“那你吃這個吧。”

殷玄側頭看她,伸手揉揉她的頭,說道:“不用管朕,你好好的吃。”

聶青婉拍開他的手,對隨海吩咐:“你去禦廚,讓那些廚子們弄青菜混和著米飯再配上肉,做飯團,做好了端過來。”

隨海一聽,當即喜上眉梢,趕緊領了命下去了。

飯團並不是宮中禦膳的菜品,不管何時擺菜,都不會擺這道,今晚的廚子們也不知道殷玄的嘴唇受傷了,他們還是按照每日皇上的飲食規格來做的菜,這些菜全都色香味俱全,且營養價值極高,但都帶湯湯水水呀!

飯團沒有湯,亦沒有水,恰好就適合殷玄這個時候吃。

殷玄的飯量比聶青婉大多了,上一回聶青婉的嘴唇被殷玄咬破了,聶青婉墊點玉米糕就行了,可殷玄光吃玉米糕是吃不飽的。

而且,太甜,殷玄實在受不了那甜膩的滋味,吃個兩三個還行,吃多了他會不舒服。

如果有聶青婉陪著吃,殷玄還能多吃一些,但現在讓他一個人吃,他委實吃不下。

飯團是民間之物,也是大殷帝國的戰士們行軍在外裹腹的最佳幹糧,以前殷玄倒是常吃,但太後收兵養息後,他就好久都沒再吃了。

聽到這麽熟悉的名字,殷玄的眸光一下子就柔軟了,他的目光淡淡的放在身側的女孩身上,想著她真的什麽都不再顧忌了,什麽都敢說,也什麽都敢做了。

作為晉東郡主,華北嬌應該沒吃過大殷帝國的飯團,可能聽說過,但對飯團的認知絕對模糊不堪,更不可能用如此熟稔的口吻說出來。

殷玄又伸出手,不過這一次不揉聶青婉的發絲了,他改成去捏她的臉。

聶青婉沒有因為殷玄擱下了筷子而讓自己也跟著擱筷,她還是專註地吃著自己的,那腮幫子一鼓一鼓的,特別可愛。

殷玄捏了一下,不過癮,又捏一下。

聶青婉扭頭瞪他,將嘴裏的食物咽下後,很不耐煩地道:“你就不能不打擾我吃飯嗎?”

殷玄很是無辜,眨了眨眼道:“朕有打擾嗎?”

聶青婉冷道:“一會兒摸我頭發,一會兒摸我臉,你煩不煩人!你再動手動腳,我換個地方吃!”

殷玄抿唇,想著朕摸你一下怎麽了?你剛把朕咬那麽狠,朕都沒跟你計較了,就摸下頭發,摸下臉,你還來氣,朕才氣呢!

莫名像無理取鬧的小孩兒一樣跟聶青婉堵氣的大男人忽的一下子站起身,坐到遠遠的地方去了。

聶青婉額頭抽了抽。

在一旁伺候著聶青婉的王雲瑤和浣東浣西也額頭抽了抽,她們是沒想到皇上還能這麽幼稚!

跟自己的女人置氣,風度呢?

聶青婉不理殷玄這個幼稚鬼,他坐遠了更好,自己能不受打擾地吃飯了。

王雲瑤和浣東浣西亦不管殷玄,只專心地給自己的主子夾菜。

只要自家娘娘不氣,管別人氣不氣。

殷玄一個人孤零零地坐在上位,左邊看看,沒人,右邊看看,沒人,怎麽坐怎麽冷清,再擡頭看遠處的小女人,吃的那叫個嗨。

殷玄一瞬間又氣悶堵心,想著朕不能吃飯都是你害的,你都沒說愧疚一下,來哄哄朕,你哄了朕就不氣了,也不擾你了。

可小女人不哄他,自己吃的熱火朝天。

殷玄垂頭喪氣,等隨海把飯團端來了,他悶悶不樂地吃著,因為嘴上傷口多,也就吃的慢,但好在,吃飽了。

餓團裏裹著菜裹著肉還有雞蛋,倒也挺好吃。

殷玄一個人坐在那裏把一大盤的飯團吃了個精光,再擡頭,就發現聶青婉不在了,他哼一聲,讓隨海備茶。

茶備來,殷玄坐在那裏慢條斯理地喝著,一邊喝一邊問:“婉貴妃上哪兒了?”

