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之後，一人一貓之間有了默契。

貓到了人沒出來就貓等人，要是人出來了貓沒到就人等貓。

這兩個星期淩慈和任延年風雨無阻一起上下學。

今天是準高三生最後一天上課，今天過後明後天再休息兩天就要正式開學了。

淩慈習慣早起，第一眼睜開看見盡職餵奶的半面妝她還覺得稀奇，以為今天太陽要打西邊出來了，結果擡頭一看，烏雲密布，天色沈沈見不到半個太陽的影子。

想來是發覺要下雨便早早地歸家了吧。

喚起五只貓出門巡街，任何需要貓貓出手的地方貓貓必不推脫。

就像現在，“暖暖，牛肉要吃不？”

暖·淩慈·暖：“喵——”

六只貓浩浩蕩蕩就跟著進了小花園。

還是熟悉的兩個鐵盤子，現在已經變成了他們專屬的飯碗。

加了雞蛋黃的生牛肉。

淩慈懷疑李奶奶背後偷偷做了功課。

六只貓圍著鐵盤子埋頭苦吃，栗子兩兄弟還好，跟著淩慈幾乎沒有挨過餓，但剩下這三只小貓受過挨餓的苦，特別是小太陽，膽小躲在墻縫裏餓了一天一夜。

最開始他們生怕自己吃不飽，搶食搶得厲害，半個身子踩進飯盆裏把生牛肉踩得血肉模糊，讓淩慈看了半天硬是下不了嘴。

喊了他們兩句他們還還嘴，氣得淩慈一個個打過去才知道收斂。

就像她小侄女，為了能讓自己吃更多的餅，就把每一個餅咬了一口不給別人吃，最後抱著圓滾滾的小肚子吃不下了被她媽媽罵得哭唧唧。

然後過了一段時間，他們可能是意識到自己不用再挨餓，吃相就相對變得斯文一點了。

李奶奶拿著小板凳坐在一邊，時不時伸過手小心翼翼地碰碰小貓的尾巴、耳朵，摸到了就很高興，摸不到也不失落。

是一個特別容易滿足的老太太。

也許是受國產動畫片的影響，李奶奶特別喜歡警長，眼底滿滿的喜愛藏也藏不住。

淩慈把更多的留下來給他們，自己吃個五分飽便蹲在李奶奶身邊整理儀容。

光盤行動後與李奶奶道別，他們繼續繼續按原來的路線前進。

一路上陸陸續續有人給他們投食，投食內容不限於小魚幹、香腸，甚至還有鹵蛋。

淩慈還獲得了一根來自小賣部老板投餵的昨天晚上倒黴孩子吃剩下來的奧爾良小雞腿。

到了菜市場，淩慈更是如魚得水，他們與各個攤位的老板熟得不能再熟了。

據說是為了給他們換換口味，賣蔬菜的老板送了她一片生菜葉。

他熱情地拿起一根胡蘿蔔，“這個呢？補充維生素的。”

白貓的耳朵往後抿了抿。

看樣子不太喜歡胡蘿蔔，蔬菜攤老板遺憾地把胡蘿蔔放回去。

抵達最後一站——張爸的魚攤。

這回輪不到淩慈來叫了，三只貓站在後頭，三只體型小一圈的貓擡著頭唱起了魚之歌。

魔音繞耳，張爸的五官都要皺成了一團，手上的動作卻一點都不落下。

他昨天釣到的魚體型都偏小，幸好數量不少。

小魚身手利索得很，滑不溜秋總是能逃離魔爪。

然後混亂之中，只聽一聲“餓——”

清晰嘹亮，穿透力極強。

然後又是字正腔圓的“魚——”

張爸剛拿起的網兜掉進了水盆，一臉錯愕。

隔壁大媽也顧不上剁排骨了，啞聲道：“……嘿這貓，還成精了不是。”

買排骨的顧客也聽見了，她開玩笑道：“學點人話多好啊，以後上這裏點單不愁說不上名了。”

“老板，你這魚成沒成精啊？”

“這魚連貓都惦記著得好吃到哪裏去啊。”

小太陽不知道自己引起了多大的騷動，不遺餘力地站起來扒拉臺子的壁面，這個動作也讓淩慈把他的肚子看得更清楚了。

扁扁平平的，不像是剛剛才吃了一大半盤生牛肉的樣子。

比起貓講人話，這才更讓淩慈震驚。

不是，他把肉都藏哪兒去了啊？除了肚子貓還有什麽別的地方可以用來藏食物嗎？

頰囊？

可這玩意兒貓沒有的吧。

雖然說小太陽最近的臉是有圓潤一點，但也不至於讓他再額外進化出一個頰囊來吧。

小孩子這謎一樣的食量。

小孩餓得都說人話了，張爸連掉進水盆裏的網兜都顧不得撿了，端著盆就直接上大菜。

連魚帶湯，咚的一下就放在小太陽面前，晃蕩的水灑出來了一些。

他沒差把網兜夾人家貓爪子裏讓它自己上手撈魚。

在六只貓圍著不銹鋼臉盆吃自助的時候，張爸的攤位也被顧客圍的一圈又一圈。

“張老板，你給這些貓餵了哪些魚啊？”

“它們吃的魚還有剩沒？我拿回去給孩子燉兩條補補腦。”

“我也來點。”

“貓吃的魚？”張爸一臉懵，“都在下面盆裏呢。”

他擺擺手，“沒了沒了，一條都沒了。”

“那你還去釣不？明天我早點來買。”

張爸：“明天、明天貓也要吃飯的啊。”

