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奶……”

遠遠的，還沒到他奶家門，賀海就叫開了。

賀奶奶打開院子門，有些無奈地看著這個即不像賀永年也不像王娟如的孫子，“跑這麽快幹嘛？慢點、慢點。”

對於這個孫子，賀奶奶感情很覆雜。明明有因王娟如的遷怒，可看著對方虎頭虎腦的莽撞樣，又生出喜愛。

“奶奶，姑帶了什麽好吃的啊，海子想吃。”雖然兩家相隔很近，但小胖子賀海還是跑得氣喘籲籲，此時一邊扶著門框，一邊擡頭眼巴巴地看著賀奶奶。

“小西這段時間幫了你二哥很多，奶讓川子拿這些東西謝謝小西了。等過幾天，海子想吃什麽，告訴奶奶，奶奶買給你吃。”

“不要，我現在就要吃。奶奶偏心，就喜歡二哥，不喜歡我……”

過幾天、過幾天，賀海年級雖小，但這類的推辭卻是聽過無數遍。而每次這些話過後，等待他的都是失望。以至於小小賀海曾一度覺得大人都是騙子，最會哄騙小孩子。

見小孫子欲要哭鬧，賀奶奶有些頭疼：

“你這孩子，怎麽動不動就要哭啊。奶奶不是說了嗎，這次東西送給小西家做謝禮了，等下次，下次奶奶都留著給海子吃，好不好啊。”

“好了，別哭了，再哭奶奶把你送到你爸那兒去，讓他好好教教你。”

賀奶奶並不是特別會哄人的奶奶。對待懂事聽話的孩子，她或許還會有些無措；可對上又哭又鬧的孩子，她有的是法子收拾。

想到剛剛出門時，爸爸兇巴巴的樣子，賀海打了個哆嗦。眼淚一瞬間收住，懸在眼眶欲掉不掉，顯得可憐極了。

到底是唯二的親孫子，賀奶奶哪會真的狠心。用衣袖給賀海擦了擦眼淚，“都是大孩子了，明年都能上學，怎麽還這麽愛哭啊。”

賀海哼哼唧唧的，不敢哭出聲來，可委屈還是在的。

他覺得他真的好可憐。爸爸媽媽喜歡大哥，奶奶喜歡二哥，就他，跟個小白菜一樣，沒人喜歡。

賀奶奶有些無奈，搖了搖頭，從懷裏掏出裝錢的手帕，一層層打開，然後從裏面抽出了個兩毛遞給賀海，“拿著，別說奶不疼你，等會自己去買買零嘴。”

在這個還以分為單位的年代，兩毛錢對一個孩子來說，還是很大的金額。賀海楞楞地看著手裏的錢，緩了一會才反應過來，然後，高興地冒了一個鼻涕泡。

那傻乎乎的樣子，賀奶奶都看不過眼。想她兒子和王娟如不說個頂個聰明，可也算不上本的，怎麽生出這個傻小子啊。

見賀海還盯著她裝錢的手帕看，賀奶奶沒好氣地拍了拍他頭，“看什麽看，再看，這兩毛錢奶就收回來了。”

“啊，”像被踩著尾巴的貓，賀海趕緊將拿錢的手背到身後，完了，還不放心地看著他奶奶。

“去吧、去吧，”賀奶奶還有許多事情要忙，見這小子不吵不鬧了，忙擺擺手，嫌棄地讓他一個人玩去。

村子裏是沒零食店的，倒是學校外有一家賣零食的，可距離有些遠，看了看天色，賀海不想去。

捏著二毛錢，賀海一蹦一跳的。一會想把錢給花掉，買吃的；一會又想把錢存著，留著以後再用。

哎，有錢也是個麻煩事！

跳回家，第一眼看到的就是賀懷生。馬上縣一中就要開學了，因為家離得遠，賀懷生是要住宿的，此時正收拾著東西。

見到賀海這麽高興，賀懷生隨意地問著，“姑是買了什麽好東西啊，你吃得這麽高興？”

他自小就知道自己身份尷尬，對賀家的親戚既不熱絡也不冷淡。有什麽東西給他，他就接受；不給，他也不會多說什麽。

而這個弟弟不同，不知從哪遺傳的貪嘴毛病，為了一口吃的，真是啥都能不顧，大哭大鬧更是常有的。

“沒吃，姑買的東西，奶都送給小西家了，說是感謝小西對二哥的照顧。”

說到這裏，賀海舔了舔嘴唇，有些難過。不過很快，又搖了搖手裏的兩毛錢，恢覆高興的心情：

“奶奶給了我錢，讓我自己買吃的，大哥，你說買什麽好啊，是現在買還是留著以後買。”

看著孤零零的兩毛錢，賀懷生有些無語，他這弟弟莫不真是個傻的，竟然讓小小兩毛錢就給打發了。

據他對賀小姑的了解，這回來一次，梨水罐頭和幾包點心是必不可少的，這哪樣不比兩毛錢值錢啊。

“川子呢，你去的時候，看到川子了嗎？”賀懷生是不相信賀奶奶會不給賀川留點的，說不定海子去的時候，賀川正躲在屋子裏偷吃呢。

“沒看到，可能是去小西家了吧。”賀海對賀川的行蹤不在意，回答得很隨意。

“你可以去看看，不是說奶把東西送給小西家了麽，說不定他們正在吃東西呢。”

“啊？”賀海怪叫了一聲，越想越覺得賀懷生說得有道理，哎，他怎麽就想不到呢。

拍了拍頭，賀海一邊懊惱著自己沒大哥聰明，一邊拔腿向外跑著，“那我去小西家找二哥去。”

“嗯，去吧，若是小西家找不到，就到奶那看看。”看著弟弟的背影，賀懷生在後面提醒了一句。

想到今天看到的賀川，賀懷生心裏有些收緊。

這些年，他一直暗中排斥、打壓賀川。一直都好好的，賀川如他願地變得越來越內向、懦弱，他爸也越來越對這個兒子失望、不喜。

可今天那一眼，賀懷生卻生出不安，有些東西似乎變了。

將疊好的衣服放進行李包中，賀懷生安慰著自己，不管賀川有沒有變，他現在都住在奶奶家，和他們不在一個屋檐下了。

未來，他們產生的交集只會越來越少。

這麽一想，賀懷生心態漸漸恢覆如常。只蹙著的眉，可看出他剛剛為了這事煩惱過。

本站無廣告，永久域名（danmei.twking.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