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賀奶奶的期盼中， 賀永年踏上回老家的路。

甭管兩人先前鬧過多少矛盾，彼此的血緣關系是斷不掉的。他就這麽一個老娘，賀奶奶也就這麽一個兒子。

溫度一天比一天升高， 說過的話猶在耳邊， 賀永年想想還是抽出一天時間回老家。

不管賀奶奶最後願不願意跟著他到縣城裏居住， 該做的他都做的， 也無愧於心，周圍人包括賀潔也不能再說他什麽。

母子倆見面， 也談不上熟悉還是生疏，賀永年直接單刀直入，問賀奶奶要不要跟他住一段時間。若是過去，那最好今天就收拾好東西。

賀奶奶是想去的。

兒子、小孫子搬到縣裏快一年，平時見面少之又少， 她就算不念著兒子，小孫子還是在意的。只是， 川子不知道願不願意跟過去？

覺察到賀奶奶的視線，賀川不假思索地說，“奶，你要想過去就過去， 不用考慮太多。”

他是不喜歡賀永年， 可還不至於讓賀奶奶跟著他一起討厭賀永年。沒那個必要，也不值得。

“那你呢？一起過去，”賀奶奶脫口而出。

祖孫倆這麽長時間的相依為命，賀奶奶也是能猜到賀川幾分想法的。雖然不讚同， 可勸也勸了， 不聽，能咋辦呢。

“我就不去了， 林爺爺最近帶著小西出診，我準備也跟著，多看看，不然之前學的那些都忘了。”

看來，前腳拒絕林小西，後腳就要打臉了。可為了林奶奶能安心跟著去，賀川又不得不拉出這麽一個借口來。

他知道賀奶奶是真的想去。

不是為了那所謂的能制造冷氣的空調，而是單純想看看兒子，看看小孫子。

“你跟著林叔學醫？林叔願意教人了？”賀永年還不知道這個事，此時驚訝地看著賀川，眼裏一片覆雜。

林家的醫術這方圓百裏誰不知曉，賀永年年輕的時候還動過拜師的念頭，只是，被無情地拒絕了，沒想到時隔幾十年林平竟然願意教導賀川。

往事清晰地浮現在腦海中，賀永年看著賀川，不知這個兒子究竟哪點被林平看上了，還教導醫術。

“是啊，川子現在可出息了，不僅跟著林平學醫，這次期末考試還考了個年級第一……”

對於大孫子的誇耀，賀奶奶從來都是張口就來，幾乎不帶重覆。

聽著賀奶奶的話，賀永年不敢置信這說的是他那個克星兒子，他何時變得這麽出息？怎麽會！

“奶，你不是要到縣裏嗎，先把東西收拾一下，話什麽時候說都不遲。”賀奶奶的腿已經能走路，但賀川還是不放心地扶著。

“川子，你也過去住幾天，這學習有的是時間，我們住幾天就回來。”

賀奶奶還是想讓賀川跟著一起，那畢竟也是他的家，哪能真的一輩子不去。這現在她還活著，等她不在了，未來只能靠著賀永年這個父親幫襯著。

“奶，我真的不去了，我負責看家，你就多呆一段時間。”

剛來這個世界時，賀川恨不得希望賀奶奶和賀永年鬧得越僵越好，可漸漸的，這股戾氣就沒了，希望不管是他還是賀永年都能和賀奶奶處得好。

老人高興，沒那麽多愁緒，似乎，就夠了。

賀永年沒出口勸賀川，對於這個兒子，一年爭鋒相對的時間，足夠將原本就不深的父子情泯滅得幹凈。

反正，他兒子多，賀川這樣命中克他的兒子真是少一個也不可惜。

即便，他現在似乎很有出息，可又如何？不說海子還小，資質看不出來，就是懷生，那也是一個抵得上人家十個，絕對比賀川出色。

“那奶過去住幾天？你放心，我馬上就回來。”到底經不住兒子、孫子的勸，加上自己心底也是想去的，賀奶奶糾結了會就同意。

之後，便是收拾衣物，這些略過。

賀永年是騎著自行車過來的，賀川扶著賀奶奶在車後座坐穩，才正視起賀永年，“奶腳雖然好了，但還是得註意，不能多走路，家務活之類的也要少做。”

低下頭，又看著賀奶奶，“奶，你多住一段時間，家裏一切有我，你放心。”

賀永年再次看了眼賀川，沒應聲，腳踏一踩，就帶著賀奶奶一點一點離開四環村。

看著賀奶奶的背影，賀川突然發現，少了一個人真得能讓院子安靜不少。望了一會，賀川才掩上門，回到房間裏看書。

說出口的借口，賀川並沒完全當成借口，不管怎樣，面上功夫還是得做一下。這不，等林小西過來時，賀川就說了這個。

林小西聽到賀川突然想跟著爺爺出診，興奮得不得了，連原因都不問，就直接點著頭答應，承諾明天出門的時候叫他。

“我們現在要去的是三石村，就是懷生哥他親奶奶住的村子。”

第二天，出診的路上，林平走在前頭，林小西跟在後面趁機給賀川普及病者信息，“王奶奶先前半邊身子沒知覺，爺爺說是怒火攻心導致的，這次過去是覆查，順便針灸。”

