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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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俞凜走後, 顧軟軟打量了一番這個小廚房, 面積不是很大,四口竈臺,角落裏用竹筐分類裝滿了瓜果蔬菜禽肉等,顧軟軟挽留, 直接開始燒火劈骨,將牛骨豬骨分開燉上吊湯後, 才凈了手,走向一旁的櫥櫃。

兩開門的櫥櫃,滿滿當當都是各種作料醬料,因知道顧軟軟不熟悉,下人貼心的給每個小瓷壇都寫好了名字貼上了紅條, 顧軟軟將貼了辣椒醬的幾罐拿了出來, 打開一罐聞了聞,又拿過一柄小勺舀出一點嘗了點。

記下味道後又去嘗下一罐。

因知道顧軟軟不用人在一旁幫忙,是以俞墨並沒留人在廚房, 只留個一個叫青檸的小丫守在門口, 青檸生的小巧清秀,雖年歲看著不大, 但行事很是穩重, 一直恭敬守在門口, 餘光一直跟著顧軟軟的行動中走。

若有需要便能馬上上前。

但顧軟軟並沒有喚人幫忙,一直在廚房熟練利索的忙碌,午時正的時候, 青檸出聲,“姑娘,午時正了。”

先前顧軟軟告訴過她,午時的時候提醒她一下。

顧軟軟回望,朝著青檸點頭笑了笑,她生的好看,笑起來更是溫軟,青檸有一瞬間的楞神,這位姑娘生的可真好看,美的很溫婉,暖暖沒有一絲的攻擊感。

笑起來很溫婉的姑娘彎身掏起了一條大魚,魚尾亂擺,一手抓著魚摁在池邊,一手刀背直接敲了下去,擺動的魚尾頓時沒了動靜,扣著魚鰓唰唰刮鱗,剔骨,去魚刺,還不到一刻鐘,三、四斤重的大魚就已經裏外都十分幹凈的躺在了菜盤子裏。

青檸:“…………”

好,是位笑起來很溫暖動作也十分幹脆利落的姑娘。

顧軟軟不讓俞凜通知岑往安,俞凜就誰也沒說,連青檸也不知道顧軟軟是來幹嘛的,只知道一切聽她的吩咐便是。

小半個時辰後,顧軟軟停手,將做好的豆瓣魚擺盤,回頭看向青檸,正要低頭寫字,門口出現俞凜的聲音,“我來。”

青檸讓開行禮,“俞管事。”

俞凜點頭,上前接過豆瓣魚,“我現在就告訴他了?”顧軟軟點頭,又在說沙板上書:‘配方說了,先別說我,吃完讓他來見我便是。’

俞凜點頭,親自端著那盤魚向著大廚房去了。

主人家不在,大廚房這邊已經開始準備吃飯了,今年五十有六的岑往安,腰粗膀圓,濃眉生的很是富態,廚子大約都是如此,他的眉心即使不皺也有著川字,說明此人脾氣不好,時常皺眉。

幾個徒弟正將今日做的菜一盤一盤的端過去。

最先上的是一盤松子魚,岑往安看了一眼,甚至連筷子都沒動,直接罵道:“我教你多少次了,水要分三次,每次六分,你這芡勾的顏色還是不對!”

大徒弟賠笑上前,虛心求教,師傅雖然嚴厲,一天要罵三次,但罵完後給的全是幹貨,大徒弟心滿意足的被罵了一場後,二徒弟又上了,這次岑往安倒是伸了筷子,味麻色香的水煮魚,剛入口就吃出來了水不對。

“我告訴過你了,這流玉江的魚,是吃枯藻長大的,肉裏有枯藻的味兒,你得用清晨沒見過日光的山泉去過這味才能去其苦澀,你是不是又偷懶用井水了?”

二徒弟一臉冤枉,“我今天一早就上後山去了,下來的時候被人給絆住了,水見了太陽。”

岑往安:“你就是偷懶了,你不會早起一點?!”

岑往安脾氣烈,罵的時候只能聽著,不能頂嘴,只要頂嘴,他脾氣就更暴了,二徒弟頂了一腦門的口水聽著,好容易等岑往安歇了一口氣,飛速躲開,露出後面排著的老三。

老三:“…………”

瞪了一眼不仗義的二師兄,小心翼翼的端上自己的菜,心裏默默祈禱,少罵點,少罵點,也許老三的祈禱真的起作用了。

“吃著呢?”

