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家西餐廳環境很好，落地窗外是繁華的街景，窗內是安靜愜意的環境。環繞的是餐叉餐刀撞擊時的清脆聲響，不時伴著人們低聲的細語——最後再來一支現場彈奏的鋼琴曲，那真是再絕妙不過了。

這是時聞秀喜歡的風格，那種“高雅貴婦”的感覺。楚野就不能理解這些東西了，鋼琴曲不知道彈得是什麽，這種仿佛整家店都電力不足而且只有蠟燭能照明的貧窮感都讓他覺得昏昏欲睡。

況且他還被強制性地套上一身讓他看起來人模狗樣的西裝，提前感受了一把“春節回家被父母強制性安排相親”，各種意義上的提前。

楚野看著對面那個妹子，不安分地扯了扯領帶的結，再繼續大力地切割盤子裏的牛排，無聲地抗議著這令人尷尬的氛圍。妹子長什麽樣不知道，妝到底是化了還是沒化看不懂，穿的什麽衣服……剛才沒註意，現在坐下來被桌子擋得就剩肩膀那一點點布料，更看不見。

楚野只想問她一句“你不冷麽？”

仿佛天生對於這些都不在意，或者說他根本不會去在意這些東西，搞得好像這些東西從來就不可能出現在他的世界、他的認知裏一樣。他也十分努力地讓自己與周遭的一切格格不入，徹底與自己搭不上邊。

“你是不是……有點緊張？”妝容精致卻不知道名字的女孩怯怯地問了他一句。這個男的給她的第一印象很好，個子很高，很帥，眼睛戴著不光是斯文，還有種痞性……用雅痞來說絕對不過分。

只是在接觸了這麽一小段時間裏，那種痞性似乎太過了，過得有些刻意，讓她覺得自己不是坐在西餐廳吃牛排，而是跪在什麽黑幫據點的大廳裏，黑幫老大冷冷地下令讓自己鞭屍自己的同伴。

楚野表情冷得可怕，要不是想著時聞秀和楚笙就在不遠處盯著自己，而且也不能讓人家姑娘太難堪，他早掀桌子走人了。

“沒，我就是……”

“我知道，這種事情是讓你我都有些難堪。”女方很通情達理，“你說說我們都還是學生，別人家還在不讓孩子早戀，我們就在這兒……要相親……是有些不大正常……你看我們要不……”女孩兒很勉強地笑了笑，結果被楚野打斷了：“你也不用這麽說了，我覺得我們沒有發展的可能，像你現在在這兒坐著跟我吃飯，其實你剛才介紹的時候我連你名字都沒有記住過。不是我緊張，是你的任何東西我都……完全沒法吸引我的註意。”

他站了起來，松了松他覺得有些發緊的領口，沒再多廢話，轉身就去了洗手間。楚野就覺得這種場面他應付不來，壓抑，無趣。他這次妥協了，下一次不會再有了。

等他洗了把臉走出西餐廳的時候，他家的車正好停在他面前。車窗內隱隱約約能看見時聞秀和楚笙的臉，兩人臉上沒有任何表情，看不出喜怒。

不過這也夠了。楚野難得很乖順地上了車，三人都不說話，車內的氣氛沈默得令人害怕。

回到家，楚野一如既往徑直回屋，身後卻響起楚笙的一聲“你站住”。

這比時聞秀直接喊他名字更有威懾力。楚野回了頭，冷冷得瞥了兩人一眼，接著就是一巴掌招呼過來，一側臉瞬間一涼，接著就是火辣辣的疼。

楚教授對外是斯斯文文書卷氣息的好老師，回來對著這個不成大器的兒子，脫下眼鏡，是個只有楚野才認得出來的隱性躁郁狂。

楚野就覺得自己動不動就想打人是跟他學的。

時聞秀在旁邊抄著手冷眼旁觀。

他孤立無援，沒誰能幫他。

“你是不是心裏有鬼？”楚笙聲音聽上去冷靜平和，甚至還有些令人作嘔的和藹可親，小時候的楚野也曾被這樣的聲音所迷惑。

“我沒有。”

“那你憑什麽說走就走！你有問過我們的意見麽？！”

楚笙直接一皮帶抽在楚野身上。

楚野無動於衷，依舊嘴硬：“憑什麽？我又憑什麽要聽你們的？”

