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識清醒過來的時候，梁可味在他身後的廚房裏煮水果茶。檸檬柑橘主調的香氣撲鼻而來。他看一眼客廳的掛鐘，已經八點多了。竟然睡了一個多小時。

客廳投影儀也開著，屏幕上是待排版的博文。看得出來是梁可味寫醒時記憶的內容。茶幾上放一個筆記本電腦，電腦上面打開的頁面遠比投影儀屏幕上的要雜亂。有圖庫的照片，有待剪輯的視頻，有賬號運營的後臺數據。

梁可味看上去比他想象得要專業很多。她運營這個賬號才短短兩個星期，餐廳的人流量已經有增加的趨勢，尤其在周末的時候客流量增加明顯。

梁可味把水果茶端上餐桌，“喝點這個解解酒。我也不知道你是滴酒不能沾的類型，如果我早知道肯定不會讓你喝的。”

“那酒比我想象得度數高，不是你的錯，”陳識接過那個小茶杯，在手心感受一下溫度，給它擱在桌上放涼，然後朝著客廳的方向努努嘴，“運營做得很不錯。”

梁可味卻搖搖頭，“我對新西蘭網友的閱讀習慣還不熟悉，還在探索學習的階段。”她看慣了自己所有賬號千萬粉絲的數據，這種幾百幾十的漲幅入不了她的眼。

“我和大胡子都感覺到客流的增加了。上周末連續兩個類型的菜售罄。”

“客流的增加，推廣只是一部分的原因，主要還得靠口味吸引大家，所以還是辛苦你們。”

梁可味端著茶杯來到客廳，把筆記本上的東西都保存好，然後結束投屏，轉頭看向陳識，“來看漫畫吧？”

陳識正在喝那杯水果茶，明天還要早起開車去牧場商量進貨的事情，想著上次陪她看到淩晨一點，想要拒絕。可是她已經從房間拿了漫畫書出來，一臉期待地看著他，他就無法說出拒絕的話。

“我明天要早起，不可以看到太晚。”陳識說著，走向客廳。

“早起去店裏嗎？”梁可味問。

“去牧場，選奶源。”

“哇，有牛群羊群的那種牧場嗎？我能不能一起？”

一起去的話，就不會有看漫畫過頭而晚睡的問題了。不過……

“要開很久的車，大概兩個小時。”

“我沒問題。”

“那就一起去吧。”

第二天一早，兩人一起開車去牧場。

抵達牧場之後，牧場主人帶著兩個人去選購奶源。這時候所有牛羊都還在圈裏面，奶源就在牛棚羊圈門口，可以品嘗生乳和加工後的乳產品，也可以進去查看動物情況。

牧場主在前面熱情地為兩人介紹每種奶源的特點，有什麽聽過音樂的牛，做過按摩的羊，還有吃不同草長大的、擠出來的奶的區別。

陳識只挑重點聽，梁可味則是左耳進右耳出，純純當作聽力練習，比起這個挑奶源的環節，她更期待午飯之後跟著牧羊人出去放羊玩。

沒逛多久，陳識手裏已經拿了四個紙杯。他用嘗過以後遞給梁可味吸管，讓她也嘗嘗。

梁可味知道這不同的奶源，不管是加工前的還是加工後的，口味口感各方面肯定是有差異的。但她再怎麽嘗，在她這裏也是一樣的。

如果是沒失去味覺的她，嘗出區別、乃至把這些差異用文字表達出來，都不是難事。不過，她估計大多數人也是嘗不出區別的。假裝認真比較過之後，她隨便挑了一個杯子說，感覺那杯味道醇厚一點。

聽完之後牧場主和陳識都笑了，她選的那杯是羊奶。羊奶的口感確實更順滑，但是膻味會重一些，成本價格也更高，不太適合在烘焙中使用。

“瑞可，你這小女朋友這麽喜歡，不給她買兩盒？”

