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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九章 風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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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哥,你到底怎……”陳懷遠剛開口,對上梁冬哥的目光,忽的又什麽都說不出口了。

梁冬哥就這麽直直地看著陳懷遠。

兩人相對無言,半晌,梁冬哥才不滿道:“師座怎麽不問下去了?”

陳懷遠握著梁冬哥的肩膀,嘆了口氣,沈聲道:“我說過,不管你怎麽想,我都拿你當我最親近的人。你和我,沒有什麽話是不能說的。還記得嗎?”

梁冬哥坦然:“記得,那時候師座日思夜想著怎麽治理乾定。對我半夜瞞著您偷偷出去調查心有不滿,才跟我說了那番話。”

陳懷遠只覺的胸口堵得慌。看著梁冬哥唇紅齒白生得一臉風流的相貌,可這麽美的唇齒,吐出的卻是如此令他心寒的話。

“我那是擔心你……也對,我是不滿。現在也一樣,我不滿你到底有什麽不能跟我說的!”陳懷遠他深吸了一口氣,讓自己能鎮定些,“是,我陳懷遠是混蛋,對你做了不該做的事。你怎麽沖我發火都行,我保證罵不還口打不還手,可你這算什麽?仗著我不會放你走故意開這種玩笑氣我嗎?假傳軍令是多大罪名!你就是再氣我恨我,也不能拿自己開玩笑!”

“卑職從來不拿自己開玩笑,更不會跟人玩一哭二鬧三上吊的把戲。”梁冬哥的聲音更冷了,“師座需要找個女人來慰藉你的空虛,滿足你的霸道,然後還能跟你發點小脾氣讓你哄,增添你的生活情趣……而不是卑職。”

陳懷遠勃然大怒:“你把我當什麽人了!”

“你又把我當什麽人了?!”梁冬哥針鋒相對。

陳懷遠本是氣極,但聽梁冬哥這話,又聽出了幾分不易察覺的委屈,想起洪生對他說的話,也知自己幹了混賬事,態度頓時跟洩了氣的皮球似的軟了下來:“你這是叫我把心掏出來給你看嗎?我,我是一時糊塗,做了錯事……你也知道,我那時方寸大亂,也就那一回,我……冬哥,你要是心裏不爽快,就揍我一頓出出氣。”

“就一回?”梁冬哥怒極了,忍不住語調上揚,原本沒想提的話此時不假思索地說了出來:“也是,對於陳大將軍來說,**肯定不當回事!”

這話剛說,梁冬哥頓時恨不得吧話吞回去——本就沒想提這事,現在這麽一說,顯得跟在吃醋鬧別扭似的,反倒成了“一哭二鬧三上吊”了。

陳懷遠這才知道事情被梁冬哥撞破,一時間既難堪又愧疚,正不知所措,見梁冬哥扭頭要走,忙前去拽住人。

“冬哥!”

梁冬哥被箍著掙不脫,正要“反擊”,忽覺得腑內一陣鈍痛。

陳懷遠見狀,順勢將人扶到一邊的沙發上,不無心疼道:“別氣了,啊。看你這樣,也不知是心肝肺裏的哪個在搗亂。醫生說你要靜養,內臟出血不是開玩笑的。”

梁冬哥臉白了白,伸手拍開陳懷遠搭在他肩上的手,卻被陳懷遠反手握住。

梁冬哥看了眼陳懷遠,低下頭,掙開手,輕聲道:“卑職心領了。”

陳懷遠一僵。

“你知不知道,你對我有多重要?”陳懷遠心知梁冬哥吃軟不吃硬,改換苦情攻勢。

“卑職不敢。”

“那我再問你,我對你重不重要?”

梁冬哥抿了嘴:“……比卑職的性命重要。”

陳懷遠跟梁冬哥相處日久,熟悉梁冬哥的性子,知道這句話根本不是什麽情話,心中反而不喜。

“我知道‘師座’對你很重要,那‘陳懷遠’呢?‘陳懷遠’對你重不重要?”

梁冬哥知道田愈忠被捕之後,本來腦子裏就一直亂糟糟的,一會兒是田愈忠,一會兒是尚際方,一會兒是陳懷遠,一會兒是年幼時安逸的生活環境,一會兒是學生時參加的運動,一會兒是當兵時親歷的戰場,不知怎麽的總有種悲憤的情緒堵在胸口,抒發不出來,按捺不下去。

情緒不穩定之下,偏偏又撞上了陳懷遠的那種事,這下可不是在他心頭火上澆油雪上加霜麽?於是連帶著脾氣也差得跟火藥桶似的,給點小火苗就隨時能爆炸。

他聽陳懷遠這麽說,不僅沒有感動,反而跟老虎被踩中了尾巴似的。只見他霍然起身道:“師座又何出此言?難不成學戲詞裏唱的孤魂野鬼郊外偶遇夢中幽會嗎?既然是人,自然有自己的身份自己的立場!陳懷遠如果不是我的師座,那我也不是你的什麽副官秘書!”