隨海道:“回寢殿了,說累,想躺一躺。”

殷玄撇嘴,又沒好氣地哼一聲:“能不累嗎,玩了一下午的牌。”

隨海笑道:“婉貴妃玩的高興,皇上你就能少操點心了,不用擔心婉貴妃呆在龍陽宮裏又悶又煩,這乏了一下午,晚上保準睡的沈,這睡的好,第二天的精神就會好,那明日婉貴妃坐馬車顛簸一路,到了大名鄉也不會累了,皇上也就能放心了。”

殷玄聞言,往他臉上一瞪:“就你會說話。”

隨海嘿嘿直笑:“皇上愛聽就行。”

殷玄額頭抽了一下,心想,朕還確實愛聽,他把茶杯擱下來,站起身,出門朝寢殿去了。

隨海趕緊跟上。

還沒到寢殿門口,就碰到送藥過來的冼弼。

平時都是王雲瑤出來接藥,今日殷玄撞見了,就直接讓隨海去接了過來。

冼弼沒敢二話,把放著藥碗的托盤遞給隨海,然後朝著殷玄福了個身,下去了。

隨海端著托盤,跟在殷玄身後,進到寢宮裏面。

到了龍床前,看到王雲瑤和浣東浣西正退出來,不等三個人見禮,殷玄就揮揮手,讓她們退開。

三人也不停留,見了個禮就趕緊出去了。

殷玄掃了一眼躺在龍床上的聶青婉,她眼睛在閉著,看不去像真的睡了,但想著她還沒喝藥,應該不會真睡,他便揮了揮手,讓隨海下去,他來喊她喝藥。

隨海不敢往龍床瞟,趕緊將托盤放下,轉身就走。

等隨海離開,大門關上,殷玄提起龍袍坐在床沿,伸手將閉著眼的女孩抱起來,低聲說:“先喝藥,喝完藥你再繼續睡。”

聶青婉咕噥一聲,雖然困,卻也知道藥一定得喝,她睜開眼,瞅到藥碗,伸手就去端,卻被殷玄半道截住。

殷玄把她的手塞在懷裏,然後笑著將藥碗端過來,一口一口地餵著她。

等她喝完,殷玄將碗放回去,伸手撥了一下她臉邊的發絲,把那些散開的發絲全部撥到她的肩後,他看著她,指著自己的唇,說道:“你再幫朕上一上藥。”

聶青婉著實困,中午沒怎麽睡,下午又在牌桌前坐了那麽久,耗神耗思的,這一吃飽就困意襲頭,只想紮進被窩裏睡個天昏地暗。

可視線上移,看到殷玄那慘不忍睹的唇,再想到他剛剛吃飯時的那個艱難勁,一時心生不忍,就推開他,下了床,將剛那會收起來的藥膏再拿出來,過來給他塗。

殷玄靠在床頭,在她走近的時候摟住她的細腰,把她摟到了懷裏,讓她坐在他的身上,以此好方便給他塗藥。

聶青婉也沒扭捏,就坐在他的大腿上,擠出藥膏,用指腹給他塗抹著。

殷玄看著她,深邃漆黑的眼裏淌滿了蜜汁,嘴角逸了笑,眼梢也逸了笑,在她又一次低頭擠著藥膏的時候,他看著她的小腦袋瓜,輕聲說:“上一回朕咬了你一次,這一回你咬了朕一次,那咱們就扯平了,往後朕不再咬你了,你也不要再咬朕了,好不好?”

聶青婉哼道:“你不做過分的事情,我自然不會咬你。”

殷玄立馬保證道:“朕絕對不會對你做過分的事情。”又在內心裏加一句,朕只對你做該做的事情。

聶青婉道:“你能說到做到,我就不咬你了。”

殷玄笑道:“朕一定說到做到。”

聶青婉道:“那你就不用擔心我以後會再咬你。”

殷玄笑著點頭,看到她擠好了藥膏,便把頭低了一下,讓她能更容易的夠得著。

傷口再多,唇也就那麽大點,一會兒就塗好了。

聶青婉起身去冼手,殷玄道:“讓王雲瑤伺候你洗個簡單的澡,那樣睡覺會涼快些,紗布就不要拆了,洗好你就繼續睡,朕去禦書房將折子處理完,晚上不過來,困的話朕在偏殿睡下,明兒早上朕過來陪你一起用膳。”

聶青婉應了。

殷玄很想再親親她,但唇上有藥,也只能作罷。

殷玄出門,遣了王雲瑤和浣東浣西進去伺候後,他就帶著隨海去了禦書房。

半個鐘頭之後,隨海拿了一串鑰匙進來,還拿了一張地契,走到龍桌前,把鑰匙和地契一並放在禦案上,對殷玄道:“剛剛寧大人送過來的。”

