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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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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宴之找到林婆婆的時候, 林婆婆正在酒窖裏挪壇子, 酒窖雖不大, 但數層橫架上面整整齊齊的擺滿了各色大小不一酒壇子,見狀,葉宴之將手裏提著的盒子放到門邊小凳上。

挽著袖子進去,“婆婆我來幫你。”

有葉宴之幫忙,林婆婆也就沒再動手, 老了老了,揉了揉有些發酸的手臂, 指揮著葉宴之, “這壇往這邊挪,那壇抱到門口去。”這釀酒廢時間也廢精力, 到了點兒還得換陰涼或日照,不然出來的酒味道就不對了。

軟軟新做的那幾壇還埋在院裏的梧桐樹下,還要幾個月之後才能挪到這邊來, 這些都是自己以前做的。

林婆婆一個指令葉宴之就一個動作,沒有絲毫怨言還不忘招呼林婆婆,“婆婆,門口那盒子,上面那個青色綢帶的,給您的。”

林婆婆順著他的話看向門口, 這才發現門口小凳上放了三個盒子,上面是兩個一樣長方姜木盒,只是綁著的緞帶不同, 一青一粉,最下面是個四四方方的盒子,白色盒面上是滿盒的墨色薔薇,林婆婆一看那盒子就笑了。

這樣滿是豆蔻少女喜歡的花色的盒子,給誰的已經不言而喻了。

回頭看著來回搬酒壇子的葉宴之,這傻小子終於開竅知道送東西了?

豬都能看出他的心思了,他倒好,成天就對著姑娘傻笑,傻笑有用嗎?傻笑能娶到媳婦嗎?那雄鳥想求偶雌鳥還得蹦跶一番展示自己鮮艷的羽毛呢!他倒好,就知道笑,一點正確的行動都沒有,唯一的那幾個動作還都是一頭熱的莽撞。

想娶媳婦就得花力氣花心思,雖然到處都是盲婚啞嫁,但這媳婦既然是你自己選的,那你就得放下身段來求。

心裏罵了一頓才開竅的傻小子,打開最上面的盒子,是一盒紅色的棗泥糕,拿了一塊入口,又糯又甜,心下滿意。林婆婆老了,口味重了許多,這甜度別人吃不下去,她吃著倒是正好,一邊吃還不忘告訴葉宴之:“一盒點心可收買不了我啊。”才不幫你拱我們家白菜呢。

“沒打算收買您。”葉宴之抱著酒壇往林婆婆指定的架子放,來回數次,氣息有些喘臉色微紅,暫休一下,擡眼看著林婆婆,笑的燦爛,“是賄賂您。”

林婆婆:“賄賂我什麽啊?”

葉宴之:“昨晚的事,您別打趣她,也別告訴顧大哥。”

“怎麽?”林婆婆笑的揶揄,“怕懷陵收拾你啊?”林婆婆當然知道懷陵把軟軟看的跟眼珠子似的,一直小心翼翼的護著她,雖然默認了葉宴之的某些行為,但絕不可能讓他做出格的事情,看的緊著呢。

葉宴之搖頭:“不是怕這個,顧大哥隨時收拾我,我都習慣了。”

“那你還賄賂我?”林婆婆是真的猜不到他此舉是何意了。

葉宴之想著昨晚那個捂著臉跑遠的小小背影,哪怕在夜色中看不太清楚,但自己想著,她的臉肯定又跟柿子似的紅撲撲了。抿唇一笑,聲音壓低,“她臉皮薄受不住這些話,我臉皮厚,您要打趣沖我來就行,您想說什麽都可以,我沒關系。”

昨晚光是被林婆婆撞見就羞成那樣,要是婆婆再去打趣或者顧大哥再說的她,她肯定就羞的門也不出人也不見了。

還不是你媳婦呢,就這麽護著啦?林婆婆張口想要打趣他的,可看著他唇邊的笑,滿是少年人的朝氣和燦爛,到底沒有說什麽。少年人的愛慕哦,直白的讓人覺得有些好笑,但又實在彌足珍貴,因為只有這個年紀的時候,才有這樣一往無前的沖動。

指了指小凳上的盒子。

“這兩個是給軟軟的?”

