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王耽美小說網

第75章

關燈
在寒假來臨之際,一連送走了兩位夥伴,小院裏氣氛低迷。

陳雅靜買了一只橘色的、體型接近老橘貓的陶瓷貓玩偶,就放在他的旁邊。

淩慈進出院門之間總有種老橘貓還在的錯覺,恍惚間也老是把隔壁街傳來的狗叫聲聽成哈士奇的鬼哭狼嚎。

更不要說大黑狗了。

大黑狗是家養犬,和淩慈這些散養貓比起來,他是正兒八經的體制內工作,全年無休,若不是上一次陳雅靜心血來潮帶他出去逛了一圈,他這一輩子見過的天空都將是被院子四邊墻圍繞起來的,方方正正的模樣。

在他小小的世界裏,哈士奇是他接觸過的為數不多的同類,而老橘貓年邁無力,進入院子之後更多的時間是在曬太陽,墻頭上、桂花樹上、空地上……

老橘貓曬太陽的樣子隨處可見。

又或許是老橘貓太陽曬得多了,縱然沈默地待在角落裏一言不發仿佛沒有存在感,卻依然能夠照亮他方方正正的小天空。

大黑狗情緒低落,下巴貼在地面,天上白雲變幻莫測,他卻沒有探究的興致,任由它們在他的眼底自由出入。

正當一片完整的雲飄離他的視野,三顆毛茸茸的金色小腦袋從不同的角度進入視野,用濕漉漉的眼神擔憂地看著他。

“喵……”

大黑狗強打起精神應對這三個小家夥。

要想盡快走出悲傷,那就讓他忙到無暇顧及悲傷。這句話用在大黑狗身上也是適用的。

淩慈使了一點小手段,接下去整整一個星期,大黑狗都為三個小家夥的撒潑打滾傷腦筋,就算有空閑下來的時間也只能用於喘息沒空多想。

淩慈只希望大黑狗的心態能夠盡快轉變過來,也希望他能與老橘貓在一個有風吹拂的溫柔夜裏重逢。

……

臨近冬至,天黑的時間越來越早,還沒到六點天就黑得差不多了,再加上最近天氣不好,不是陰天就是多雲,時不時還會下一場雨,不過從那天之後,即使溫度降得再厲害也沒有下過雪了。

傍晚,寒風呼嘯,下班的行人緊抓著帽領,想盡量讓手縮在袖子裏,卻因為要抓著帽子不得不讓部分肌膚暴露在冷風中,被吹得通紅。

淩慈穿著厚厚的一身毛大衣,雖然能抵禦一些寒冷,奈何腳底沒能長出足夠厚的毛,刺骨的寒冰徑自從肉墊直達天靈蓋。

即便是這樣寒冷的天氣,她仍不辭辛勞,逆著人群的方向趕往學校接小孩。

她原本的路徑是先去學校接任延年放學,然後再一起去幼稚園帶任思思回家,如今這個天氣不容許她不低頭。

實在是凍jio。

所以她擅自更改了路線,從小院直接沖到幼稚園,和任思思一起等任延年。

還有門衛。

傷經動骨一百天,小羊老師的病假還沒結束,幫小羊老師代班的老師還是之前那一位,她本就不耐煩代小楊老師的班,再加上任延年去接任思思回家的時間逾出下班時間太多,她在門口陪了兩天也算仁至義盡了。

況且幼稚園裏也不是沒有人了,保安二十四小時在警衛室裏待命,呆在幼稚園裏面,能有什麽危險呢?

於是任思思就這樣被托付給了門口的保安大爺。

由於任思思本就是一個不善言辭的小孩,大爺也不是一個健談的大爺,一大一小壓根就聊不到一塊去,索性經過這一段時間的相處,兩人在一起倒也不尷尬。

一個坐在警衛室門裏面喝茶,一個蹲在門外數螞蟻。

淩慈到的時候任思思數到第四十三只,旁邊剛好經過一只膘肥體壯的大螞蟻。

任思思專心致志,四十……然後大螞蟻被一只毛茸茸的白色爪子一爪壓在了下面。

失去了目標,任思思後知後覺地順著毛茸山竹擡頭,看見一張似笑非笑的貓臉。

淩慈齜牙咧嘴,嗨~

隨後便順理成章的,一人一貓玩到一塊兒去了。

不是什麽新奇的游戲,只是一個小孩一只貓各伸出一只手來玩疊疊樂罷了,一會兒手放在貓爪上,之後貓爪又抽出來放在小肉手上面,如此往覆,他們不嫌無聊,看門的大爺也不嫌棄,湊合著看個熱鬧。

大爺今年六十七了,本就是退休的年齡,兒女都在外地,老伴兒前些年也走了,他做不來養鳥遛狗下象棋的閑事兒,可巧村鎮裏幼稚園的保安回老家要招一個新的,大爺便也來湊湊運氣。

他雖上了年紀,可身子骨還算健朗,眼也不花,家裏沒有人也願意住在幼稚園裏,還是個本地人。

再說看看幼稚園大門不是個要上刀山下火海的活兒,如此考慮下來,大爺反倒是最合適的。

於是大爺包袱款款走馬上任來了。

上下學時穿著一身黑色的制服,腳上皮鞋一蹬,頭盔一戴,腰上的警棍一別,站在門口也是不差的。

保安大爺喝一口熱茶,花白的粗眉上似乎也氤氳了水霧,在熱茶縹緲的霧氣中,一個瘦削的身影若隱若現,看他的走向,不出意外的話應該是沖著幼稚園。

小孩兒和貓還蹲在警衛室和校園鐵門的夾角中。

大爺放下熱茶,沒了水蒸氣的阻擋,那人的樣子越發明顯,不高,很瘦,頭發也不知道多久沒有好好打理了,十分淩亂,再加上那略微有些恍惚,甚至算是神經質的眼神,大爺六十七年的閱歷告訴他,這個人有問題。

中間還有著三步的距離,大爺隔著鐵門,謹慎道:“你找誰?”

