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胡子男人足足反應了五秒鐘才聽懂他在說什麽，整張臉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得通紅，頭發胡子差點都要豎起來了。

“我口你口口！！”

他大吼著，但顯然也沒料到自己爆粗口的話全都被和諧了，惱羞成怒接著罵：“你他口個傻口！！”

白嘉樹淡定點頭：“是是是，我知道你是。”

對方：氣到原地升天。

“小子，你有點囂張啊。”相比之下，他的夥伴就冷靜多了，一個瘦高個的男人舉起手裏的槍，黑洞洞的槍口指著白嘉樹，他努了努嘴，“跟我朋友道歉就饒你小子一命。”

“噢？你要怎麽饒我一命？”白嘉樹絲毫不亂，他氣定神閑地將看中的裝備付款，仿佛面前指著自己的不是槍一樣。

“哈？你小子腦子有問題吧。”那瘦高個的男人斜眼看他，將槍舉得更近了一些，“信不信老子火起來一槍……”

白嘉樹看也不看他一眼，他將買下的裝備一件件裝備到身上：純鈦合金和防彈玻璃打造的K6-3防彈頭盔、黑龍超輕防彈衣，附帶槍套和子彈匣、風暴作戰靴、超韌纖維手套。

全都是目前防具店裏能買到的最強防具，屬於藍皮裝，也算價值不菲，在他們一堆還穿著白板垃圾新手套的人面前一枝獨秀。

莫名其妙的，瘦高個男人漸漸不敢說話了，他神色躲躲閃閃的：“算你小子今天走運，老子不和你一般計較。”

白嘉樹卻沒搭理他，他淡淡看了眼店外，小路上的路燈忽然一排排亮起來了，映照暖洋洋的黃色光暈，NPC們加快腳步回屋，好像要結束一天的工作。

【天黑了。】

這麽一條突兀的全員範圍系統提醒，讓玩家多少有點摸不著頭腦。正在廢城區激烈對戰的人們收了武器，在城內店鋪爭搶武器的人也停下了動作，大家都仰頭看著原本還晚霞燦爛的天空，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變成漆黑一片，像潑灑了一盆墨汁似的。

天黑後的幾秒鐘，原本一言不發蹲在櫃臺後看報紙的防具店老板忽然站了起來。

“走走走，我要打烊了！你們趕緊走，別在這杵著礙事！”小老頭把報紙卷成一束，啪啪拍擊著桌面，驅趕著玩家們走出店門。

那大胡子的男人沒了面子，本就很來氣，見狀直接一把將小老頭推搡到一邊：“幹什麽！顧客是上帝懂不懂，你敢趕我出去老子就不從你這買東西了！”

其他在場的玩家大多也都是這麽個想法，再加上大胡子一看就不好惹，誰都沒有搭腔，最後還是白嘉樹和那個女玩家將防具店老板扶了起來。

“哼，裝什麽好人，這就是個NPC，是系統裏的數據，又不是真人！”那大胡子憤憤道，他還想再作威作福兩句，小店大門忽然被人踹開。

“是誰欺負我家親愛的！”

一個兇神惡煞的女人站在門外，左右手各拎一把大刀。很快有玩家認出來那是隔壁開飯館的老板娘莉迪亞，可她白天明明只是個普通綠名NPC。

被那冒著寒光的大刀嚇住，全場沒人敢吭聲，莉迪亞眼睛繞了一圈，停在努力降低存在感的大胡子男人身上。

“就是你這個惡霸欺負我的克魯，我要告訴西克爾大人把你逐出城去！”

眼看莉迪亞舉著大刀沖過來，大胡子直接被嚇傻了，不過因為城內不能殺人，莉迪亞只給了他一點小教訓：用刀尖紮穿他的領子將人提了起來。

“啊啊啊！放開我！救命啊！！！”

大胡子一個一米八多的大汗，像只烤雞似的被串在刀尖上，雙腳在半空中亂瞪，他已經嚇得快尿了，喊著喊著差點變成花腔男高音。

男默女淚，在場其他人默默咽了咽口水，乖巧地排隊走出防具店。

然而事情遠沒有那麽簡單，城市的道路盡頭，守城軍副隊長西克爾帶著一大堆士兵走過來了，他們個個都是精英級NPC，走動時腳步整齊劃一，等級高得嚇死人。

他們一邊前進一邊從兩邊的店鋪、房子裏揪出那些幻界的玩家，像對待敵軍似的不留情面地往外驅趕。

“無證黑戶！非法偷渡！”

“大晚上的居留在城裏，說！你想在這幹什麽！”

“我看你小子就像隔壁城派來的臥底！”

西克爾高舉手中劍大吼道：“為了泰坦城的和平，把可疑的人給我統統趕出去!”