葉宴之點頭,看著那兩個盒子,特別是下面那個,剛才只看一眼,就覺得它該是屬於顧妹妹的,只是———

笑容微斂,有些忐忑。

“怕她不收?”林婆婆一眼就看穿了他的心事。

葉宴之癟嘴,悶悶點頭。

雖然相處還不到一個月,但自己大抵也摸清了顧妹妹的脾性,性子安靜,做事安靜,就連喜好都很安靜,吃飯沒有特別喜歡的口味,就連女兒家都喜歡的首飾,她好像也不是那麽在意,以前可以說是沒錢買不了,可她現在身上一百多兩呢,誰沒見她買個什麽東西。

一堆料子回來還都是給別人的,根本就沒有她自己的。

看他這樣,林婆婆沒忍住翻了一個白眼,這孩子怎麽那麽傻呢?忍不住道:“她接不接受是她的事兒,送不送就是你的事了。她可以拒絕但你不能不送,你要是一毛不拔,那你態度就很有問題了。”

林婆婆一直認為,只要是你自己看對眼的,你要求取的,那麽,不僅家裏要給出誠意,你本人更要拿出誠意,是你自己要求這個姑娘的,幾句好話就算了嗎?當然得有行動才行。

“你知道你先生當初送了我多少東西嗎?”

葉宴之:“?”

林婆婆:“當年我們兩是自己先看對眼的,先前還沒告訴家裏。還沒定親的時候,小到頭花,大的衣服料子,他送來了一堆,定親之後,我那時愛花,他每日一盆花不帶重樣的,足足送了一年直到成親,成親以後沒送了,他直接給我弄了一個花圃。”

“我們在一起幾十年了,逢年過節,不管什麽節,他都會送一些我喜歡的小玩意。”

葉宴之想著林先生那張很是嚴肅的臉,默默感嘆:原來先生年少時和現在都這麽懂風情啊。

林婆婆:“你呢?你除了對著人家傻笑你還幹了什麽?”

“傻笑就能把姑娘笑進家門當你媳婦兒唄?”

“你真浪費了你這張臉了。”多俊的一個小郎君,臉生的這樣好,偏生情字一途上這麽不開竅。恨鐵不成鋼的又白了葉宴之一眼,“你要是有你先生當年一半的心思和勤快,軟丫頭早就松口了好嗎。”

連著被甩了兩個白眼的葉宴之:“…………”

葉宴之上前,謙虛請教,“我當然不是小氣,我什麽都想給她,我是怕她不要,還怕她離我更遠。”顧妹妹害羞又膽小,怕她不僅不高興,還把她給嚇跑了。

林婆婆看著手裏已經被自己吃了一半的棗泥糕,行,吃人嘴短,還是給了他方向。

“你不是挺能說麽?和老林頂嘴的時候歪理一套一套的,把他頂的話都說不出來,她不要你就想法子說服她要啊。”

葉宴之若有所思的點頭。

………………

葉宴之踩著翠竹夾道走進了後院,林婆婆愛花林先生愛風雅,是以這後院種了許多翠竹,微風拂過竹香漫漫,葉宴之聞著竹香踏上臺階,並未進門,而且無聲的走向了敞開的窗戶,微微探頭望裏看。

顧軟軟正在桌前做衣裳,桌子上鋪了一堆的布料,都不需要尺子比劃,一拉一扯再穿針引線,葉宴之在窗前站了不到一會的功夫,衣袖的雛形就已經出現在她手中。

葉宴之倚在窗前,靜靜的看著她。

看著她恬靜的眉眼,看著她認真專註的模樣,心裏想著也許將來的某一天她也會坐在桌前一臉溫柔的為我穿針引線,光是想著那個畫面,裏面就湧上了巨大的滿足,嘴角不停上揚,漂亮的桃花眼裏全是溫暖笑意。

低頭看著手裏的兩個盒子。

點心還好,另外一個,得找好一點的理由才行,不然她肯定不會收。

要找什麽理由呢?

