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列顛連同最後的神秘在消退，無論如何努力最後的結局都是一樣的。

異族們為“生存”休息了沒多久便再次開始發動侵略。

不列顛土地一直在荒廢，沒有餘力接受外來民，想要雙方共存自然打從一開始就不可能。

此次異族來勢洶洶，猶如在做最後掙紮的兇狠之獸。

而敵人不止異族。還有一部分帝國人，打算在不列顛與異族爭鬥而疲憊不堪時，再次將不列顛收入統治之下。

收到消息的亞瑟王立時決定集齊軍隊，為了不列顛苦難的民眾出征。

在奔赴戰場前夕，阿爾托莉雅與格林進行了最後的戰前閑談。

說是閑談，話題卻經常跟不列顛緊擁糾纏。

“你對莫德雷德怎麽看？”格林突然將話題引入這裏。

“……”

阿爾托莉雅沈默片刻，格林也耐心地等待她的回答。

小獅子在床邊軟墊上看似半瞇著眼，其實已經睡熟，只有尾巴偶爾會忽然晃一下。

“在得知莫德雷德卿是……我與摩根的私生子時，我能想到的只是‘他不適合成為王’…”作為理想的亞瑟王，她必須時刻保持非人之姿。

若有了人類的感情，就無法守護人。

這是在拿起石中劍的那一刻就深刻明白、進行了殺死自己的儀式，並恪守至今的誓言。

而正在進行短暫地休憩，作為阿爾托莉雅的女性，心情肯定很覆雜吧。在突然知道自己有了一個那麽大的孩子之後，還是與自己有血緣的親姐之間的禁忌之子……

冷靜只有作為亞瑟王的時候才會起作用。在兩人相處時，阿爾托莉雅與其作過約定，要在猶豫的時候表達出自己的憂郁迷茫。

在年紀上來說早已不能說是少女的阿爾托莉雅，在格林面前依舊會展現出少女的憂慮。

“我給出回答之後，莫德雷德卿像是早就料到一般，一言不發地離開了。”她早有猜測，“在莫德雷德卿作為你的護衛時，你就與他談過了嗎，格林？”

格林點頭承認：“你出征期間，莫德雷德問我怎樣才能成為合格的王。我說了一堆之後，那孩子居然真的親自認真去學習了。”

“我……”

“但我也知道，你作為亞瑟王不會承認，更不會將王位交予她。所以我只說會在她明白自己內心真正所求時，告訴她‘王所背負的真正的災厄與苦難’。”

“可是，這會不會……”不列顛的終局是命定的，這個秘密自被王保守至今。

將這件事告訴某人會發生改變嗎？會有辦法嗎？不列顛會更好的結束嗎？亞瑟王亦在為其困擾。

阿爾忽然意識到了某個詞，“等等，她？”

“對，莫德雷德跟你一樣是個女孩子哦！”

同樣一直以男性身份示人的阿爾托莉雅一時不知道說什麽好。掩飾自己女性的身份成為騎士要付出怎樣的隱忍刻苦，她是最清楚的。更何況莫德雷德想要成為王……

“不列顛早晚都會滅亡，區別於以怎樣的方式。”格林像是友人，又像是長輩那樣揉阿爾托莉雅金發披散的腦袋，“那孩子固然不適合成為王，但你更不願意讓她背負劃歸為你自己的責任，所以不願將不列顛交給她。從以前就這樣，阿爾，你有多溫柔、多堅毅，我一直都知道撒。”

從十五歲起便不再成長的少女抓住森精靈在她頭上亂來的手，頂著亂翹的頭發，微微有些臉紅：“我…沒有那麽——”

森精靈註意·跑題到了有趣的事上：“呀，阿爾居然臉紅了呢！”

“——！”

好在森精靈還是有點良心的，幫忙理順了眼前的金發腦袋。

“那麽，在明天到來之前，這是送給你一個人的祝福，阿爾——”

格林解下脖頸上頸繩略長的項鏈，戴在另一位金發少女的脖頸。小小的四角星星狀的吊墜流光溢彩，在跳動的燭光中映出一小片粉紫的光，可只要放進衣服裏，就一點光都不會透出來。

“防護的話，目前的我只能做到這個程度了。”格林隔著少女衣服，食指點在吊墜上：“「覆活圖騰」你有好好戴著呢，這樣兩件東西合在一起，應該能保障安全了吧。”

雖然不是很能理解森精靈的話語，但從指尖逐漸傳遞來類似魔術流轉的溫暖會不自覺讓人產生喜悅感。

“格林，一直都很感謝你…”

在戰場上與異族廝殺，每每感到疲憊不堪時，森精靈為她戴上的裝備都會傳來溫暖的感覺，再堅持不久就會又覺得充滿了力量。

在格林各種嘗試下，也只能為阿爾托莉雅一個人提供保護，但各種程度上來說，森精靈都為保護不列顛作了努力。

“當初約定好絕對會保護我、不讓我受傷的誓言我可是一直都記得！我可是相當執著的類型哦！”格林單手撐在下巴上，又擁抱住少女，“所以，絕對要平安回來吶。”