他一臉理所當然，要是讓張棟看見估計也要自愧弗如。

肉攤的阿姨擦著砧板，看在兩人多年鄰攤的份上，打圓場，“貓吃得多的啊，那些蝦啊章魚啊它都吃的。”

“行吧。”卷發的女人對張爸說，“給我拿個袋子過來。”

張爸的註意力還在撈小魚的幾只貓身上，一時間還沒轉換過來，“……喏，給。”

其實大家也都知道，哪有這麽神的魚啊，要是光吃魚就能變聰明，他們就是塞也要每天給自家倒黴孩子塞一條，省得他們天天拿距離及格遙遙無期的試卷往他們臉上湊。

但理智告訴他們不可能，情感上他們卻想著買就買唄，一條魚也才多少錢啊，就當買個好彩頭唄。

每個人都這樣想，張爸的攤子可不就這樣忙起了嗎。

不過淩慈也閑不下來，在張爸把裝魚的不銹鋼臉盆放下來之後，家裏的幾只貓就跟瘋了一樣。

栗子兩兄弟還好，至少實力在線。

而剩下的三個，警長、小太陽、小蝴蝶一個能打的都沒有，還一個勁地往水裏頭鉆，被魚扇了好幾個巴掌。

但就算是暈頭轉向，他們也絲毫沒有放棄吃自助餐的想法。

可謂是又菜又愛玩。

淩慈只得站在他們的後頭，在他們要滑進水盆前咬住他們的尾巴把他們拉回來。

原本早上就只吃了個五分飽，現在還要來幹這種體力活，淩慈表示虧大發了。

幸好張爸手腳快，剃鱗、去腮、開肚、清理內臟，一套流程下來有如行雲流水，不用多久攤前就少了一大半的人。

臨走之前還頗為稀罕地多看了一眼會說人話的小貓。

手頭終於閑下來了，張爸終於有工夫來招待他的小客人了。

人為財死鳥為食亡，大魚當前，怎麽能讓一條魚都還沒抓到的小太陽因為兩腳獸的到來而狼狽離開呢。

腦袋還沒人手掌大的小貓整張臉都濕漉漉的，小水珠掛滿了貓胡須，胡須不堪重負狠狠地被壓下去，水珠掉落之後又觸底反彈，在空中震顫。

小太陽伸出爪子費力地往水盆裏夠，尖利的爪子彈出肉墊，看著滲人實則無用。

裏面激烈逃竄的小魚估計連個皮外傷都沒有。

突然，視線裏多了一張綠色的網，兜了滿滿一網的魚呈到他的面前。

天上掉的小魚……

小太陽擡頭瞅瞅兩腳獸的臉，然後伸出爪子勾了兩條。

不要白不要。

張爸一邊給小貓網魚，一邊打開微信給兒子發視頻。

視頻還在傳送中，他的信息先發送成功。

‘怎麽樣，學校裏還適應嗎？’

‘這些貓我餵的還可以吧？’

那邊，剛從床上爬起來的張棟正要去洗臉刷牙，收到自家老父親的微信還以為是什麽事。

結果就這？

‘……’

‘爸，你不覺得你現在很幼稚嗎？’

他爸又不回他了。

張東只能再看一遍視頻聊表對小貓的思念。

小貓有人接盤，而且看接盤俠也挺樂意的，淩慈挑了兩條小魚墊墊肚子，一口一條連骨頭也沒有吐出來。

又挑挑揀揀，找了一條相對比較大的麥穗魚，淩慈離開去送任延年上學。

做事要有始有終，就算今天是開學前的最後一天上課也不能大意。

也是在最後一天，淩慈終於良心發現決定給被她連續蹭了兩個星期早飯的少年帶去一條魚。

借花獻佛被她玩的明明白白的。

任延年和平時一樣，給家裏的妹妹提前準備好午飯，自己從鍋裏拿了兩個包子裝進塑料袋。

一個菜包一個肉包。

從廚房裏出來，頭發淩亂的小女孩已經坐在餐桌前乖乖啃包子了。

任延年用手梳理了一下妹妹的頭發，拿起橡皮筋給她紮了一個馬尾，“我已經把飯預約好了，你等會兒站小凳子上的時候小心一點不要摔了知道嗎？”

小女孩點點頭，“嗯。”

出門後，任延年用鑰匙把門鎖上，並仔細檢查有沒有鎖好。

等他啃完第一個菜包，正好道路那頭出現了一個熟悉的貓影。

嘴裏叼著一條兩指寬的魚，但長度不短，頭尾下垂還有一定的長度。

看著魚的樣子，估計不甘心乖乖地貓肚子裏，臨死前還要蹦跶著身體給貓來兩巴掌。

白貓小跑過來，把魚放他面前。

任延年蹲下，猶豫地指了指自己，“給我的？”

白貓：“喵。”不要客氣，回家紅燒吧。

“謝謝，我吃這個就行，你自己吃吧。”

淩慈早知道是這個結果，便意思意思推脫一下，把魚往任延年那個方向趕了點。

還是沒接受，那就只好委屈這條魚了。

老位子，任延年坐在小賣部門口啃包子，白貓吃魚。

由於白貓今天自帶幹糧，所以兩腳獸不用給貓上供肉餡了。

白貓天天送一個男學生上下學這樣的奇聞，在校園的小圈子裏熱鬧了一把，現在白貓的熱度要比帥氣DK高許多。

目送男生進了校園了，今日護送任務完成！

然而下午6：30，校門空曠無一人。

淩慈：人呢？

保安從值班室裏探出頭，“是不是錯過啦？”

“嗷？”不應該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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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客：你釣上來的小鯽魚明天給我留兩只唄，錢不是問題

張爸：不行的，我釣上來的魚就只夠給貓吃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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