俞凜的聲音出現在大廚房門口。

俞凜是俞家的總管事,誰見他都得恭恭敬敬的,圍在桌子旁的人紛紛起身行禮,“見過大總管。”

岑往安亦低頭行禮。

俞凜笑瞇瞇的上前,將手中的豆瓣魚擺在了桌子上,看著岑往安,“給你加道菜,試試看。”岑往安還沒回話,他徒弟已經七嘴八舌的說了起來。

老大:“這是師傅昨天做的嗎?”

老二低頭聞了聞。

“是啊,色味一模一樣。”

老三也跟著點頭。

昨兒大總管忽然讓岑往安親自動作做一桌子的拿手菜,岑往安只當是有客,自是做了,可現在面前的豆瓣魚,不管是形狀還是味道,甚至撒在魚上面的香菜都和自己一模一樣,真是昨天那盤?

疑惑看向俞凜,俞凜笑瞇瞇道:“你先吃,吃了再說。”

岑往安也不扭捏,直接拿著筷子夾了一筷魚肉入口,魚肉一入口,極為霸道的辣就瞬間湧入口腔,不用細細感受,就知道這不是自己做的,自己做的菜,每一絲味道都十分熟悉。

這不是自己那盤魚。

但岑往安卻沒有停筷。

細細品嘗後,皺這眉居然又夾了第二筷。

旁邊圍著的三個徒弟徹底呆滯,跟著師傅多少年了,師傅不管是誇或罵,都是一筷子的事,何曾動過第二筷?而且這表情,看起來不像誇,也不像要生氣了,更像是,在琢磨什麽。

師傅在琢磨什麽?

岑往安直用了三筷子才停筷,目光灼灼的看著俞凜,“誰做的?人在哪?”

俞凜本來就好奇顧軟軟要怎麽拿下岑往安,如今見他這樣,更為好奇,“你先告訴我,這菜怎麽樣?”

“十分的話,打七分。”

聽到這話,三個徒弟更覺奇怪了,以前自己八分九分都得不到一個讚呢,師傅怎麽沒發火?俞凜也笑,“既這般,你做甚要見她?”

岑往安:“他改了我的菜,步子比我跨的遠!”

岑往安是芙蓉城當地人,也一直沒有去過別的地方,但認識的朋友多,廚子也多,其中有一位“宿敵”,是宜北那邊的,宜北那邊吃辣更不一樣,他們是米椒剁碎了直接入菜,不管炒菜配菜醬料都是直接剁碎的米椒。

雖和他不太對付,但不得不承認,人家處理辣椒確實有一手,只拉不下臉皮去問。

這些年,總是想做那邊的菜,又想融入自家的特色,但總是沒有當年他那種味道純粹,辣的直擊靈魂卻不覺胃疼,只覺心神舒朗,今日雖然還差了一點兒,但當年的味道幾乎是再現了。

“他在哪,可否領我去見見?”岑往安十分的迫不及待。

俞凜點頭,“跟我來。”

身後跟了一串岑往安的徒弟和徒孫。

在小廚房門口等著顧軟軟,看著俞凜領著一群人過來的時候,就知道這位上鉤了,昨晚吃了他的菜,很明顯的察覺到他被宜北的菜式影響了,偏又不得其法。

幸而,自己知道怎麽做,當初私塾就有一位學子,雖然他是安漢人,但他母親是宜北人氏,廚藝很好,自己和她交流許多。

岑往安一行人也都看到了門口站著的顧軟軟,岑往安只看一眼就別過了眼,只以為是新來的小丫頭,他身後的徒弟們也是這樣認為,但他們沒有師傅的定力,目光都被顧軟軟吸引了。

好,好漂亮的姑娘。

好幾個年歲輕的都紅了臉。

到了門口俞凜正要介紹,誰知岑往安直接略過了顧軟軟徑直走進了小廚房,一看裏面沒人,回頭看向俞凜:“人呢?”