心裏正在琢磨著由頭,忽然又想到今早的那件事,想到張得才那個畜生,雙唇一抿,滿目戾氣,但郝掌櫃的話提醒了自己,強龍不壓地頭蛇,雖然那個張家,連葉家的附庸家族都比不上,算什麽強龍,一個小小縣令而已。

但現在的自己沒錢沒權沒勢,還對安漢縣不了解,確實不好輕舉妄動。

若是冒然去查他,驚動了張家人,自己倒不怕什麽,是怕那個畜生順著找過了看到了顧妹妹,畢竟上輩子他就……

這次不能讓他看見顧妹妹。

瞇了瞇眼,將戾氣又壓了回去。

再讓他瀟灑一個月,一個月後老俞就該到了。給老俞送信一是為了報平安,二是為了讓他“對付”顧大哥,現在還有第三個作用了,等他一到,自己就不用束手束腳,那時候就是張得才的死期。

心裏想明白了事情先後,又默默的看了一會顧軟軟,無聲的走向來時的翠竹夾道,走過夾道後回身,看著這一條青石板路,兩側青苔一路蜿蜒跟隨,這裏並沒有像花圃那般做了石燈,這裏都是竹林,再回想顧妹妹暫住的屋子,兩個窗戶外面好像也都是竹林。

白日裏自然風景優美環境靜雅,那晚上呢?

夜深人靜的時候,她偶然驚醒看到窗外竹影幽幽的時候,雖說林先生已經年邁,但到底是男子,所以雖然同住後院,但隔的也算遠。

只有她一個人,她會害怕嗎?

一上午的時間,顧軟軟做了兩身衣裳出來,揉了揉有些泛酸的脖子,瞇眼看向外面,外間日頭已高掛,該做午飯了,忙將東西收拾好,起身向外,剛出門就看到廊上的綠蘿秋千上放了什麽東西,定神一看,是個姜木盒子。

誰放這裏的?

走過去拿過,打開一看,是一盒非常精致的紫煙點心,擺盤漂亮,盒內一角放了一朵薔薇花。雖沒留下言語,但一看這個,就知道是他送來的,因為除了他,沒人會送自己點心了。

擡頭看向來路,夾竹小道清幽並不見人影,他什麽時候來的,又是什麽時候走的?

今天一上午都不敢看林婆婆,認真做事也是為了不去想昨晚那件事,一想到昨晚的尷尬,就又羞又惱,惱的還是自己。本來是很正常的去問他身體如何,沒想到後面會演變成這個樣子,而且也是自己鬧出來的,若一開始就坦然進去沒躲沒跑,也不會變成這樣。

看著手裏的點心半響,到底沒動,將盒子蓋好,進屋放回了桌子上。

臨近飯點的時候,林先生和顧懷陵還有葉宴之一道過去了廚房,顧軟軟雖人在竈臺,動作看著正常,但心裏一直在默默感受後方,屏息等了一會,沒等到那道有些灼熱的視線,顧軟軟悄悄的松了一口氣。

是真的很怕他再像昨晚那般不管不顧的說話了。

林婆婆今天買的魚,顧軟軟做了一道糖醋魚,一道四喜丸子,抄了一個枸杞豆芽,拌了一個春菜,雖只有四個菜,但量足,五個人吃也盡夠了。

顧軟軟這邊上完菜,另一個竈臺忙活的林婆婆也好的,端了一碗乳白的湯放在顧軟軟面前,“喝完它。”

其他人都看了過去,林先生好奇詢問:“這是什麽湯,怎麽就軟丫頭有?”

林婆婆嗔了他一眼,“吃你的飯,這是女兒家喝的,你們幾個又喝不得。”

顧軟軟想到昨天林婆婆說的那些幫自己補補的話,眨了眨眼睛,白嫩的臉蛋上又飄上了紅雲。好在林婆婆說了這個話之後,顧懷陵和葉宴之就沒盯著顧軟軟看,雖然他兩還沒成婚,但也知道姑娘家和男人是不一樣的,有些補品只有姑娘才能喝。

桌上的三個男人都知禮的扭開了視線,林婆婆推了推顧軟軟的肩,顧軟軟無法,只得捧著碗慢慢喝起來,入口細細感受,好像是魚湯,但又帶了絲絲藥味,倒也不算難喝,顧軟軟頂著林婆婆的視線,慢慢喝完了一碗。

直到顧軟軟喝完湯,林婆婆才收回視線開始吃飯。

吃完午飯後,林先生和林婆婆先一步去花圃散步消食,葉宴之也起身離開廚房,顧懷陵洗碗,顧軟軟收拾好桌子後,跟顧懷陵說了一聲,也離開廚房,準備回去繼續趕衣服。

“顧妹妹。”

葉宴之堵在了後院的必經之路上,顧軟軟瞪圓眼看著他,漂亮清潤的眸子有些震驚,似乎在問自己怎麽會出現在這裏,跟初生的麋鹿一樣懵懂,心裏想什麽眼裏就能看見什麽。

實在是太可愛了!

