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從校舍回來的顧懷陵也聽到了陸湛口裏蹦出的這個成語, 力拔山河？軟軟？

抿唇, 幾步上前，拉著陸湛回了屋子, 從桌上將《成語大典》翻了出來遞給她, 陸湛不解接過，顧懷陵認真道：“一定要仔細看。”

原本想送一本新書給他, 只是還沒來得及去買，如今聽他口裏蹦出的成語一個比一個“驚悚”, 這事不能再耽誤了。

顧懷月將大將軍丟給雲七, 追了進去，“不是, 你說清楚, 我姐姐怎麽就力拔山河了？”雲七一邊嫌棄的抱著大將軍, 也一邊豎著耳朵聽, 顧姑娘瞧著那般柔弱，怎麽能和這個詞扯上關系了？

陸湛神情一動, 手一擡, 剛把架勢擺出來，顧懷陵就伸手將他的手臂摁了回去，“直接說, 不用演了。”

陸湛：“……”

黑油清亮的鳳眸定定的看著顧懷陵, 顧懷陵微笑和他對望。

幾息之後陸湛敗下陣來。

“上藥，疼，她反抗, 顧姐姐一手鎮壓。”陸湛面無表情極為精簡的說道。

顧懷陵．顧懷月．雲七：“……”

看澤明顯不高興的陸湛，顧懷陵也識趣的沒再詳問，將他所說的話在腦海中拼接了一次，也大概清楚了事情脈絡，明白了力拔山河的由來，忍不住扶額嘆息，“力拔山河不是這樣做的。”

軟軟常年做事，力氣比一般女孩大些，加上她會巧勁，按住一個體弱之人很正常，但這樣的力氣顯然到不了力拔山河的地步。

顧懷月環顧四周，伸手拿過桌案上的影青杯盞，舉著，視線停在陸湛的後腦勺，幽幽道：“既然姐姐是力拔山河，身為妹妹的我，也能分得幾分力氣？”

目光定定的看著陸湛，大有他敢點頭她就敢砸下去的趨勢。

“我錯了。”陸湛毫不猶豫道。

舉著手裏的《成語大典》擋在後腦勺，嚴謹端正道：“我一定認真研讀這本書裏的每一個字。”

顧懷月心滿意足的放下杯盞。

正準備飛奔過來救主的雲七：“……”

行，原來小殿下也會服軟，還服的那麽幹脆。

陸湛將手裏的《成語大典》放回桌子上，書角恰好抵住了杯盞，平靜的往中間推了推，書連帶著杯盞都離開了顧懷月的手臂距離，滿意的松開手，擡眼就看到了顧懷陵有些抽搐的嘴角，顯然將他的動作全部看在了眼裏，陸湛十分坦然的和他對視，一點都不覺得有什麽不好意思的。

正要說話，門口傳來俞凜的聲音。

“顧公子，陸公子，懷月姑娘。”

“凜叔。”顧懷陵起身，“你怎麽來了？”

“來傳話。”俞凜笑瞇瞇的和顧懷陵說了一句，才看向陸湛，“小公子，三爺讓您回去一趟。”

“好。”

陸湛沒有問什麽事，起身和顧懷陵顧懷月告別，帶著雲七抱著大將軍跟著俞凜坐上了回去的馬車，這次雲七也跟著進了車廂。

“什麽事直說。”馬車剛剛出發，陸湛就直接問道。

雲七自幼進宮，宮規已經刻在了他的骨子裏，哪怕已經出宮，他也不會逾矩，和自己同坐一個車廂這種事情他不會做的，除非有重要的事情。

低頭給大將軍順羽，雖然雲七十分想把大將軍變成紅燒鵝，但現在它是殿下的心頭好，既然殿下喜歡，捏著鼻子把大將軍打理的十分感激，翅膀油光水滑的，摸起來手感好極了，白皙的指尖有一下沒一下劃著大將軍的翅膀，把它劃的昏昏欲睡。

雲七有些糾結的看著陸湛。

雖然才十歲，可雲七已經在宮裏摸爬滾打好幾年了，宮裏，尤其是後宮，最不缺的是什麽？自然是想爬床的宮女和想寵幸女人的主子了。

所以，雲七年歲雖小，但在這方面已經是個人精。

回想自家殿下毫不猶豫的對著顧家二姑娘服軟的那一幕，雲七不由深想，小殿下是不是開竅了？可是殿下才十二，宮裏的其他殿下，最早的一位，也是十四的時候才寵幸宮女的。

小殿下天資聰慧，這事也比其他人開竅早些？

如今就自己一個人陪在殿下身邊，沒有奶嬤嬤也沒有教養大宮女，如果殿下真的有這個想法，自己是要問一問的，殿下肯定臉皮薄，不好意思明說這件事的。

雲．老媽子身上．七關切著帶點兒欣慰的目光看著陸湛，壓低聲音，“殿下覺得顧二姑娘如何？”

心裏小算盤打的啪啪響，如果殿下真的對顧二姑娘有想法，那這事也不能自己去提，自己年紀太小了，得找個年歲大的，那要找誰呢？

若是在宮裏，顧家怎麽也跟殿下扯不上關系的，但是現在殿下已經出宮了，自然殿下喜歡就好，其他都是天邊浮雲，雲七唯一的宗旨就是讓自家小殿下高興。

陸湛直覺雲七看自己的目光有點兒詭異，但此時車廂正悶，哪怕車廂內已經擺了兩個冰盆，陸湛思緒還是有些懶怠，不想去琢磨雲七此時在想什麽，聽完他的問話，認真想了想，“她的力氣已經也很大。”