殷玄擡起頭,看了一眼鑰匙串,又看了一眼地契,將手上的狼毫擱在筆硯上,然後伸手將地契拿到眼前看著。

看到戶主那裏寫著他的名字,配偶欄裏寫著華北嬌,他笑了笑,又往下看,看到地契上的宅址是烏雅路29號,再看一旁的水經註解,寫的是蟄烏雅水。

殷玄挑了挑眉,又看了一眼宅子的框架圖,是個不大不小的四進院,從框架圖上看,院子的布局還挺寬正,周圍湖泊環繞,花園樹木林立,是個不錯的地方。

殷玄看完,挺滿意,就將地契收進袖兜,對隨海道:“派人去告知王榆舟,讓他明日早上辰時之前趕到大名鄉的烏雅路29號,我們明日寅時一刻就走,去大名鄉吃早飯,並在那裏給婉婉換藥。”

隨海應了一聲是,出去叫了個太監,讓他去王府送信。

再回來,他問殷玄:“奴才是現在就去醫房裏找冼太醫和祝一楠嗎?”

殷玄想了想,說:“晚點吧,等婉婉睡下了,無人的時候你再去,等東西收拾好,你就讓他們睡一夜後明早回吧,不用再呆在龍陽宮了。”

隨海應道:“好。”

殷玄重新拿起狼毫,繼續批閱折子,差不多還有二十多本,再花兩個時辰應該就能批完。

只是,剛批了一本合起來,又想起另一件事,他擡頭,對隨海道:“你去刑部看看華圖走了沒有,如果沒走,你就告訴他,明日和後日他都不用上朝了,朕準他兩天假,讓他帶上晉東王妃和晉東世子去大名鄉,還是到烏雅路29號找朕,記得讓他提醒晉東王妃,帶上大典那天內務府做給他們的喜服。如果華圖走了,你就親自跑一趟華府,向他們傳達此話。”

隨海笑著應了一聲是,跑出禦書房去找華圖,可華圖已經離開了刑部,隨海只好出宮,去華府,向華府的三個主人傳達殷玄的旨意。

當旨意傳進華府的時候,聶北也向蘇安嫻和聶義說了明日聶青婉要去大名鄉一事,還特意把聶青婉囑咐的話說給了蘇安嫻和聶義聽,讓他們多在北鄉南蘇一線橋上溜達,那樣就極容易碰上聶青婉了。

蘇安嫻和聶義聽了,頻頻點頭,並問聶北,聶青婉還有沒有說別的,聶北說沒了後,蘇安嫻就帶著趙以冬和鄒安白下去準備回娘家的禮物,然後再去通知聶海裳,讓她明天早上早點起,跟她回蘇府老家,聶海裳應下,第二天早早的起來,跟著蘇安嫻和聶義,去了蘇城的書香門弟之家蘇府。

袁博溪這頭也在聽完隨海的旨意後興奮地準備了起來,華圖想著他就只有兩天假,兩天後還得回來上朝,就不用收拾了,讓媳婦去折騰吧,他老神在在地洗洗睡了。

華州也回去收拾,他跟袁博溪一樣,無官無職,一身輕松,這既去了大名鄉,肯定要在那裏一直陪著妹妹,時日不定,可不得好好收拾一番嗎?

華州喊了桂圓,讓桂圓幫他收拾行禮。

收拾完,去找謝包丞,問他去不去。

謝包丞想著皇上要帶婉貴妃去大名鄉,那謝右寒應該也要跟上,弟弟都去了,哥哥能不去嗎?

謝包丞也去。

故而,第二天天還沒亮,華府一家子人就坐著一輛大大的馬車,由凃毅這個管家親自當車夫,朝著大名鄉去了。

隨海傳完旨,回宮覆命,覆完命殷玄掂量著這會兒聶青婉已經睡下了,他就讓隨海去龍陽宮的醫房,找冼弼和祝一楠。

隨海去了,把冼弼和祝一楠喊醒,收理了聶青婉吃的藥和用的藥以及換的紗布就又走了,走之前通知他倆明日就不用在這個醫房當差了,該回哪兒回哪兒。

他走的幹脆,可冼弼和祝一楠因為這突發的事件而無法再入睡了。

冼弼和祝一楠都不知道皇上居然要帶婉貴妃去大名鄉避暑,二人一時呆呆的,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然後一同的嘆口氣。

冼弼道:“皇上是懷疑我們了,所以不讓我們跟著了。”

中午那會兒王雲瑤來找冼弼,對冼弼說了殷玄腰間荷包丟失一事,下午冼弼就把這事給祝一楠說了,所以祝一楠是知道這件事的,祝一楠道:“不跟就不跟吧,皇上只是不讓我們跟著,沒怪罪就很不錯了。”