葉宴之心裏躁動不已,面上倒是一片鎮定,長腿一跨就站到了顧軟軟面前,極為自然的伸手將她被風吹的有些散的額發彎至耳後,微涼指尖和自己耳畔相觸的那一剎那,顧軟軟小小的瑟縮了下,眼睛更圓了。

更像小鹿了!

真的好想揉揉她的頭,手感肯定非常好!

大尾巴狼葉非常迅速的就收回了手,表情極為正經,好像根本就沒發現自己剛才的動作有多失禮,溫聲詢問:“顧妹妹,你下午還是在屋子裏做衣裳嗎?”

顧軟軟點頭,面色看著挺正常的,就是———

葉宴之看了一眼顧軟軟紅似朝霞的小耳朵,紅彤彤的耳垂襯的她脖頸更為白嫩軟嫩,喉結動了動,迅速移開視線,神色鎮定的囑咐:“那你下午記得把門窗鎖好,不要出來。”

顧軟軟:?

直到未時中的時候,顧軟軟才知道葉宴之剛才那句話的意思。

做這麽多人的衣服挺趕的,雖然大哥沒說什麽時候讓自己回去,但肯定不會長住的,再有一個月就是農忙了,自己必須要回家幫忙的,不僅要做家人的,還要做林婆婆和林先生的,時間非常趕。

開始時還在想葉宴之那句話到底是什麽意思,後來一專註做事,就給忘了。

是外面忽染傳來數個男人有些鬧的聲音時,顧軟軟才從布料上回神,側耳仔細聽了聽,外面真的有好幾個男人在說話,後院什麽時候來男人了?

將針線放到一旁,無聲走到窗戶旁,透著窗紗往外面看。

葉宴之站在一邊,他旁邊有三個穿著白汗衫的男子正搬著一堆東西進來,隔著窗紗又有些遠,一開始沒看清他們在做什麽,直到他們在石道兩旁開始丈量的時候,顧軟軟才看清他們搬的是石燈。

要給這邊裝石燈?

那幾人是做慣了的,丈量好距離以後就開始蹲下將石頭地基埋入土中,這活簡單,只要把石燈的下半截埋進土中壓實就好了,葉宴之也跟著蹲下開始埋石燈,顧軟軟隔著窗紗有些模糊的看著他,看著他蹲下,看著那一身明顯就很貴的衣裳直接垂在了地上。

葉宴之似有所感,扭頭看向窗戶的方向,天青窗紗之後並沒有人影,葉宴之收回視線,繼續埋石燈。

顧軟軟蹲在窗沿下,眨了眨眼睛,有些出神。

自己不怕黑的,在家裏起早貪黑幹活是常有的事兒,以前還因為偶爾饞肉,大晚上的還跑去看山裏的陷進看有沒有夜出被捉住的動物。

顧軟軟就這麽蹲在地上,耳朵一直註意著外面的動靜,聲音越來越近,慢慢繞過了正門,又左拐到了側窗的位置,顧軟軟看向那個窗戶,那個窗戶外面也是竹林,現在日頭正好,竹葉日影斑駁。

以為他會進來的。

可是敲打的動靜過去之後,就聽著他和那幾個男子一路說笑出去了,顧軟軟撐著發麻的腿起身,只來得及看見那幾個工人的背影和一路順著石板路埋好的石燈,他估計是走在最前面的,人影完全被擋住了。

顧軟軟坐回桌子,撐著下巴發了會呆,視線飄向了那個一直被放在桌子上沒有再打開的點心盒子,看了一會伸手拿過盒子,打開蓋子,放的有些久了,點心已經開始松軟,手一捏就微微往裏面陷。

送了一塊入口,口感沒有剛買時的好吃,香味已經開始散出了些許,裏面石榴流漿也微微有些生硬。

不過還是挺甜的。

作者有話要說:  林先生:昨天你還不待見他呢,今天就給他出主意了!

林婆婆:女人的臉六月的天,說變就變呀。

林先生:呵,你就是看他生的好看!

林婆婆:怎麽,你變成老臘肉了,還不準我看小鮮肉洗洗眼睛嗎?

林先生:噢,你開心就好(默默蹲墻角畫圈圈

哈哈,雖然有點晚,但看在天這麽冷我還是更的大肥章的情況下,誇誇我嘛,尾巴搖成了龍卷風!

謝謝寶貝們的營養液,愛你們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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