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只橘貓似乎對梁可味發生了興趣，在她擡起腳的那一瞬間，竟然伸出爪子夠了一下她的鞋尖。

梁可味輕輕地把腳放下，它就像撒嬌一樣撲在她腳尖上，時不時用爪子蹭蹭她的腳踝。她蹲下來，伸手去撓它的頭頂和耳尖，它就瞇起眼睛，露出一臉舒適的表情。

“阿爾法好像很喜歡你。”陳識也蹲下來，伸手想摸阿爾法的臉，但是被它偏頭躲過去了，“我只有餵它吃的，它才給摸。”

“它叫阿爾法？是希臘字母阿爾法嗎？”梁可味把阿爾法抱起來，讓它坐在自己腿上，這樣它就無處可躲了，“再試試看？”

陳識笑了一聲，揉了一下阿爾法的身子，它抖了個激靈，但也確實沒有抗拒，只是有點可憐巴巴地扒在梁可味手臂上喵喵叫。

“是希臘字母，圖恩斯取的名字。”陳識說著站起身，回到車裏去取貓糧和其他貓零食。把吃的拿下來的時候，看到梁可味被阿爾法撒嬌打滾的樣子逗得大笑。他也忍不住笑。

“看來阿爾法比我會哄女孩子開心。”陳識走過來，把兩個超大的貓糧碗放在地上，然後給它們倒滿，再打開幾個貓罐頭，和碗並列排在一起。

阿爾法一看到吃的，就從梁可味懷裏出來，但它並不是奔向食物，而是走到巷口，叫了幾聲。昂首挺胸像首領一樣，舔舔爪子，不一會兒就有貓叫從別的方向呼應它。

梁可味聽著這一連串此起彼伏的喵聲，“這裏的貓不會一直從阿爾法排到了歐米伽吧？”（歐米伽是希臘字母的最後一個，共24個）

“目前是只排到了西格瑪（第18個）。雖然這裏有很多貓，但不是每晚都會回來吃飯，有的抓老鼠很厲害，圖恩斯就收到過幾只。”

梁可味被陳識的話逗笑，“哈哈哈，貓貓真的會給人類送死老鼠嗎？我以為只是網絡上的搞笑段子。”

“藝術源於生活。”

陳識從零食袋子裏拿出幾根口味不同的貓條，把一根遞到梁可味手裏，告訴她阿爾法喜歡吃這個。

“那你呢？你有沒有收到過貓貓的禮物？”梁可味顯然對這個話題很感興趣，看向陳識的那雙眼睛亮晶晶的。

陳識又因為她這突如其來的註視而走神，沈吟一會兒才回答：“……爪印和齒痕算不算？”

梁可味笑到鼻子皺起來，眼睛快瞇成一條縫，“你就這麽遭貓貓討厭嗎？”

“之前是圖恩斯餵的比較多，跟它們熟悉一些。我只有偶爾才過來。可能它們以為，我是過來跟它們搶圖恩斯的。不過，也有比較黏我的，西塔和繆，它們見誰都黏。”

就在兩人聊天的這一會兒功夫，已經有五六只貓咪過來吃東西，甚至旁邊有兩只已經吃得差不多，開始打鬧玩耍。它們在互相追逐彼此，追著追著就跳到陳識身上，開始扒拉他的腿。

因為陳識的褲子口袋裏還有貓條。

於是，陳識彎下身子，提拎著兩只貓的脖子，把它們放到地面上，“這就是我剛才說的西塔和繆，西塔是這只白色的加菲，繆是這只貍花。”

梁可味拆開手裏的貓條，也蹲下來餵這兩只貪玩的小家夥。

原本恰好西塔吃陳識手裏的，繆吃梁可味手裏的。西塔吃著吃著，就轉過身來搶繆的，被繆一爪子撓開之後，西塔就跳到梁可味肩上，把頭埋進她衣領裏。

梁可味被西塔的動作嚇到，身子前傾了一些，又被它的尾巴掃到脖頸，癢得不行，下意識一縮脖子。陳識伸手過來要把西塔攆走，但它索性跳到梁可味頭上，讓梁可味一頭栽進陳識懷裏。

