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我也是可以，有人喜愛著的啊……”

桃夭癡戀青帝，天機與鬼車是仙界皆知的愛侶，他的好友貪狼，不知被多少人喜愛，只有偏執陰鶩的燭龍，只被人當做同伴，卻從不曾被人用這樣的感情對待過。

“謝謝你。”這少年看著面前面容冰冷的青年，臉上露出了一個釋然的笑容。

“我喜歡的人，不是你。”長空仙君冷淡地說道。

哪怕是轉世，哪怕這骨子裏的其實是同一個人，可是對於長空仙君來說，不是魏無傷，那就什麽都不是了。他不要什麽來生的愛人，或是從前的靈魂的感激，只是想留在這個唯一叫他感到不同，只有她這一個的少女的身邊，久久地等待。

燭龍怔住了。

“如果……”他嘴邊喃喃地動了動，卻還是什麽都沒有說，一切的光輝消散，最後在眼中透出了釋然的痕跡，他帶著淡淡的笑意看著眼前的青年，突然輕聲道，“你的身上，有我熟悉的人的味道，可是如今，我卻不想再見到那人了。”

“他轉世了，就再也不是我當年的那個願意追隨的同伴了。”這少年的目光，投在了幽靜的赤水之中，如今的水光之下，他低聲道，“我等的太久，真的累了。”他不過是最後的一段執念，可是如今，連他自己都不知道，究竟是在執著著什麽。

“我或許，只會愧疚……”如果不是當年的燭龍，或許貪狼星君不會跟著踏上那一條不能回頭的路，當年的瘋狂過後，燭龍的心裏，留下的只有後悔。

“我只是，想在你的身邊活下去。”那身後，沈浮在虛空的赤蛇張開眼，在這段虛影緩緩消散的時候，化作了一團的血霧，消失在了長空仙君的面前，那血霧褪去之後，卻又有一段小小的鑰匙在閃爍不定，長空仙君遲疑片刻，伸出手將那鑰匙緊緊地握住，只覺得指尖一片冰冷後，身後突然傳來了一股令他駭然的威壓。

這青年飛快轉頭，目中一縮。

劍陣之中，此時一條鮮艷的赤蛇正盤在正中，它閉著雙眼，然而噴吐之中，卻又有雲霧自嘴邊而起，這身軀修長的赤蛇在雲霧之中沈浮，身上靈光閃爍，威嚴壓制得連長空仙君都覺得窒息，一股令人不能抵禦的氣息緩緩地滲透，四周的空氣都在顫抖。

一個金色的四頭八臂法相，在這赤蛇之上凝實了身軀，正面對長空仙君的那一個猙獰暴虐的臉孔，緩緩地張開了眼睛，用兇橫的目光死死地看住了長空仙君，許久之後，這有些茫然的目光收了回去，看向青年的目光變得溫和。

仿佛在深沈的殺意之中，她還是記得，他是她的同伴，是不能傷害的。

這個臉孔的手中，死死地握住了長空仙君當日，融入了魏無傷神魂的那柄仙劍。

“魏無傷。”不知為何，長空仙君低聲喚了她一聲。

那臉孔冰冷看來，卻還是漠然地合上了雙目。

長空仙君目光緩和地看著這個法相，就見那赤蛇在法相之下變得寧靜安逸，一道道的靈光向著它的身上匯聚，每匯聚一分，這赤蛇的模樣便變得與從前不同，無限地貼近了從前的燭龍的模樣。這赤蛇的一雙蛇瞳，也微微顫抖，似要張開。

不知是虛無之中，突然傳來了一聲清脆的破碎之聲，長空仙君敏銳地見到四周的仙靈之氣微微一窒，之後瘋狂轉動，向著那法相而去，片片龜裂之後，一個更加高大的新生的法相出現，那赤蛇的氣息，也變得不同起來。

此時一道紅光，赤蛇消失，化作了少女的模樣落入劍陣之中，魏無傷臉色有些蒼白，有些喜悅，然而看向自己雙手的時候，又有些迷茫，無數的神情交織在了一起，叫長空仙君看的不知心中是什麽感覺。

魏無傷的模樣，向著他看來的模樣，竟帶著陌生。

“長空仙君？”頓了頓，魏無傷方才試探地問道。

青年微微頷首，卻沒有靠近。

“我還記得你，這真不錯。”魏無傷嘆息道。

突破瓶頸的那一刻，她的神識便化作了一條燭龍，被不知哪裏的力量牽引，前往了跟遙遠的上古的歲月，她跟在那剛剛出生在赤水的燭龍的身側，仿佛是伴生一樣跟著它慢慢地長大，跟著他再一次經歷了當年那上古的歲月。