牧場主這麽一說，在場兩個人都慌亂起來。

“她不是我女朋友。”

“我沒有很想喝啦。”

“好，我買了。”

“對，我不是。”

牧場主看著兩個人連續兩次同時開口，咯咯地笑起來，這兩人也一臉驚訝地對視一眼又慌忙錯開。

梁可味當然沒想在這買奶，也不想陳識給她買，直接坦白她壓根嘗不出這些奶的區別。

牧場主覺得這對小情侶太可愛了，直接送了他們一盒。所有選好的奶裝車的時候，他還在跟車上計數的梁可味聊天。

“瑞可很年輕的時候就在我這打工了，雖然脾氣差了點、說話直了點，但是人其實很好。悄悄告訴你，那時候牧場裏有很多女工喜歡他哦。後來，他開餐廳之後，也一直是我給他供貨。就因為我給他最低的進價，他每次都是自己過來取貨，幫我節省運輸成本。這麽多年過去，我還沒見過他跟哪個女孩子這麽親密的。你要把握機會啊！”

梁可味也學著牧場主加油的手勢，順著他的話講，也是給自己鼓勁。

陳識搬了一箱奶酪過來，剛好聽見牧場主最後的話，“別瞎指導人家了。我比她大了十歲。照顧她一點是應該的。”

牧場主算是看明白了，陳識說這話的時候都不看那小姑娘，分明就是對外人的說辭。他笑一聲，拍拍陳識的肩膀，走開了。

不過，梁可味的眉眼耷拉下來，說不失落是不可能的。即使知道這是陳識慣常的說法，心裏還是忍不住難過。

陳識從奶酪盒子裏挑了一塊出來遞給梁可味，“那家夥說的話，隨便聽聽就好。我沒那麽好心，親自過來取貨不是替他節省成本。他雇的貨車司機每次把貨開到我那，奶都能撒漏出來，奶酪也會碎掉一些。我只是覺得自己過來取貨比較方便，貨物損壞程度更小。”

看著梁可味接過奶酪開始吃，陳識接著說：“差不多開飯了，吃點東西去吧？”

吃完午飯，梁可味迎來一整天中最令她期待的環節——放羊。剛來惠靈頓的那天，她已經在從機場進城的路上見識過浩浩蕩蕩的羊群，但是一直沒有機會近距離接觸。

幾個牧羊人帶著一群牧羊犬，和陳識梁可味他們出發了。他們每人身上都背著一籮筐胡蘿蔔，用於給羊群改善夥食用，防止他們沒吃飽，或者就是無聊餵著玩。

跟了一會兒這個隊伍，陳識很快就發現牧羊犬的隊伍裏還有機器犬，跟梁可味聊起農業現代化來。

旁邊牧羊人給他們介紹，現在機器犬的使用越來越廣泛了，只要不發生機器故障，它們的牧羊能力跟牧羊犬不相上下。

到了大片羊群的休息區，牧羊人已經開始在樹蔭底下擺爛小憩。陳識在跟他們聊天，目光卻一直落在遠處跟小羊玩耍的梁可味身上。

梁可味在半路上投餵了好幾只羊，不過都只餵了一小段胡蘿蔔。在這些被她投餵的羊裏面，有一只特別有靈性。它一直跟著梁可味，每次被羊群擁擠到前面去，它都會停下來等她。全部羊群落定之後，它也時不時望向她。她一走到羊群中間，它就圍著她轉。

梁可味忍不住用胡蘿蔔逗它，逗得它直往她身上蹭，一人一羊玩得不亦樂乎。

陳識拿出手機，默默把這一幕拍下來。在他的鏡頭裏，女孩被羊蹭得瞇起眼皺著鼻子，臉上掛著俏皮的笑，十分可愛。

梁可味甚至給這只有靈性的羊取了名字，因為它愛打滾又愛轉圈，就叫它小派（派是圓周率）。不過，小派特別有活力，和梁可味玩了一會兒，停下來吃一會兒草，又往遠處跑去了。

梁可味是不滿足於一只羊的，跑了一只，她就再逮一只陪她玩。直到這片五六只羊都被她□□過一遍，對她還是不冷不熱的。她越發想念起小派來，朝著小派離開的方向看過去，仿佛下一秒會有一只活潑小羊從那裏出現。