梁可味的鼻尖蹭在陳識敞開的領口上，再往前一寸就是鋒利的鎖骨，她的鼻息像是觸礁一般，停滯一瞬。他身上的氣味並不濃烈，只有淡淡的洗衣液香，卻令人舒適。

下一秒，陳識的身體往前動了一下，梁可味直接吻上他的鎖骨，她被緊緊摁在這個懷裏。更濃烈的氣味襲來，清新的檸檬味道，是來自她頭發上檸檬精油的香氣。

“別動。西塔後腿的爪子纏住你的頭發了。”

面前的胸口傳來陳識的聲音，和頭頂的聲音重疊在一起，真實又虛幻。他堅實的胸膛是真實的，心跳的律動是真實的，指尖在她發絲中間的觸感是真實的；她紊亂的呼吸是虛幻的，臉頰的熱意是虛幻的，和他緊緊相擁的甜蜜感也是虛幻的。

她希望是虛幻的。

他希望是真實的。

陳識聽到她加速的呼吸，感受到她臉頰的熱意，以及在西塔跳開之後，她在他懷裏漫長的停留。他想她在他這裏停留。

這個念頭從腦海裏閃過的時候，陳識自己都感到奇怪。因為他想要的這個“停留”，不只是這一刻的停留。有些想法一旦生根，只會發芽。

“可味，西塔已經走了。”陳識開口提醒道。

之後兩個人就像什麽都沒發生過一樣，正常蹲在一起，面對面餵貓聊天。

梁可味看著一波又一波來來去去的貓咪，看著碗裏越來越少的貓糧，看著舔舐她手心的貓咪，開始覺得這也是圖恩斯留給世界的一筆遺產，而她沾了陳識的光，也有幸繼承一部分。想到這裏她看向陳識。

陳識正在用小勺剮蹭貓罐頭，把裏面剩餘的、很難被吃到的部分剮到貓糧碗裏。小勺與罐頭發出叮鈴清脆的碰撞聲響，沒能吸引梁可味的註意；因為手臂動作而微顫的頭發、一雙囚住月光的深邃眼眸、一張專註到沒有表情的側臉，都在她眼裏發光。

“陳識，下次餵貓，也帶上我吧。”她說。

他視線仍舊沒有離開貓罐頭，嘴角卻浮起笑意，“我就知道你會喜歡這裏。”在看到她會給一只羊取名叫“小派”的時候，他就知道她也會喜歡這個“貓咪港灣”。

“得感謝圖恩斯把這些小家夥養得可愛又親人，我也只是沾你的光，繼承他的遺產。”梁可味說著對漸漸離她遠去的貓咪揮一揮手，做了個口型說再見。

這一幕被忽然轉頭過來的陳識看在眼裏。有意思的說法，和有意思的畫面，很搭。

“圖恩斯很喜歡貓，卻從來不在住的地方養貓。你知道為什麽嗎？”

“尊重小貓咪的自由？之類的……”

梁可味看了一眼陳識，又低頭看一眼手裏還沒被吃完的貓條，她湊近鼻子聞了聞。真的是這個貓條的香味！從剛才開始她就一直聞到一股誘人的食物香氣，沒想到真是手裏貓條的味道。

“因為他的愛人對貓毛過敏。‘我可不想芮妮做一個整天打噴嚏的幽靈’，他經常說這樣的話。看到有這麽可愛的女孩想替他照顧這些貓咪，他也會成為一個整晚道謝的幽靈吧。”

“哈哈，不客氣。”

陳識再轉過頭來，已經起身往梁可味這邊走過來，她正伸出一根手指探進貓條裏面，沾了一點在指尖，就要往嘴裏送。

看她含著那根手指一臉失望的樣子。陳識笑出聲，“貓咪不能吃鹽。貓零食一般口味都很淡。可味，你是不是餓了？”