她無法觸碰那個時代，仿佛是一個看客。

青帝，貪狼，漫天的神佛聖人，幾十萬年的存在，她現世的記憶變得模糊。

這才是燭龍精血最大的隱患。

燭龍的記憶太過龐大，她作為轉世，融入了燭龍的精血與記憶，總有一天，都很可能會被這些記憶吞噬，忘記自己身邊的一切。到了那個時候，她就只是燭龍，再也不知魏無傷。

“我仿佛，聽到了現世，有人在呼喚我。”魏無傷喃喃地說道。

青年嘴角動了動，然而卻什麽都說不出口。

捂著額頭，細細地想著從前的記憶，魏無傷心中罵咧了一聲，叫腦海之中多出的那些燭龍的記憶全部約束在一角，又努力地回想自己的記憶。她想到了自己的傻傻的師尊，總是裝模作樣的師兄，喜歡練劍的修桐，還有貍貓成嫣許多許多的人，眼前變得清明起來。

這才是魏無傷。

“我不會忘記從前，可是卻也不會做回從前的燭龍。”魏無傷目光覆雜地看著虛無之中沈靜的一點，低聲說道。

這句話仿佛破開了什麽桎梏，那一瞬，有什麽在這個洞府之中開始了變化。

長空仙君敏銳地見到四周的光滑的石壁之上，現出了無數的影像，其中一條赤蛇貫穿了這影像之中無數的所在。那是燭龍的生平，可是另一個的空白之中，魏無傷的身影開始演化，從前的過往，在燭龍的畫影斷絕之後，仿佛從來沒有間斷一般地追隨而上，繼續默默地向著時光的盡頭延伸而去。

這個洞府，默認了魏無傷是燭龍，卻也不再是從前的燭龍。

“走吧。”長空仙君的目光，落在了其中一幅畫面，那手持戰斧的女子，抱著一個清雋的僧人隕落時，那寧靜的模樣，突然覺得刺眼極了。

那是他不知道的魏無傷，不知道的過往。

那個過往裏，沒有他的存在，仿佛也並不需要他的存在。

魏無傷頭疼的厲害，聞言點頭，握住了長空仙君的手起身，越過了外界的這些畫面，邁入了正對著自己的大門，就在邁入其中的時候，感覺到一股深切的寒意，之後，就見那巨大的，空曠的內中，所存在的不過只是一面巨大的水鏡。

這水鏡之上水波湧動，無數的影像在飛快地閃過，卻模糊不清。魏無傷心中一動，抓過了長空仙君手中的鑰匙，抹上了自己的鮮血向著那水鏡之上拋去，就聽一聲清晰的響聲，水鏡之上的影像，變得無比地清晰。

魏無傷手中掐訣，向著水鏡一指，那畫面一閃，一名面容陰郁的黑發青年的模樣變得清晰了起來。

這青年，正是九鴆。

“果然是照天之鏡。”魏無傷有些得意地與突然微微皺眉的長空仙君說道。

之後，她的目光便落在了這九鴆的身上，就見這黑發的青年，此時立在那白馥的面前，在後者一雙充滿了情意的目光裏，臉上帶著隱隱的陰鶩，雙手在唇邊一抹，就有兩枚鴆羽現出，這兩片黑色的翎羽之上泛著黑色的暗潮，叫這白馥小心翼翼地接到手中，別在了自己的鬢角。

美人黑羽，端的是一種奇異的風情。

這樣的美人對著九鴆微微一笑，就叫這青年低下了頭，口中喃喃地說了一句。

魏無傷手中再點。

“你會是我的王後。”這青年的聲音在慢慢地響動。

“這廝又要做什麽？”魏無傷一邊皺眉，一邊將眼前的整個內府打開，長空仙君就見無數的禁制在眼前大亮，不知疊加了多少層的陣道在各自運轉，向著無盡的外域牽連而去，仿佛將這天地都控制在了眼前一樣。

“只得到這個，鐘山就在我們的手裏了。”魏無傷滿意地一笑，回頭對長空仙君輕聲說道。

長空仙君卻只是沈默不語，用覆雜的目光看著眼前這個用了“我們”而不是“我”的山大王。

魏無傷願意在這個時候還想到他，他心裏很有些欣慰，可是卻還是覺得莫名地不爽快。

他真的只想知道，為什麽經歷了上古的記憶，這家夥連同伴都需要費力地去回想，去思考，然而仿佛是下意識地，就連窺視，也能夠立刻就想到九鴆，想到這人一定不會幹好事兒的模樣。

真的惦記到這個程度？

難道跟這山大王做敵人，反倒能更被她記住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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