陳懷遠被梁冬哥一口氣這麽多話堵得不知該說什麽好,心中不由起了動搖,心想:“我的事才叫冬哥撞見,他這樣激動也有緣由。我現在越是哄反而越弄巧成拙,既然眼下要去印度,不如先分開。等我印度回來,他大約也氣消了不惱我了,到時候再想辦法找他回來的是好。冬哥脾氣直性格犟,氣頭上的事,拉著不走打著倒退,還是別勉強了……”

陳懷遠這樣想了,猶豫來猶豫去,還是不甘心地追問了一句:“你這是鐵了心要走?”

“是。”梁冬哥動容,又弱聲補了一句,“至少,先離開一陣。”

“也好……”陳懷遠看著梁冬哥年輕挺拔的身形,忽然心裏空了一塊,不舍道,“是我有負梁老囑托,沒照顧好你,這次回去記得好好休養……”

門外的阿慶並不知道陳懷遠和梁冬哥那天關在門裏講了什麽,只知道兩人出來的時候臉色都是冷的。他也是後來才知道,梁冬哥從此再也不屬於預五師的司令部了。不久,陳懷遠去了加爾各答,梁冬哥回重慶養傷。

陳懷遠只去了梁冬哥在預五師的職務,但沒有註銷他的軍籍,梁冬哥這次回家,理由也是養傷。梁冬哥覺得當時一時激動打亂了說話的策略,但“暫時離隊”的目的竟還是達成了,心中不由的對陳懷遠又起了些波瀾。但他後來知道陳懷遠要去印度軍訓,頓時又自嘲是自作多情,不作他想了。

聽說梁冬哥要暫時離隊回重慶,陳懷秋自告奮勇說要把冬哥送去昆明。梁冬哥哪裏不知道陳懷秋的心思,所以也沒拒絕。梁冬哥從安寧到了昆明後並沒有馬上坐火車回重慶,而是帶著陳懷秋去西南聯大找到了裴雅頌。

這邊小夫妻團聚,那邊梁冬哥找到了吳教授,打聽了尚際方的消息。他得知尚際方一切安好,心中才勉強從田愈忠被捕的消息帶來的沈痛中,獲得一絲寬慰。

回到重慶,何寶雲見到兒子帶著勳章和滿身的傷痛回來,又心疼又自豪。她如今年紀大了耳根子軟,被梁冬哥幾番耳邊風吹下來,也就不堅持讓梁冬哥留在自己身邊,同意他回湖北祖宅靜養。

陳懷遠沒閑著,梁冬哥也沒閑著。陳懷遠在加爾各答受訓學習新式美械的使用和性能,梁冬哥則在湖北秘密參訓,學習特工的各種職業技能並接受心理輔導。

“記住我們革命的目的是什麽。是為了將工人和農民,將這個民族絕大多數的貧苦之人從剝削下解放出來,將這個國家從帝國主義的侵略中拯救出來。

“你的敵人不是陳懷遠個人,而是整個不惜犧牲工人,犧牲農民,犧牲知識分子,犧牲軍隊,犧牲一代人甚至幾代人,乃至犧牲國土,來謀取個人利益的的官僚買辦集團。這群人,為了實現自己為帝國主義服務的過程中分得的經濟利益和政治利益,沒有人格,沒有尊嚴,沒有祖國!

“他們在酒會上談笑風生,他們在舞池裏翩翩起舞,他們在租界裏住著豪華的小洋房放浪形骸。他們讓全中國四萬萬掙紮在生存線上的苦難民眾,供養著他們那一小撮人的醉生夢死。而在中國刮地三尺後,一有風吹草動,就揣好護照記住存在國外銀行裏的錢的賬號密碼,一走了之。

“買辦集團的階級性質註定了其對帝國主義國家意志的服從,決定了其賣國的必然。要摧毀這個買辦階級,就從瓦解為這個集團服務的力量開始。”①

……

莫斯科的夜色寂靜沈郁,風吹著白樺樹沙沙作響。

顧雲實穿著厚重的深色大衣,默默地站在窗前,思念自己的妻子,一邊的章光走了過來。

“想什麽呢?”

