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整條街道都在熟睡，唯有一個倚在自動售賣機上的男人靜靜地抽著煙，吸煙點的煙灰缸裏滿滿的都是煙頭。煙霧繚繞中，土方的表情變得模糊。

今晚輪到他值夜班，但沒過多久他就發現自己完全無法專心。自從在吉原，非但沒有抓住偽裝的桂、反而落荒而逃後，他心裏便亂糟糟的，像橋底無人修剪的雜草，土方無法忽視想要梳理它們的沖動。已經有一陣子了，無論土方用多少工作把自己忙死，最後總是發現自己不知道什麽時候又開始發呆了。這情形簡直就像他要被某個世界召喚去了一樣，可惜不是蛋黃醬王國。

土方重重地吐出一口氣，抓住翹班睡覺的總悟，又隨便扯起來一個人（強迫他）和他換了班。他現在需要時間好好地想一想，這種狀態一直持續下去用不了多久他就會被砍死在戰場上。土方不容許自己一直沈浸在軟弱的情緒裏面，無論如何，他首先是刀上舔血的鬼之副長。

一整夜，土方一動不動。

天方破曉，周圍的黑暗逐漸淡去，土方踩滅最後一根煙，活動了一下僵硬的四肢，朝著某個方向走去。

雜草，無論怎麽梳理都是雜草，無論拔去多少次都會再度長出來，既然這樣，不如就一把火燒個幹脆，把生長雜草的土地一並奪去！

深藍色的雙眸銳利如往，那冷硬如刀的眼神，是全宇宙獨一無二的鬼之副長。

“銀桑！！！！土方桑！！！！——”新八驚慌地大叫，試圖阻止這兩個瘋子——這兩個不知道哪根神經不對、只是不小心在萬事屋樓下碰到就一聲不吭拔刀砍向對方的瘋子！

不是玩笑。新八能感覺到，他們是認真的！那一瞬揚起的沖天殺氣幾乎讓他以為自己受到了實質性的傷害！

只有一擊，只要一擊。戰鬥只有一瞬間。兩刀相接令人心驚的一聲後，兩人的身影凝固在尚未看清他們動作的新八眼中。

然後慢慢站直。

銀時握緊了手中的木刀，他知道背後那個青光眼混蛋一定也是這樣，繃緊了身體站得筆直，仿佛天塌下來也壓不斷那脊骨。那個男人。

“拿去。”

銀時隨意地向背後一扔。

土方應聲接住，發現手中的是一盒草莓牛奶。他“嘁”了一聲：“真是夠寒酸的嘛，萬事屋的混蛋。”

銀時懶懶地回答：“銀桑可不跟那些拿著幕府的錢到吉原花天酒地的人一樣，我的錢都是辛辛苦苦掙出來的啊餵。”

土方低聲說：“沒辦法了。”

新八呆在一邊：明明……說話還是那麽隨便，那種如此沈重的感覺是為什麽？——為什麽這兩個人要拔刀？為什麽銀桑說得輕松卻站得那麽嚴肅？為什麽給土方桑草莓牛奶？為什麽，總感覺銀桑……非常悲傷？

這一切，究竟是為什麽？

新八只有十六歲，他還不懂這兩個男人之間無言的交流。有些事，不需要說出口。

刀兵相碰，電光石火之間，什麽東西頑強地破開巖石，牢牢地紮根生長出來。

土方的心裏不再雜草叢生，他做出了一個決定。

那盒快過期的草莓牛奶，在手上，無比沈重。

“北鬥心軒，去那裏拯救你可悲的味覺吧，多串君。你那糟糕的口味跟充滿幻想的初中女生一樣令人討厭，要到結婚生孩子之前還有的修煉呢，首先要學會把雙腿分開你這混蛋。”

土方咬著煙，皺著眉頭說：“一份蕎麥面，謝謝。”

幹練的女老板一聲不吭，沒多久就把一碗熱氣騰騰的面放到土方面前。土方習慣性的拿出蛋黃醬，擰開蓋子剛要倒上，頓了一下，又收回去。他突然想試試清淡的蕎麥面。

因為並不是忙的時候，店裏沒有其他客人。女老板沈默地看了一會土方吃面，轉過身去不知又忙些什麽。土方瞟一眼她的背影，心裏想——

“就是這個女人麽？沒什麽特別的吧——你心裏肯定這麽想。”幾松並不回身，淡淡地說。土方吃了一驚，沒回答。幾松繼續說：“的確，我也不覺得我有多好看或者多特別。我還是結過婚的女人，說實話，作為女人，連一般水準都達不到。要說是為什麽的話……是那個笨蛋太單純了吧。”