“孩子都被接走了,要找老師你直接給他打電話就行了。”

男人沒有理他,只用他那雙渾濁的雙眼盯著門後一無所覺的女孩許久,才擡起頭來慢半拍地又往前走了兩步。

“我,”他張開嘴,聲音粗糲得像沙子,“我找我女兒。”

“沒有了。”大爺說,“是不是你家裏人已經把孩子接走了?要不你打個電話去問問。”

“這裏不是還有一個孩子嗎?”男人的話裏若有所指。

淩慈警覺地擡起頭。

因為任思思總是最後一個離開校園的,大爺雖不是對她家的情況特別了解,但也和她的哥哥混了個眼熟。

兄妹兩個人幹幹凈凈,一看就是有教養人家出來的孩子,怎麽會和面前這個邋裏邋遢的男人扯上關系。

大爺把面前這個男人按在不懷好意的人販子的位置上。

“人小姑娘家裏人快要來接她了,和你有什麽關系?這裏是幼稚園,你再不走我就要報警了!”

“有什麽關系?關系……關系關系關系……”他似乎陷入了一個怪圈,嘴裏念個不停。

大爺已經拿出手機準備撥打110了。

在電話撥出的一瞬間,男人也不知是怎麽腦補的,突然憤怒地大喊了一聲,“你是她和誰的雜種?!”

不去想為什麽這個聲音讓她熟悉,淩慈一個哆嗦,眼疾手快,一口咬住任思思的衣袖準備把她往學校裏頭引。

這男人一看精神就不那麽正常,指定有鬼。

任思思雖然不解,卻還是十分順從小夥伴的意思,動身往前挪兩步。

卻不想男人被任思思的動作刺激到,一個跨步向前,手臂穿過中空的欄桿拉住任思思的衣領,一把扯過來,另一只一直隱藏在外套下的手終於暴露出來,連帶著寒光肆意的刀鋒。

這突如其來的變故根本讓人來不及反應,誰也想不到他會突然發難。

任思思的後背緊貼著鐵門,男人只抓著她的後衣領,不斷下墜的身子讓她整個人的重量強壓在外衣上,才一會兒的工夫,她的臉便因為被脖下的衣領勒得脹紅起來。

……

冬日凜冽的寒風幾乎要撕裂暴露在空氣中的肌膚,盡管路上的行人急著回家,也會時不時停下整理脖間的圍巾,不讓北風有絲毫入侵的餘地。

穿著榕橋高級中學校服的少年於人流中逆行,額前的碎發被風吹得淩亂。

任延年顧不上灌進外套裏的冷風,疾步朝幼稚園的方向趕去。

他胸腔的心臟直跳,被不好的預感緊緊包裹著,最後幹脆跑起來。

風越刮越大,偶爾眨一下眼睛,眼球都被冰冷的眼皮刺激得眼淚直流。

眼前的景象不斷往身後略去,幼稚園的大門已經進入視野的範圍,然而面前的情況卻讓任延年目眥欲裂。

那所謂的父親的樣子,即便是化成了灰,任延年也絕不會忘記,即使只是一個隔著老遠的背影——

那高高舉起的刀正對著小姑娘細細的脖子。

在任思思尖銳的哭聲中,淩慈終於想起男人的聲音,和那晚在任延年家門口怒罵的聲音一樣。

根本就來不及思考這個男人和他們兄妹倆的關系,淩慈從鐵門欄桿的縫隙中鉆出去,緊急狀況中的爆發力讓她一躍便能輕易咬住男人拿刀的手腕。

鋒利的犬齒死死釘在手腕的肉上,除此之外,她的四個爪子也沒有幹等著,在男人的手背上劃出一道道深可見骨的傷口。

男人吃痛地叫喊出聲,大爺也終於在驚變中反應過來,老邁的身體爆發出前所未有的力量,從男人的手中奪回了女孩。

失去了首要目標,男人的仇恨一下子全都轉移到讓他受傷的罪魁禍首身上,在貓還來不及掙脫的時候,就著這樣的姿勢,一把將貓摜在墻上,右手接過左手上的刀,狠狠的幾刀下去……

淩慈的眼球上似乎濺到了鮮血,整個世界血糊糊的一片,在某一個瞬間,她感覺不到痛,也聽不到一點聲音,她費力地扭過頭去——

“嗚哇!!貓貓——”

她的世界開始有聲音,卻又重新歸於黑暗。

--------------------

本站無廣告,永久域名(danmei.twking.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