冼弼想想也是,可心裏還是難過。

不能伺候在太後身邊,對他來說,等於折磨。

冼弼嘆氣,倒頭睡在床上,翻來覆去就是沒辦法再睡著了。

祝一楠一開始沒睡著,但躺著躺著也就睡著了,他不知道冼弼一夜沒睡。

隨海將藥都備好,放進老早就準備好的馬車裏後又去禦書房向殷玄匯報,殷玄聽了,點點頭,說道:“你也去睡覺吧,朕這裏不用你伺候了。”

隨海一楞,說道:“奴才陪著皇上一起,皇上什麽時候睡奴才就什麽時候睡。”

殷玄道:“你早些睡,明日你要隨朕一起去大名鄉,路上顛簸,朕不想多帶人,所以明日你要負責趕馬車,你要是不休息好,怎麽趕車?下去吧,讓戚虜進來,他熬夜沒事,大不了明日他不當職,睡一天。”

隨海哦了一聲,只好告退下去,讓戚虜進去伺候。

殷玄也沒耽擱到很晚,亥時二刻將折子全部閱覽完,也全部批改完,然後把戚虜喊到身邊,交待了一些話,大意是李東樓帶禁軍去協助聶北斷案了,這皇宮裏面的一切事情,他都要隨時盯緊了,並且隨時向他匯報。

戚虜是封昌的副將,封昌與殷玄雖沒有真正的血緣關系,卻感情極好,甚過手足。

殷太後年代的六大戰將,但凡出將,都是一加一的模式,就好比一張撲克牌的正反面,殷玄是正面,那封昌就絕對是反面,封昌的兵極信服殷玄,殷玄的兵也極信服封昌,封昌離國之後,戚虜就絕對的忠殷玄。

但凡是殷玄的吩咐,戚虜就一定會辦妥辦踏實。

戚虜聽了殷玄這話,邁開兩步,往地上一跪,說道:“皇上盡管放心,有臣在,這皇宮內苑大大小小的殿門裏發生的所有事情,臣一個都讓他們跑不了。”

殷玄道:“朝堂上的事情也不能掉以輕心。”

戚虜道:“明白。”

殷玄把他在大名鄉住的地址告訴給了戚虜,戚虜記下後,殷玄就什麽都不再說了,揮手讓戚虜下去休息,他回了龍陽宮。

在寢殿門口站了一會兒,還是沒忍住,進去看聶青婉。

聶青婉睡的沈,殷玄能很好地偷吻她的,但他唇上有藥,著實不方便,又想到去了大名鄉,他能徹底的得到她,他就忍著,沒去碰她,只伸手擦了擦她額頭上的汗,又把她手上纏著的薄被給拿開,解了她的裏衣帶子,讓她散些汗,卻不開窗了,怕她著涼。

殷玄坐在床沿看了聶青婉很久,直到困意襲來,他才起身去偏殿,洗個澡睡了。

第二天寅時不到隨海就來了,他在偏殿找到殷玄,殷玄已經起了,正在自己穿衣服,穿的衣服不是龍袍,而是一身藍色的直裾,顯得皇上很是玉樹臨風。

隨海低頭瞅自己,他穿的也是直裾,顏色也偏藍,但跟皇上一比,那簡直就是一個天一個地,一個貴族一個乞丐,一朵鮮花,一坨牛糞!

隨海洩氣,好吧,跟皇上比顏值,他簡直就是沒事兒找虐,還是完虐的那種。

隨海上前去伺候,殷玄不讓。

殷玄自己穿,讓隨海去打水,等隨海把水打來,卻在偏殿裏找不到殷玄了,隨海怔了怔,擱下盆子,去了寢宮,果然在寢宮裏看到了殷玄。

殷玄正彎腰,小心翼翼地將聶青婉從床上抱起來,隨海看著,四處瞅瞅,沒瞅到王雲瑤和浣東浣西,隨海問:“皇上,王管事和浣東浣西還沒來嗎?”

殷玄將聶青婉抱起來後就像對待剛出生的嬰兒那樣小心謹慎,亦不擾到她的睡眠,他低頭看著懷裏的女孩,目光溫柔嗜骨卻又充滿了變態的獨占欲,他說:“朕沒說要帶上她們,這幾天,婉婉是朕一個人的,誰都不能分享。”

隨海心一驚,看著殷玄那目光裏除了懷裏的女孩外再也容納不了別人的樣子,他心想,大概可能也許不是因為皇上確實很需要一個車夫,他都極有可能會被皇上給一腳踹開!

他是不是得感謝一下那個馬車,讓他有留下來的機會?

隨海淚呀。

皇上你真的太不夠意思了,怎麽能這麽傷奴才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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