這時候，小派真的朝她飛奔過來。她餵給它一只胡蘿蔔，它咬住她的裙擺要把她拉走。跟著它跑了一段距離，來到一條小溪旁邊。小派在這停下喝水，她一起坐下休息。環顧四周發現，跨過這條小溪就是一片黑壓壓的森林。

梁可味看著那片森林放空自己，落日的餘暉已經散落到樹縫中間，和大自然呆在一起時間居然過得這麽快。

“怎麽跑這麽遠？”陳識的聲音把她拉回現實。轉頭過來看，陳識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來到了她身邊，把她肩上的籮筐卸下來。

“我一直跟著小派過來的。”梁可味仰頭對陳識露出一個笑容。

陳識眼裏有一瞬間的疑惑，在註意到梁可味旁邊那只羊之後，消散了，開口提醒道：“差不多該回圈了。”

這時，小派卻忽然擡起頭，警覺地看向一個方向，看了幾秒種，拔腿就跑，越過了小溪，往森林裏跑過去。

“小派！”梁可味叫一聲，也跟著小派跑過去。天都快黑了，她很擔心小派會跑丟。

陳識也跟著梁可味一起跑，比起羊跑丟他更害怕梁可味跑丟。

只是沒有想到普通羊的奔跑速度也可以這麽快。它很快就躥進森林深處，並且開始繞圈圈。兩個人追著小派，也在森林裏繞了好幾圈，總算是把它逮住了。

被這麽帶著玩圓圈追逐游戲，陳識也算是明白了“小派”這個名字的由來。他看著梁可味把小派抱起來的時候，忍不住吐槽：“真不愧是圓周率。”

梁可味蹭蹭小派的毛，輕笑一聲，比起抓住小派，更讓她開心的是他真的懂她。

這一幕再次落進某人的手機相冊裏。

梁可味抱著小派，陳識提著著兩個裝胡蘿蔔的小籮筐，兩個人踏上回程之旅。

只是天色已經完全暗下來，整個森林顯得尤為昏暗。他們順著印象裏來時的路，卻沒能走出森林，反而開始越來越懷疑自己的記憶力和方向辨識力。

屋漏偏逢連夜雨。起風了，風裏還夾著雨絲。拿出手機，信號也十分微弱。

“我們是不是分頭去找方向比較好？萬一有一個人出去了呢？”梁可味提議。

“不行，太危險了。”陳識一口否定。

兩個人在第三次經過的樹墩上坐著休息。

“我十年前在這打工的時候，就有這片樹林了。如果沒記錯的話，樹林中間有一個小木屋。我們可以在那裏待到明天，白天辨別方向會更容易一些。”

陳識的話剛說完沒多久，雨開始淅淅瀝瀝地下大了。

梁可味撇一下嘴，“那祝我們早點找到這個小木屋吧。”

小派淋了雨之後，開始變得躁動不安，在梁可味懷裏蠢蠢欲動。不一會兒，它就跳出梁可味的桎梏，往森林深處跑。

不過，這次它跑得很慢，跑一段，會回過頭來拉扯一下梁可味的裙子。而且沒有繞圈，是朝著一個方向走的。陳識說它可能是想帶他們去躲雨。

跟著小派跑了大約十來分鐘，一幢小木屋出現在二人的視野裏，兩人欣喜地互相對視，才發現這時候，彼此身上都已經被雨淋到濕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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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劇場】

陳識（目光沈沈盯住小派）：都怪你。

小派（瑟瑟發抖）：溜了（QA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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