時聞秀在旁邊煽風點火，痛心疾首：“你這孩子，真的是好不了了！”

楚野話少，也幾乎不反抗，就只是低著頭默默地聽著，默默地挨打。這還不是最過分的，只是這樣他其實還能忍受。

“我怎麽就生出你這麽個不要臉的東西，我……我他……”楚笙氣得說話都結巴，差點最後一點風度都維持不住出口成臟，“你給我滾！滾回去！”

他捏著折了幾份兒的皮帶指著楚野的房間門沖他吼：“沒有我的允許，你不許出門！要讓我看見你聯系哪個男的我打斷你狗腿！”

楚野依頭順尾地溜了回去。

他又不是非要出門，這倆人估計氣傻了，手機沒收。這給了他弄虛作假的機會，門一關，鎖一按，又掏了個備用機出來，手機卡全部換上去。萬一等這倆人把這茬想起來了，好歹還能用這個。

對於他們這種棍棒教育，這麽多年來楚野都習慣了。自那天晚上三人互相坦誠相見之後，誰也不瞞著誰，自己本性是什麽樣的的，都花枝招展地完完全全在另外兩人面前展現出來了，他一點都不意外，反倒很想哪回把他倆這幅醜惡的嘴臉偷拍下來，然後發給他們那些學生看。

醜惡面目暴露於廣眾之下的場景肯定很好看。

楚野躺在床上翻了個身，臉上可能有點腫了，蹭過被單時一下子疼得要命，不過他經常打人又被打，受點傷正常情況，忍忍就過去了，一巴掌而已，也不至於毀容，頂多兩邊臉不對稱幾天就好了。他對著鏡頭，自拍軟件看了半天，瘦臉加濾鏡還能看。隨便拍了一張，他發了條朋友圈：“我操|你媽。”

程緩自從請了病假就成天睡到日上三竿，晚上熬夜玩手機，想起來了吃點兒，想不起來癱著，過著貓頭鷹的生活。甚至有的時候實在懶得動，快餓死了也等著趙琦來了使喚他幹。

要是游戲有限時活動的話那他還是會訂個鬧鐘及時醒來蹲活動的。

這個寒假放不放對他來說意義不是很大，林老頭大清早一個電話打過來喊他去領成績報告單，順便通知他下學期補考，他才反應過來，放假都快一個星期了。

這個成績報告單領不領都是無所謂的，他還想再睡會兒，結果剛把眼睛閉上沒三分鐘，又來一個電話。程緩差點沒直接把手機抓起來扔了。

怎麽平時沒見有什麽電話，偏偏自己要睡覺的時候一個接著一個來啊！

“餵！誰啊！”

“程爺，我！你丫睡迷糊了是吧！都快十一點了還沒起！”程緩沒看來電顯示，聽那頭吼得震天響，他才反應過來是趙琦。這家夥火氣這麽大，估計是看見成績單分兒不太友好了。

“我在學校，要不要幫你把單子一塊兒拿了？”

“隨你便……”程緩翻個身把手機充電器拔掉，再從床上坐起來醒醒腦子。

“誒你這兩天去醫院檢查沒啊？要不然我陪你去？”

程緩很認真地想了想，有說要去覆查的？

應該……有吧……

趙琦這貨，皇上不急太監急，他知道這家夥心裏頭打的什麽算盤。程緩已經從“原來這丫喜歡比他大這麽多的姐姐”這種驚恐的心態轉變成了平和，並且時刻準備著這人狗腿的時候弄死他。

“那我收拾一下，你幫我打個車過來接我一下……我給錢行吧！”

因為洗澡很麻煩，而且他天天在家也不出門，天氣冷了也不想洗，程緩估摸著躺家裏這一個月快，洗澡的次數屈指可數。覺得就這麽出門不大好，幹脆把澡給洗了；他再很努力地單腳立在那兒做了個稍微正常點的早飯——炸饅頭片兒。吃完後鍋碗瓢盆實在懶得洗了，全堆那兒等趙琦來接自己。

我靠這人怎麽這麽慢？

程緩想著好不容易出一次門，幹脆把在外頭能解決的事兒全搞定算了，又給楚野發了條微信：“你晚上出不出來？我請你吃燒烤去。”

作者有話要說：

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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