梁可味放進嘴裏，才想到自己嘗不到味道，為自己剛剛跟一只小貓搶吃的感到懊惱。陳識的話倒是給了她一個絕妙的借口。

她吐一下舌頭，與地上的貓咪無異，“確實，下午吃過曲奇餅之後，晚上吃了一點零食，到現在還沒吃過東西。”

陳識走過來摸一下她的發頂，把她拉起來，“走吧，帶你去吃夜宵。”

坐進車裏，梁可味打開手機開始搜索，邊搜邊發問：“新西蘭有什麽好吃的夜宵啊？”

“有。去我那，想吃什麽都可以給你做。”陳識勾起嘴角，發動車子。

“那我就不客氣啦！嗯……我想吃陽春面。”梁可味關了手機，開始期待。

“願望這麽樸實。”

“大晚上的，就想吃點暖呼呼，清淡點的東西。”

“好。”

陳識隱隱開始感覺到，梁可味在穿著和住宿方面很奢侈，但是對於食物卻有一種簡單到極致的追求。

就好像，在食物這件事情上，她早就已經吃過無數山珍海味、美味佳肴，只有簡單的煙火小食才能勾起她的興趣。這是一種反常。

其實梁可味答應得有些太快，陳識反應得也有些太快。直到他帶著梁可味來到自己家裏，才想起來自己那個一團混亂的家，其實是羞於見人的。

梁可味踏進陳識的家，這裏與其說是一個“家”，不如說更像一個升級版的“廚房”。一進門就能看到對面一個雙開門的大冰箱，上面貼滿了黃色便簽紙，全是菜譜和待辦事項。一個環冰箱的三面竈臺上擺著各式的炊具和餐具，兩邊的墻壁上掛著琳瑯滿目的廚具還有一些晾曬的食物。

靠門較近的竈臺做成了吧臺的樣子，吧臺右邊一點的地方，有一張可縮放三段的長桌，現在是縮放到兩段的狀態。桌上有剩菜和沒洗的餐盤。一個沒插花的半透明玻璃花瓶讓這個長桌看上去像是個接待客人的地方

因為整個屋子看起來沒有別的可以坐的地方了。門的左側才是一條通向臥室的走廊。

暖色調的裝潢讓整個房子看起來還算溫馨，梁可味對此的評價是，“wow，朋克廚房，有一種混亂的美感。”

“我這是比較亂。我不太愛收拾，但是記得東西都放哪。”陳識走過去給梁可味拉開一個凳子，飲水機裏接了杯水，放在長桌上。然後把剩菜盤子都收走了。

果然是在這裏待客嘛……

梁可味也不拘謹，走進去就坐下了。她一邊喝水，一邊看著陳識。他動作太快了，不一會兒就處理完那些餐盤，打開爐子開始煮面。

她覺得自己沒看多久，但是水已經喝完了。很快被冰箱上的便簽紙吸引了註意力。有一些都已經生灰卷翹了，還掛在上面沒取下來。

其中有很大一片是還款記錄，欠誰誰誰的、已還多少、還剩多少，記得清清楚楚。從舊的紙張到新的紙張，最新的一張寫著“全部還清啦！”，而且還寫了三張。還挺可愛的。

還有一些進貨的記錄，貨物損壞的情況也有寫。最新的一張上面寫著，“一只彎羊角，耳邊毛較禿，腿上有褶皺，愛轉圈的綿羊，被她取名叫‘小派’”。他甚至洗了一張照片出來貼在旁邊，是她在蹭小派臉的照片。

是想記住小派到底是哪只羊嗎？那樣的話，說不定會有……梁可味的眼睛在一堆便簽和照片指尖搜索，果然在冰箱偏下面一點的地方，發現了“貓咪港灣”所有貓咪的照片和名字，還有圖恩斯和它們的合照。

再旁邊一些的地方，甚至還有大胡子那兩個小孩的照片，是那種完全分不清特征的嬰兒時期的照片，也被他做上了筆記。

陳識真的是一個很用心的人。這樣想著，梁可味的目光落回到做飯的陳識身上。

兩個人的目光竟然在這一刻交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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