一頭霧水的玩家們像雞仔似的被士兵們推搡著，直到城門落下，腳下踩著沙土了，他們才真的意識到，自己竟然被NPC們逐出了安全區。

“不是吧，幻界怎麽還有這種設定！我還沒補給子.彈呢！”

“開門啊！我有錢的！”

人們喊著各種各樣的話，甚至還有人試圖給守城士兵塞錢，但並沒有NPC理睬。

白嘉樹站在城墻上朝外看，擠擠攘攘的人群逗留在城門口，密密麻麻的人頭跟豆子似的，有點壯觀。

大胡子眼尖地看到站在城頭上的白嘉樹，立刻叫嚷起來：“為什麽不趕他！這人怎麽就能留在這？！這不公平！我要跟你們管理員舉報！”

西克爾一臉莊嚴地站在城門口作雕塑狀，聞言指了指白嘉樹：“這位是泰坦城的正式榮譽市民，光榮的戰士，末日造就的精英，和你這只臭飛蟲不一樣。”

白嘉樹朝他友好地擺擺手。

大胡子：原地飛升。

“這是誰？哪來的大神？？”

“該不會是內測玩家吧，不對啊，幻界壓根沒有內測啊！！”

很快有玩家發現敲不開門，就有了別的想法：“又不是只有城裏有屋子，走，我們去廢城區。”

“實在不行刷怪刷一晚上得了，就當沖級了。”

廢城區是依照現實世界建模的，充斥著原先世界大量的大樓、居民樓、商場，裏頭也散布著一些野外NPC。

玩家們三三兩兩結伴往危險區走去，有個人眼尖，瞧見不遠處的樓頂似乎站著一個人。

“看，那是不是個NPC？”

“我知道，那是住在廢井邊的老婆婆珍妮，我白天剛和她搭過話，沒有什麽隱藏任務。”

他們擺擺手準備不予理會，然而那NPC不那麽想，眾人只見一道黑影敏捷地躍下樓頂，像只獵豹一樣極速奔來。

小部分玩家去危險區碰運氣了，大部分玩家還守在城門口等待天亮，畢竟漆黑影響視線，不利於對戰。

他們以為黑夜很快就會遠離，但等了一會，似乎聽到了什麽詭異的動靜。

“救命啊！救命啊！”

“快口口趕緊把城門打開，策劃組我口你大爺！”

圍坐在城門附近的玩家們站起來，見從廢城區那邊跑過來零零散散的幾個人，披頭散發連滾帶爬面目驚悚，一邊跑一邊還揮舞雙臂不知道在喊什麽。

一個玩家站起來瞇了瞇眼：“那幾個傻缺喊啥呢，怎麽跟屁.股後面有鬼追著似的。”

等他們跑近了，城門口的玩家們才看清他們那扭曲的面容，猙獰的五官:“還不跑等著吃年夜飯呢？！”

所有人仰頭看去，見幾道黑影追在他們身後，敏捷如鬼魅，倏地一下出現，在夜空裏亮著兩只血紅的眼睛。

先前說話那個玩家瞇了瞇眼：“那不是田地裏的老傑克嗎，跑這來幹什麽？”話音剛落，就見那名叫老傑克的NPC一鋤頭幹.死一個玩家，光斑破碎在虛空，屁也沒有留下。

“臥.槽啊！！”

“這個世界瘋了！綠名NPC變紅名了！”

“NPC發瘋了！亂砍人了！等級超高，還打不死！！”

城門口開始了玩家的絕地求生大遷徙，一群人叫嚷著從城門這頭跑到那頭，身後跟著揮舞著鋤頭鐮刀的各種野外NPC，張牙舞爪頂著大紅名，場面不可謂不壯觀。

本來玩家們以為這就是幻界夜間的全部伎倆了，然而到了深夜，出現了更驚奇的事情。

“為什麽我的精力值一直掉？我明明是滿血啊。”

“我去！這玩意要怎麽加！”

一個逃過了pvp對戰、逃過了野外怪物群毆、逃過了紅名NPC追殺的玩家，跪在城門邊傻傻地看著自己的血條狂掉，而在【精力值】那欄，赫然已經下降到了底部紅線，大大的【危險！】字樣出現在他的視野裏。

“我玩游戲那麽多年，從來沒有這樣的經歷，幻界裏的第一次死亡，竟然是……”

餓死的。

話音未落，他化為了點點光斑消散在空氣中。

城外哀嚎遍野，白嘉樹則躺在一間房子的屋頂曬月亮，他嘴裏叼著那用剩的半個面包，靜靜看夜幕上點綴著星星點點。

他上輩子從來不知道，原來幻界的夜晚還有星星的。大約是不停地賺錢、逃殺、追蹤，讓他無暇顧及這個游戲的魅力之處。

最後白嘉樹到底也沒在游戲上通宵，因為第二天還要上課，他晚上22點就下線睡覺去了。

他也不知道，剛過零點，幻界官方就在論壇上公布了一則游戲開放首日的運營報告，在玩家群裏掀起了血雨腥風。

開服第一天晚上，玩家初次死亡率高達67%，其中還有30%的人屬於死了一次又一次，幻界史稱：初夜慘案。

作者有話要說：  明日不更，攢字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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