“真是個笨蛋呢，那家夥。無論想要怎麽描述他，最後還是只有這一句話。”

土方放下筷子，摸出一支煙來，卻並不點上。

幾松“砰”的一聲把一碗蓋滿了蛋黃醬的蕎麥面砸在土方面前，態度不怎麽好：“你的蕎麥面。是你的話還真是不甘心，但是你都找到這裏來了……那家夥以後怎麽樣我管不了，如果有一天他辜負了我的拉面，這狗糧就是送你進冥界的餞別飯。”

土方起身向外走去，說：“還真是兇悍的女人……這蕎麥面你自己留著好了。等到我去冥界的那一天，我和蛋黃醬之間不需要什麽蕎麥面。”

“還有，我的身體裏最不缺的就是惡靈鬼祟之類的東西。這樣的家夥是不能夠給別人幸福的，一個人全部背負起來繼續前行就夠了。但那家夥，手上的血不比我少，惡鬼卻不留在他的心裏，無論什麽時候看到，還是羨慕他的單純啊。我只不過是在我前行的路上，靠近他罷了。幸福那種東西，手上有血的人是抓不住的，只能抓住另一只染血的手，僅此而已。”

幾松喃喃道：“只是一起前行……麽……果然是你這樣的男人才能說出的話呢。”

土方扔掉一直沒抽的煙，輕輕握住刀柄，難得地仰望天空：那家夥，那個笨蛋……現在，會在做什麽呢？到底……怎麽想的呢？這份心意，能夠傳達給他麽？

跑啊跑的，看起來那麽文靜老實，沒想到這麽能跑，只能看著他的背影。什麽特別的意思也沒有，只是懶得跟上去而已。就算跑贏了整個私塾又怎麽樣……難道會有草莓牛奶嗎？真是的，跑步贏了應該把那幫混蛋的骨頭都敲出來給銀桑我變成草莓牛奶啊笨蛋，尤其是那個大少爺高杉。啰啰嗦嗦說些話跟老媽子一樣，糖分才是人類生存的動力懂嗎！只靠蕎麥面生存的話握刀的手會比蕎麥面還滑喲！

還有啊，一直都把房間收拾這麽整齊，以為這樣我在扔吃完的聖代杯子的時候會下不了手嗎！太天真了！都這麽想的話骯臟的巴比倫塔還會有用武之地嗎！！少女們的大腿內側就是永久的未解之謎了！說起來戰爭之後就再沒見過他的房間，那家夥現在肯定堆了一屋子的那個，不告訴銀桑自己獨享的話會爛掉的哦！真的會比拍黃瓜還要爛哦！來，銀桑來幫你解決掉那些，謝謝什麽的就不必了，報酬的話，不用客氣，直接給神樂和定春買狗糧好了。銀桑我可是來者不拒的，什麽護士XX物語什麽貓耳【嗶——】都可以，好了快點，嘿嘿嘿……

那家夥睡相超級差！以前我和高衫可沒少受罪，睡著的戰鬥力比醒著的時候強多了……

那個時候和高杉試什麽接吻，可惡，和那種家夥接吻只會有比DVD賣不出去更可怕的後果啊笨蛋！不是什麽事情都撲到我這裏麽！銀桑來教你親吻不就好了麽！什麽時候跑去找高衫不好！……

跟抖著聲音的老頭子一樣總是回憶，銀桑我真的老了啊完全變成老人了。

月光微微照亮房間，銀時躺在被子裏對著天花板發呆。

多少話都從不說出口。多少東西只是死死抱著不松手。

那一句“為什麽”，在問出之前就已經有了答案。

作者有話要說： 這裏寫的好隱晦啊……捂臉，發現我自己都看不懂哦……咳咳，我相信乃們的理解力（握拳）

啊，對了，最後一部分（空一行就是一小部分）是銀桑躺在床上發呆想的些亂七八糟，有點怕會被混掉。

來捉蟲喲~來捉河蟹喲~捉到了窩今天晚上就有飯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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