心裏正琢磨著人選讓誰去說這件事的雲七：“恩？！”

陸湛：“一母同胞，又是姐妹。”

陸湛說話從來簡短，雲七早已習慣不用思考就明白了他的意思，震驚的看著自家小殿下坦然鎮定的雙眸，“您剛才服軟，是覺得顧二姑娘真的會用杯子砸您？！”太過詫異，聲音都有些尖銳陰柔，倒是個名副其實的太監了。

陸湛：“難道她剛才在跟我開玩笑嗎？”

小半輩子從不會有人跟他開玩笑也不敢跟他開玩笑的陸湛平靜的看著雲七。為了一點小事就去冒腦袋開瓢的風險，這不是有骨氣，這叫傻，這而且顧家姐姐力氣這般大，她妹妹肯定也不是常人，說不定不是腦袋開瓢，而是腦袋沒了。

雲七：“……”

這哪裏是開竅了？這分明就是把竅都給堵死了，這輩子自己還有機會看到殿下開竅的那一天嗎？才十歲的雲七總覺得自己很快就會少年白頭，現在就要用頭油去預防了嗎？顧姑娘能給自己介紹幾款好用的嗎？

等等。

殿下以為顧二姑娘跟他來真的，那他這麽快就服軟？？？就算他認為顧二姑娘力氣很大，但都沒有反抗，馬上就服軟？？？

看著自家小殿下清冷平靜的雙眸，雲七在心裏瘋狂給自家小殿下找理由。

不是貪生怕死！

這叫識時務者為俊傑，沒錯，識時務者為俊傑！

看著雲七一臉淒涼，陸湛坐直身子，皺眉細想，雲七為什麽會提顧懷月？心裏想到一個可能，眉梢一跳，目光上下打量著才十歲出頭的雲七，雲七生的討巧，嬰兒肥圓臉龐，看著就很討喜。

如今全然一副孩子模樣。

但宮裏長大的孩子，不能以常人度量。

撫著大將軍翅膀的手一頓，嚴肅的看著雲七，“這個想法打住，她不可能和你對食。”

對食，那是太監和宮女在深宮寂寞互相慰藉而產生的，這裏是宮外，顧懷月也不是那些春心萌動卻爬不上龍床也無處可宣洩的宮女。

雲七：！

震驚之後壓低聲音，“殿下您在想什麽呢？奴才怎麽可能會有這種想法？！”且不提和三爺的姻親關系，顧家再寒微，那也是正經人家的女孩兒，自己怎麽可能想這個？而且自己才十歲，才十歲！

等等。

雲七臉色一變，也坐直了身子，嚴肅的看著陸湛，“殿下您是怎麽知道對食的？”

宮女和太監都是人，深宮寂寞，總需要些安慰，歷來各朝各代對食也是常有的事兒，但這種事，主子只是心照不宣沒拿到明面上來說的，到底拿不上臺面。

但就算心照不宣，在不知人事和沒開府的小皇子面前，這種事是絕對不能提半個字的，若是被大主子知道，壞了小皇子性情，杖責都是輕的。

小殿下是怎麽知道這種事的？

眼睛一瞇，語氣危險，“哪個王八羔子在您面前說過這種事了？”

此時的護崽母雞雲七已經全然忘了都已經出宮了，他再不是那個可以隨意處置陸湛身邊人的心腹太監了，滿腦子都是各種刑罰，敢在殿下面前說這些，咱家弄不死他！

陸湛：“沒人說，我自己看到的。”

雲七：“？？？”

陸湛：“雲三和琳瑯，雲四和錦雲。”

雲七：“……”

雲三雲四，琳瑯錦雲？？？

雲三雲四，一個迂腐一個刻板，不然也不會讓排行第七的自己成為殿下的心腹太監，琳瑯錦雲，那都是娘娘的心腹大宮女，雖這兩人早就表明忠心只願伺候娘娘沒有二心，但雲七一直以為她們在等著年滿出宮的那一日。

這四個居然成了兩對兒？！

雲七的重點徹底偏移，“什麽時候的事，奴才完全不知道？”

七月的天實在燥熱，讓人總是有些煩悶，若是在宮裏的時候，陸湛肯定不會理會他的問話，但現在陸湛性子活潑了許多，也就耐著性子回答了，“每月中旬琳瑯小日子的時候，雲三都會噓寒問暖，什麽事都護著琳瑯。”

“錦雲值夜之時，雲四冬添襖夏打扇。”

雲七：“……”

雲七入桃華殿的時候，所有規矩都是雲三雲四教的，一個比一個嚴肅，一個比一個刻板，雖然雲七沒有上過學堂，但雲三和雲四在雲七眼裏，就是最嚴厲的夫子。

結果這兩人，在姑娘面前，這麽細心體貼？小日子噓寒問暖，值夜也會陪伴？

“我咋一點沒看出來呢？”不知不覺，雲七將心裏話說了出來。

陸湛：“你傻，還瞎。”

雲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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