在路上的時候,俞凜就已經說了新菜式改方子的事情,岑往安下意識的認為這是一位經年的廚子,或許菜做的不怎麽樣,但頭腦很靈活,至少他的新菜式得到了三爺的認可,三爺雖不是廚子,但舌頭也是真的刁,他認可的,總有價值。

至少是為閱歷很豐富的廚子。

俞凜顧軟軟:“…………”

顧軟軟微笑看向岑往安,俞凜忍笑,“這位顧姑娘就是你要找的人。”

看著人前站著的嬌花一樣朝自己笑的可甜的小姑娘,岑往安徹底呆滯了,身後的徒弟徒孫們也都傻眼了。

“然後呢?”

葉驚瀾站在內院門口,聽著俞凜的敘述後,眉頭一皺,“他沒有發脾氣麽?至少肯定有不高興了。”軟軟這樣做,確實是一時拿住了岑往安,但等他回神後,肯定會覺得失了面子。

俞凜失笑,“他倒是有些不好意思呢,本來還鬧著要學人怎麽做的魚,見到顧姑娘後就不開口了,對這麽個小姑娘求教他肯定拉不下臉,就在那僵著。”

俞凜的表情很起來很松快,葉驚瀾也放心了些,“那怎麽解決的?”

俞凜讚道:“顧姑娘是真聰明,岑往安拉不下臉來,在那板著,她就當沒看到似的,直接讓岑往安試自己熬出來的底湯。”

“岑往安一試就說了一大串問題,其他的我也聽不懂,就聽懂了一句,是說底湯熬制的時間不夠,真正的鮮美還沒熬出來,顧姑娘也不惱,就虛心聽著,一直笑瞇瞇的,先前岑往安還鼓著嗓子吼呢,我走的時候,他已經開始輕聲細語了。”

岑往安不知道,俞凜和葉驚瀾都知道,顧軟軟這是故意的。

畢竟是個新菜式,俞凜都曾問過大概是如何做的,那些配料記不得,但要熬湯兩個時辰還要吊湯四個時辰的話,俞凜是記得的。

今早自己還問過姑娘,是否需要讓那邊提前熬制底湯,等她過去再弄的話,到中午肯定是不夠的,她笑著拒絕了。所以是故意露出這些毛病讓岑往安來教訓,給他臺階下的。

順著臺階下了,又是個有真本事的,還是個嬌嬌軟軟的小姑娘,人一直笑著,罵也笑吼也笑,岑往安脾氣再差,也不能再差到哪裏去了。

葉驚瀾微笑,唇邊有著自豪。

雖然沒能親眼見到自家小姑娘怎麽給人設套又是怎麽把人給拿下的,但隨著俞凜的轉述,腦中也能想著一幅幅畫面,小狐貍小白兔轉圜自如呀。

顧大哥說的沒錯。

確實發現了她讓自己驚喜的一面。

俞凜本在佩服顧軟軟,這麽溫軟的小姑娘,無聲無息的耍著小心眼,最是讓人防不勝防,這是可不是貶義,這是好事,聰明人才值得人佩服。

誰知餘光一轉,看見一旁的葉驚瀾笑的愈發蕩漾。

“咳!”

清了清身子,板著臉道:“我出來的時候,顧姑娘讓我給你帶一句話。”

“什麽話?”葉驚瀾當即回神。

俞凜大仇得報的看著葉驚瀾,“顧姑娘說:她很好,專心廚藝需要認真,你也要專心念書,用心準備兩月後的院試才是。”

顧軟軟未盡的意思,俞凜和葉驚瀾都聽懂了。

認真看書,沒事別來找我,我沒空!

俞凜已經擺好了表情,等著欣賞葉驚瀾失落的表情,誰知葉驚瀾一怔,笑了笑,竟就點頭,“知道了。”

說著就徑直轉身向外走了。

“你幹嘛去啊?”不難過嗎?俞凜呆呆的看著葉驚瀾大步遠去的背影。

葉驚瀾腳步不停,懶洋洋的聲音傳來。

“看書去了。”

難過嗎?當然難過了,在小姑娘心裏,廚藝比自己重要多了!但現在不是計較的時候,確實要認真看書備戰院試,小本本再記一筆,哼哼,反正總有她還自己的時候,不著急。

而此時,芙蓉城東街柳葉巷的林家宅子裏,二姑娘林淑靜正對著棱花鏡前發脾氣,一把梳妝臺前的東西給揮了下去砸了一地,“什麽破郎中,都四五天了也不見好!”