顧雲實其人性格極其孤傲,不喜跟人搭腔,但這位章光前輩的軍事才華令他佩服,所以也不置可否。

章光又道:“都快兩年了,是不是想家了?”

“前輩在這裏都五年了,比起來,我又有什麽可說的。”

章光聽顧雲實的語氣頗為平淡,故意拉長了聲音笑道:“原來——如此。看來,這封信有人怕也不——稀——罕——了吧?”

顧雲實扭頭就見章光手裏捏著封信,不得不投降認輸。

傅夕秀在信中多是表達思念。只不過一年前女兒出生後,信裏就大多是女兒的種種可愛淘氣的事跡。顧雲實雖然身在異國,看著信,倒也好似女兒就在自己眼前一般。

“莫斯科保衛戰勝了……雲實,你怎麽看?”

顧雲實正看著信,忽聞此言,嘴角的溫柔還未消去,眼神立時變得銳利起來:“這是德國法西斯的一次戰略性失敗。他們這次戰敗的損失,不光在物質上,更在氣勢上。這次蘇軍的勝利,不僅打破了德軍不可戰勝的神話,還使得主動變被動。不管是法西斯出於挽回顏面,還是蘇聯想要一鼓作氣,依我看,這邊恐怕還會有一場大的惡戰。只要蘇聯取勝,遠東的戰況就很樂觀了……”

章光聽顧雲實侃侃而談,不住點頭,心中對他更是欣賞:“……是啊,我也持樂觀態度。美國的戰爭財也發得差不多,這下出來給蔣介石當血牛,跟日本在東南亞耗上了。國民黨現在只用堅持住不投降就夠了。”

“不投降?這對國民黨來說恐怕難了點,我看是“不全部投降”吧。”顧雲實不無嘲諷道,“內人在信裏都說,現在華北的偽軍比日軍都多。”

……

陳懷遠回國後,被任命為駐滇幹部訓練團教育長。參與主持遠征軍基層軍官的訓練工作,為參加大反攻做準備,加強軍官教育和部隊的技戰術訓練。

不久,他奉命率八十五軍進駐雲南保山,建立江防陣地,與日軍隔江對峙。

“宋仁!”

“到!”

“把這份申請給我遞上去。”陳懷遠放下筆,把寫好的申請表遞給了一邊的宋仁。

宋仁低頭一看,居然是關於私人待遇裏配給人員的申報。②

陳懷遠作為八十五軍副軍長兼預五師師長,中將軍銜,政府方面規定的個人待遇上是配有私人車輛、住房和隨從人員的。

宋仁對這方面沒什麽深入的接觸,就記得梁冬哥以前還在部隊時隨口跟他提過一句,說夫人不在,師座的頭疼毛病又經常有一下沒一下的,大家都那麽忙照顧不上,是不是要搞個生活秘書來照顧。但陳懷遠堅持不要,這事也就不了了之了。

宋仁這麽想著,好奇地翻開看了一眼,卻見陳懷遠在上面,填了梁冬哥的名字。

陳懷遠沈著臉,看著窗外黑壓壓的雨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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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這個不確定是否是我黨的正統教義,俺是無黨派人士俺表示鴨梨很大……這裏我是化用了某段看過的資料,但是具體什麽資料居然忘記了囧,總之註明一下。我個人對所謂的四大家族以及現在某些公知的定位就是“買辦”。否則無法解釋為什麽宋子文會說“進口的還用不完,我們何必自己生產盤尼西林”,以及茅於軾會宣揚其“18億畝耕地紅線沒必要保證,我們可以從國際市場上買糧食”的觀點。個人認為只有“買辦”二字能夠詮釋其中精髓。

②是否私人配屬的區別,很多時候因為長官的權利和意志,在實際軍職地位上基本沒有很大差別,主要的不同在於私人配屬跟隨的是長官而不是軍隊。舉個例子,陳懷遠從A部隊長官調任B部隊的長官。如果梁冬哥是A部隊裏的副官秘書,陳懷遠要想他跟自己去B部隊,就得向A部隊的長官或者A部隊的上級申請從A部隊調人。如果梁冬哥是陳懷遠的私人秘書,那陳懷遠去哪兒他就跟著去哪兒,不用申調。軍官的私人配屬人員仍然屬於有軍籍的國家公務人員,但一般不當是職業軍人看待。(其實文中梁冬哥之前除了軍隊的事情,在陳懷遠的生活起居和家眷安排方面做了很多工作,已經跟私人秘書沒差別了。)

這章開始,梁冬哥和陳懷遠的的相處方式應該(?)正式進入TV階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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