兩個村子隔了些距離，等到村口時，有一輛驢車在候著，這次王奶奶兒子雇來接人的。

等到了王家，賀川下意識擡頭看了眼四周，初步推斷這萬家生活條件還不錯。

“林大夫來了啊。”

出來招待的是一位四十多歲婦女，簡單說了幾句，就引三人到病人住處。

許是生病，房間裏味道並不好，賀川不知覺皺了皺眉。見林平和林小西上前，想想，才跟著上前。

床上老人很瘦，皮包著骨，不過氣色還好，此時還笑著和林平打招呼，“我這把老骨頭，又麻煩林大夫了。”

“無礙。”

接著，開始把脈，然後又查看了下舌苔、眼底，林平才說道：

“比之前好了些，不過還是一句話，要保持心態平和，切記大喜大怒。上次的藥可以停了，我等下再開個方子，吃上一段時間應該就問題不大。”

之後，林平開始給王奶奶針灸，用以刺激神經。

一邊用針，林平還一邊教導林小西，說著註意事項。賀川看了眼林小西，對方眼睛似乎在發光，比以往課堂上還要認真。

“看了這麽多天，要不要來試試？”還剩下最後幾針的時候，林平突然擡頭對林小西說道。

“啊？我、我可以嗎？”林小西聞言蠢蠢欲試，只是，眼睛看向王奶奶又不敢。

“就試試吧，林大夫的孫女我還是信得過的，再說，我這知覺剛剛恢覆，有點痛是好事。”王奶奶倒是很支持，沒有一般患者的忌諱。

林小西下意識又看了眼林平，得到其鼓勵的眼神，才下定決心拿過一旁的銀針。

本以為會很緊張的，可針到了手裏，激動的心突然就平靜下來。回想之前所學及爺爺指導的，林小西利落而又平穩地下針。

一針之後，沒有停頓，繼續按爺爺以前步驟，一口氣將剩下幾針全部補上。直到這時，林小西才緊張期待地看著林爺爺。

“嗯，還不錯，就是針深入的時候，稍微緩一下會更好……”將林小西不妥的地方細細指導了一番。

等三人出房間的時候，已經有一段時間了。

“林大夫，我媽現在怎麽樣了？”剛出來，眼前就閃過一道人影，王振發焦急地問道。

“沒事，恢覆得還不錯，再過一個月應該沒事。不過，老人年齡大了，該註意得還得註意，不然下次再來一遭可就不想這次虛驚一場了。”

“我知道我知道，謝謝林大夫。”

賀川站在後面，看著眼前這個不斷向林平道謝的男人，眼底滿是驚訝。這、這不是王娟如的奸||夫，賀永年奉為聖旨的算命先生嗎？

怎麽現在……

果然無巧不成書，賀川沒想到他第一次跟著來的竟然是他的家。腦子瞬間動起來，林平說病者是怒火攻心，那究竟是什麽怒什麽火呢。

本能的，賀川覺得這中間可能有些什麽。

接下來，每次林平去施針的時候，賀川都跟著去。

次數多了，對這三石村也就熟悉了起來。賀川甚至還見到了賀懷生親奶奶，日子似乎過得不錯，端著碗，和一群老太太聊天。

也沒做什麽，賀川只是招呼了附近幾家的小孩子，用幾包小賣部裏的零食和幾毛錢作誘餌，就將王奶奶氣急攻心的緣由打聽得清清楚楚。

原來，王振發說漏嘴，被他媽知道他和一個有夫之婦鬼混，還弄了個兒子出來。

王奶奶是想要個孫子，可不是這種途徑下的孫子啊。想到王家的名聲，若是這件事被抖出來，她還有什麽臉面做人，就是死了也沒臉見老伴和祖宗啊。

一口氣沒吸上來，加上年紀大了，可不就氣病了。

暗暗思忖著，那個有夫之婦應該就是王娟如吧。想到賀海可能不是賀永年兒子，賀川嘴角勾出一抹笑。

從打聽到的消息來看，還沒人知道事件女主角是王娟如，賀川雖有些可惜，但也沒放在心上，反正總有知道的一天。

事情真相知道了，賀川就沒心思繼續跟著林平出診了。反正，他對行醫救人並不感興趣，這些天夠面上敷衍賀奶奶了。

林平倒是可惜了一番。這段時間的教導，他自然看出賀川的資質比林小西好，只是，對方對醫術不感興趣，再多的想法也只是化成一道嘆息。

不過，自家孫女也不錯，尤其是對醫術的熱忱，讓林平老懷欣慰。就是，若他能早幾年想通就好了。

“小西，學校裏的功課也不能放松知道嗎？這次期末考試你成績就下降了，要是以後再忽視學業，那爺爺就不教了，先把成績提上來再說其他。”

這年代不同他們過去了，只要說一下林家招牌，就能讓人信服。現在，更講究院校，講究履歷，沒有這些，便是醫術再高明也是野路子。

“知道了。”林小西扁扁嘴。這次成績，她也很失望，不用林爺爺提醒，都準備趁著暑假多努力努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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