十五歲的林淑靜生的很是明艷,五官很是大氣,只現在臉上都是斑駁的紅痕,或腫或紅絲蔓延,看著有些可怖。

“姑娘。”丫頭一邊低頭撿東西一邊勸她,“大夫說了,您身子不好,得慢慢養,這藥得喝一個多月才能徹底好全呢,這才四五天,您急也沒用啊!”

林淑靜如何不急?

她生的好看,性子又活潑,日日都想出門玩耍的,在屋子呆一天就守不住了,如今熬了四五天更是早就按捺不住了,就怪林舒安那個小賤人,都怨她,要不是她非做什麽海蝦溶,自己的臉也不會變成這樣。

林淑靜:“林舒安她肯定是故意的,一定是,她就是嫉妒我比她好看!”

丫鬟小月沈默不敢言,這次表姑娘做的新吃食,是姑娘自己去那邊吃的,人也沒請你,剛好碰見了而已,以前也沒用吃海蝦,也不知道姑娘不能吃這個呀?

“做什麽呢!”

一聲怒斥傳來,門也被推開來,進來的是梳著婦人發髻的女子,雖是婦人發髻,但鵝蛋臉柳葉眉,生的很是溫婉恬靜,瞧著也不過十七八的模樣,正是林家的大姑娘,林淑賢。

“姐姐。”

林淑靜一看到林淑賢就小跑奔了過去,歡快道:“姐姐,你今兒怎麽回來了?可是有什麽事情麽?”林淑賢去年已經出嫁,嫁的是芙蓉陳有名的富商,何家次子,新嫁不滿一年,還未曾生育。

都在芙蓉城,林淑賢倒是能隔三差五的回家來看看,姐妹兩感情好,總是湊在一起說話。

而這一次林淑賢竟是冷著臉,“淑靜,我告訴過你了,你已經十五了,可以相看人家了,讓你收斂一點你的暴脾氣,你怎麽不收斂呢?”美目看見地上一片狼藉,更是不悅。

也不等林淑靜的撒嬌,轉頭看向小月,“二姑娘這臉,大夫可說了要多久才能好?”小月福了一禮,回:“大夫說一個多月,保險起見,得兩個月不見風。”

林淑賢點頭,直接對林淑靜下了命令,“這兩個月你就在家裏好好呆著,不許見風,好好養你的臉,知道嗎?”

林淑靜性子活潑,但也知道臉對女子有多重要,想到要被關兩個月只覺暗無天日,懨懨點頭。她聽話,林淑賢也笑了,溫和道:“這才乖,這兩個月裏,你多看看《女則》《女戒》,務必要把你的脾氣收斂住,不要罵人,也不能隨意發火。”

“等你臉好了,我們去安漢拜見祖父祖母。”

林淑靜不解問道:“去那個窮地方做什麽?”

姐妹兩都不能理解祖父祖母為什麽有錢了還在那個小地方紮根,還開了私塾教一些窮學生,那個地方又偏又遠,連處好的景色都沒有,有甚好待的!

林淑賢原也是這麽想的,但是現在———

那個地方是窮,可是顧懷陵他在那裏阿!

誰能知道窮山溝裏真的飛出了金鳳凰,出了一個一品首輔呢?

自己死的時候,他的夫人正封了一品誥命,那是多大的威風!就算因為祖父教導過他,家裏也得了許多的好處,但那又如何呢?一家人才是最親密的!當年顧懷陵也曾來家裏拜訪過,那時他秋闈剛過,頭名,生的又一表人才。

父親是動了將淑靜許配給他的心思的。

誰知祖父竟說淑靜和他性子不合,竟是完全反對這樁親事。

哪有這樣當祖父的?淑靜性子再不好也是他的親孫女,怎麽能這樣說呢!就差明說淑靜配不上顧懷陵了!

不過現在好了,自己回來了,他現在沒有成親,淑靜生的漂亮,只要見上一面,不愁拿不下他的,想著以後會有一個首輔妹夫,林淑賢就一陣快意,看家裏那些人還怎麽敢擠兌自己,看那些狐媚子還敢不敢騎到自己頭上來耍威風!

“聽話,一定要聽話知道嗎?”

“臉一好咱們就去安漢。”

“姐姐是為了你好,為了你後半生,這次你必須要聽我的。”

作者有話要說:  哈哈哈,我的文裏也終於出現了惡毒女配,撒花!

不過這位是來搞笑的,噗,所以不用擔心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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