即便知道此次將是不列顛的紅龍最長久、最輝煌的一戰，格林也在為她的友人擔心，這是目前唯一能給予的最高祝福也無法平定的焦慮。

“我會堅守誓言，格林。”阿爾托莉雅感受到了森精靈的不安，緊抱住她，“請等我回來，在殲滅所有的敵軍後，我一定會履行承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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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場戰爭異常持久，軍資裝備是頭等大事。為了國家的安定，為了戰爭的勝利，壓榨小村莊整備整個軍隊乃是常事。

再無村中稚童為其偉大的理想之王獻上鮮花。

士兵們心裏都明白，也理解這是不得已的做法——以少數的犧牲換取多數的存活與勝利。

但沒有人能從心底接受，騎士的名譽與矜傲不容此等違背道義之事。

亞瑟王，卻不曾猶豫，用著毫無迷惘的姿態立於戰場。

比誰都要冷靜睿智、比誰都要理性冷酷的王，即便是在戰爭期間，對待任何事物都能完美解決—— 一絲不茍地衡量國事，毫無偏差地懲罰人民；即使是在和異族間的戰役中，也能逮捕成為內亂根源的諸侯予以處分。

「有許多人都在笑著。我認為，那一定不會錯的。」

阿爾托莉雅自拔出劍那一刻，她就知道——所謂王，就是為了守護人民，而殺害最多人民的存在。

無論是被人疏遠、被人敬畏、被人恐懼，亦或是被人背叛無數次……既然被托付了國家，這便都是她無法逃避的責任，她的心也不會為此有所動搖。

——這是從一開始就下定決心的事。

“這是為了明天的獲勝的措施，希望大家忍耐。”

在不知經過了多少次戰鬥之後，在一次戰後會議結束，王離開之後，在座騎士都未離開。

王的決斷依舊理性冷酷，一些騎士似乎無法再忍受。

“亞瑟王不懂人心。”崔斯坦這麽說道，卻無人責備他。甚至於宮廷魔術師梅林也沒有發表意見。

蘭斯洛特騎士作為王最忠心的擁護者之一，他無法接受騎士對王的這種質疑。異國的騎士站的位置不同於不列顛的騎士，所看到的似乎更加清晰。他站出來反駁——

“居然說王不懂人心？崔斯坦卿……不，所有不列顛的騎士都誤會了。和你們一樣，王也是以不列顛為故鄉的一位人類。為什麽連這點都想不到？！”

然而，擅用弓箭的騎士離開了。數名著名的騎士之後也接連離開了亞瑟王，回到自己的領地。

王依舊一絲不茍地處理事務，卻無人看出其顯露的勞累。

或許有類似於蘭斯洛特騎士那樣的外來人員看出來了吧，然而並非所有人都能像蘭斯洛特那樣能夠明白事理。

騎士們憂心忡忡，猜測不斷，既期盼亞瑟王非人的完美領導，又恐懼亞瑟王過於完美的決策。

王被疏遠了，被人們孤立。

然而王不在意，應該說無法在意。相比起這些，眼前的險惡狀況更加重要。

做困獸之鬥的敵軍猛咬反撲，兇狠的氣勢與己方疲憊的軍隊讓局勢變得更加兇惡。

和異族的戰鬥愈演愈烈，戰爭的焦土燃燒覆蓋，終於蔓延抵達至命運的終點——巴頓山。

敵軍們聚集在巴頓山，被困於此的獸露出兇狠的獠牙，企圖在氣勢上壓倒面前的軍隊。

然而亞瑟王出色的戰略指揮贏得了這場最後的戰役——以異族四成的損壞這壓倒性的戰果使其投降，做出了「只要王還在，絕對不會踏進不列顛」的誓約。

離開卡美洛一年後，阿爾托莉雅終於贏得了這場為了驅趕異族，投入無數戰略、精力與犧牲的戰爭。

民眾們歡慶短暫停留在此的和平，感嘆終於不用再奔波征戰，一些離鄉的士兵也得以返還久別的故鄉。

亞瑟王離開了卡美洛城有一年之久，民眾們再次見到王卻沒有了以往的親近。顯然，戰場上的傳聞事跡已經傳回了卡美洛。

民眾們依舊尊敬、仰慕王，卻參雜了一絲疑慮與輕微的恐懼，連同王那不老不死、非人的神性之軀。

“阿爾，歡迎回家～”

阿爾托莉雅與格林這一年多雖然偶爾在夢中庭院相見，經常會被塞不少奇怪味道的藥水。但對於她來說，卡美洛才是她的故鄉，格林也是最明白她心中所想的。

“我回來了，格林。”

小獅子已經不能稱作“小獅子”了，漫長的成長阿爾托莉雅雖未見證參與，但曾經托在掌心懷中的幼獸如今已是身形雄壯、帶著一圈厚厚鬃毛的森林之王了。

被親近自然、受萬物庇護的森精靈撫養長大，當然有資格稱作森林之王。

雄獅上前磨蹭親近著阿爾托莉雅，看得出它也高興少女的歸來，森精靈大概把它訓教的很好。

格林看著雄獅對金發少女的撒嬌，感嘆著：“戰爭終於告一段落了呢。”

“是啊，”阿爾托莉雅撫摸著獅子手感頗為不錯的鬃毛，“接下來，就是為不列顛的延續，與命運的抗爭了。”

少女的眼中閃耀著堅毅的星光，燦爛奪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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